161章 相煎何太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曹植當年在洛陽七步成詩的時候，這兩句話應該是感嘆句而非問句，因為哥哥曹丕“相煎何急”的原因是明擺著的。

　　如果用這首詩來描述智人與尼安德特人之間的故事，那么卻要在末尾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智人為何對同類如此殘忍曾經是個不解之謎。

　　爭斗是自然界普遍存在的。狼吃羊，羊吃草是物種間的生存競爭；而猴王打敗自己的同類，獲得與群內所有母猴的優先交配權就是種內競爭！這兩種競爭在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都符合神秘的“天年法則”：

　　生命的第一使命就是把自己的遺傳基因無限傳承下去！

　　如同鏡子的一體兩面，這句話反過來理解則十分恐怖。這意味著生命的第一使命也是盡最大可能扼殺別人的血脈！

　　道理很簡單，生殖資源是有限的。尤其是人科動物，雌性一個月往往只能排一顆卵，卻有數以億計的“蝌蚪大軍”來爭奪唯一的出生權。因此別說是種內的雄性動物，哪怕是來自同一個父親的“蝌蚪”，都要在出生前經歷一場史詩級的廝殺戰爭！

　　爭奪水草、地盤、交配權的戰爭本質上都是在霸占繁衍的通道。這個角度來看人和其它生物并沒有區別。可是能夠針對自己同類進行有計劃、有預謀的大滅絕行為的卻只有智人。

　　此刻一個可怕的想法在智人心中滋生。雖然他們還不懂得什么叫做“尼安德特人”或者“丹尼索瓦人”，然而作為被神祝福的萬物之靈，他們怎么可能接受一群野蠻的“遠房親戚”？這群人必須被消滅掉，而且要以最神圣的名義。

　　其實智人的這個邏輯并非十分荒唐，人族至今也有類似的思維。因為獨一無二就是神圣與尊貴最好的體現。就好像lv和gui的旗艦店必須開在巴黎的“老佛爺百貨”才能顯出尊貴，同樣的包包如果放在了“某烏小商品批發市場”，恐怕連個零頭的價格都賣不到。

　　在故事營造的神圣與事情的真相之間，智人義無反顧選擇了相信故事。如果有一個物種的存在影響了這個故事的合理性，那么就應該讓他們消失。

　　當然了，一切行為的合理性都要來自于神的“授權”。恩瑪大祭司又要與神通靈了，這一次的故事比任何一次都要暗黑與殘酷。

　　熊熊的火堆之中，一根粗壯的牛腿骨被灼燒的滋滋作響。眼前的這位女祭司不知道已經是恩瑪的第幾代傳人，她閉著眼睛念念有詞，眾族人們焦急地等待著。

　　突然火堆中傳出了一聲沉悶的炸裂聲，女祭司停止念誦咒語，霍然睜開眼睛。身邊的族人急忙從烈焰中將碩大粗長的牛腿骨撥拉出來，空氣中彌漫著骨髓的香氣…

　　女祭司盯著牛骨灼燒的裂紋走向，陷入了長時間的思考。空氣安靜到了極點，大家都豎著耳朵等待著祭祀傳達神的旨意，生怕漏掉了一個字！

　　這一次牛骨的裂紋展現出了從未見過的異象，女祭司內心也起了波瀾。主神究竟降下了什么天啟？身為祭司總不能和族人坦白說：

　　“我沒看懂，其實不只是這一次，我以前也是瞎編的！”

　　其實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因為智人狠起來連自己都騙的。女祭司每一次祝禱都會服用一種從美麗的花朵中提取的神藥。當時沒有化學家會給她解釋曼陀羅花里有讓人致幻的成分，對她而言這就是來自神靈的魔力！

　　終于在曼陀羅花的幫助下，主神終于“上身”了。女祭司赤著腳，渾身發抖，在火堆前跳起了靈魂之舞。在瘋癲之中口里念念有詞：

　　“邪惡的幽靈在天堂飛翔，惡魔的地獄卻空空蕩蕩。我以全能之神的名義下旨，必須鏟除一切不吉祥的異端。光明世界的到來必須要以他們的鮮血與頭顱來獻祭…“

　　此刻女祭司已經不是部落里唯一的首領，隨著征伐不斷，男智人的地位逐步提高。因此負責戰爭總指揮的一名男性族長連忙向“主神上身”的女祭司提問：

　　“我全能的主神，請您給我們更加詳細的訓示。您說的不吉祥的異端是誰？就是對面山谷里的那群長相很奇怪的人嗎？”

　　此刻曼陀羅花的作用還沒有消褪，女祭司依然保持著“主神上身”的狀態。她繼續全身抽搐，口中發出尖利地鳴叫：

　　“全能的主神奧薩主宰這個世界光明的一面，而執掌幽冥黑暗的魔鬼是他的弟弟尼薩。仁慈的主奧薩創造了‘五彩魚神’賜福我們的族人，而那群‘不吉祥的異端’則是由尼薩養育的一只熊魔來保護的…”

　　此刻人群中爆發了一聲驚呼：

　　“沒錯！！那群奇怪的尼安德特人部落崇拜的是熊！按照他們的語言，他們管自己叫‘有熊氏’！”

　　人們開始議論紛紛：

　　“難怪山里的狗熊都愛吃魚，原來是可惡的尼薩下的詛咒…”

　　有一個怕事的老媽媽趕緊阻止大家討論：

　　“小聲點！據說魔鬼尼薩很厲害的，咱們可不能在背后說他的壞話！”

　　此刻負責作戰的族長內心暗喜，暗自佩服女祭司編故事的技能。尼安德特人崇拜兄，我們崇拜魚，而熊是吃魚的，所以尼安德特人是邪惡的…

　　多么完美的邏輯，多么奇妙的想象！要不怎么人家能當女祭司呢，我們男人還是差得遠啊…

　　此刻人群中發出一個唯唯諾諾的聲音：

　　“我們這樣做真的好嗎？我的祖奶奶告訴過我，當我們剛剛來到此地時饑寒交迫。這里氣候寒冷，大雪紛飛，陽光比我們非洲老家要少的多。如果不是那群尼安德特人分給我們食物，我們的祖先早就凍餓而死了…”

　　從眾心態也是人族的特點，有了第一個聲音隨即就有人附和：

　　“我們在非洲草原的時候，那里的草原十分平坦空曠，獵物無論跑多遠都無處藏身。我們就憑著好體力追擊獵物，跑的再快的羚羊也能被我們活活累死！可是到了這個多山、多樹林的鬼地方就不管用了，多虧那群奇怪的人教我們制作弓箭和伏擊的技能，我們如今才繁衍生息下來的…”

　　人群中七嘴八舌起來，一時間議論紛紛。有人說道：

　　“其實那群人除了長的比我們退更粗一點，腦袋看起來更大一些，也沒啥區別呀。難道他們真的是魔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