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正常人的思維,有了槍的第一件事應該是在臨市搞大動作,重新捍衛厲家在江湖上的地位,但是,令人沒有想到的是,陳達在卷宗上根本沒看到有大規模惡性案件的發生。厲老三的確和其他江湖人物不太一樣,他不停的開店,將生意遍布在臨市的每一個角落,就是不干收保護費、放高利貸、開賭場之類的事。像極了一個用盡全部心思打擦邊球的商人,一門心思的在賺錢。
而吳天,則不停的在制造槍械,據他所交代的,那段時間光是仿54手槍就打造了將近十把。
從這份口供上來看,厲老三制造槍械還真不是為了販賣,從他做生意的收入上來看,賣槍也絕不可能比開店更賺錢。自此,陳達才算是相信厲老三販賣槍械真的不是為了盈利…那究竟是為了什么?
陳達有點看不懂了,一個在網絡上售販槍械,還把周遭江湖人物用陰謀詭計趕盡殺絕的人,竟然成了商人,這怎么可能?
是時候和厲老三見一面了。
“老徐。”
在臨市公安局的一間辦公室里,陳達沖著徐良喊了一聲,徐良在忙碌中抬起了頭:“怎么了?”他正在寫報告,真正的警察就是在這點很麻煩,無論干點什么都要寫事情經過,要把所有過程都記錄在案才行。
“提審厲老三吧。”
一瞬間,徐良精神了:“是時候了么?”
陳達點點頭:“對。”
徐良慶祝的抻了個懶腰,高喊:“總算熬到頭嘍!”
是啊,聽到徐良的感慨陳達也有些許疲憊,一年多了,從自己失憶到現在全靠一本日記活著,所有的事情總算轉到頭了。
下午,徐良開著車去了看守所,沒用多大工夫就把厲老三給提了出來,反正由目前來看他犯的事也不大,提出來也不會有什么難度。當他們的車隊回到臨市公安局,陳達正在辦公室窗口趴著,下車后的徐良還給他做出了一個勝利的手勢,隨即,命人把犯人帶進審訊室,正當一行人經過陳達所待的那間辦公室時,老陳打屋子里鉆了出來:“老徐啊,不用去審訊室了,就在這兒吧。”
在這?
徐良是千百個不愿意,不說厲老三會不會突然暴起傷人,就算是打三樓跳下去跑了這個責任他們也負不起:“要不還是審訊室吧。”陳達不同意的說道:“就這兒。”
他知道徐良擔心什么,但是,那些擔心完全沒有必要,以厲老三的為人,絕不可能做出那么不理智的事,起碼從現在來看根本不需要。
厲老三被人帶了進來,陳達親手拿了把椅子,還轉身去給倒了杯水,一切都準備好以后,有人架好DV準備記錄審訊過程,那一刻,陳達才算是安穩的坐在厲老三對面。
“我是陳達,這是咱們第一次見面。”
他給了厲老三一張笑臉,笑容很燦爛。
厲老三不解的左右看了一下,似乎眼下的環境和他印象中的審訊差距有點大,這才問了一句:“是有關KTV的事么?關于KTV的事我都和之前的警察說過了,KTV一直由我雇的經歷在管,我沒參與經營。”
陳達靜靜的等他說完,用一句話擊毀了他全部的偽裝說道:“你梁城的點被我破了,兩個槍販、一個槍械修理師全部落網,吳天和那兩個槍販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一時間,剛才還躍躍欲試準備自證清白的厲老三閉嘴了,他慢慢往椅背上靠去,陳達明白,這時候厲老三的大腦正在飛速運轉,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來的這么快。
“什么梁城?”
厲老三還在試探。
陳達根本不給他機會說道:“我有多少底牌你永遠都不會清楚的,厲老三,試探我沒用,我可以一樣一樣都亮給你看,直到你開口為止,你信么?”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聽不懂啊?那要不要從你回到梁城進行治療開始說?忘了告訴你,我老婆就是梁城精神病院的醫生…或者也可以從你去邊境線上開始說,哦,對了,張金虎也是我抓的。”
張金虎這個名字出現以后,厲老三一下就坐直了,眼睛死死盯著陳達。
陳達不以為然的問道:“這回能好好聊天兒了么?”
厲老三用力咽了一口唾沫,依然什么都不說。
“張金虎被抓以后為什么對你打擊那么大?”
突如其來的提問有點刺激到了厲老三,他瞬間否認道:“張金虎和我有什么關系?”
陳達掏出手機,展示出一張圖片說道:“這是你在臨市一家酒吧的消費單據,當天是張金虎販毒案告破后,新聞媒體大肆報道的日子,那一天,你在酒吧消費了十一萬,整整十一萬。我得提醒你,那一天你沒有請客,自己一個人包下了整間酒吧,只點貴的酒,還讓酒吧放舒緩的音樂,甚至不讓酒吧樂隊唱任何歌曲并不允許其他人打擾…你還想說張金虎和你沒關系?”
“我失戀了不行么?”
“行,那可太行了。”陳達就不怕他狡辯:“給我們個名字,至于分手原因和分手時間我們自己查,對上號了,也就和你沒關系了,對吧。”
“我…”
厲老三怎么覺著這個面容和善的警察比自己還無賴?沒聽說警察隊伍里有這種人啊。
“有話跟我說?我洗耳恭聽啊。”
陳達知道,接下來厲老三肯定會陷入長時間的沉沒,因為他要思考下該如何面對眼前這個讓人措手不及的局面。但是,作為一個審訊高手,陳達怎么可能給他思考時間?
“行,那你不說,就由我來過誒你說說。”
老陳站了起來,在厲老三身邊走了半圈說道:“張金虎其實一直都是你生命里過不去的一個坎,你恨他,特別恨他,但是你沒有他強大,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報仇等于癡人說夢。”此刻,他慢慢彎下腰,將手扶在厲老三肩頭說道:“其實在你最沒有能力的時候,期盼的反而是張金虎能盡快回到梁城,這也是你在梁城治療精神方面的疾病的原因之一。”
徐良一下看向了老陳,這可和他們審訊吳天時候得到的結論完全不一樣,吳天說的是厲老三一直懼怕張金虎回來,怎么到了陳達這又變成了期盼著他回來?
陳達很快起身站在厲老三背后說道:“因為只有他回來,你才能利用警察的手給自己報仇,這是最簡單便捷的方法!”
徐良瞬間想通了,以當時厲老三的狀況,根本沒有報仇的把握,他擁有的只是比警方更快一步的江湖風聲。要是張金虎回來了,在那種情況下,他只需要打一通報警電話就能解決…可惜,事與愿違,他始終沒等到張金虎回來的消息!
“這才是你一定要接近吳天的原因,畢竟,張金虎沒回來,而在你心里,你始終認為有一天一定要找張金虎報仇,既然要找張金虎報仇,招兵買馬是標準,沒有家伙你心里就沒底。”陳達快走不走到厲老三對面,坐在桌子上直面厲老三說道:“有了吳天你就有了家伙,有了錢你就有了人,需要等待的只有時機。”
陳達在所有描述里完全牽著厲老三走,說到這兒的時候,才嘆了口氣:“可惜啊,我這個不懂事的人攪了局,在你都準備的差不多了,竟然抓了他。”
陳達冷笑著,像是嘲諷厲老三說道:“費勁巴力的接近吳天,玩命賺錢招兵買馬,心里總算有底了,想要做的事卻沒了,太可悲了,一切都白干了。這時候誰心里能舒服得了?可你說這要是個壞事吧,畢竟自己的仇算是報了,那種復雜的心情,要是不給自己灌多了,真的,誰也扛不下去。”
老陳把徐良都給說笑了,他們仿佛看到了那一刻厲老三的無奈,像是個大小就挨欺負,總算長大了,養出孔武有力的一身肌肉拎著刀準備報仇的時候,仇人竟然得癌癥死了,那感覺,糟糕透了!
“接下來你的開始徹底迷茫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么,所以,當你手下人說他女人出軌的時候,你把槍送了出去。”厲老三剛要說話,陳達立即打斷了他:“我相信那一刻你是真心的,你一點都不希望自己手下人也碰見有仇報不了的情況,甚至,還有那么一點點期望著他能報仇雪恨。”
厲老三咽了口唾沫,像是當時經歷的事情有人在用上帝視角觀看,還看的如此仔細。
“不過你沒想到的是,你那手下殺了自己女人和奸夫的一瞬間自己竟然生出了成就感,你沒有體驗過報仇的滋味,但這種成就感讓你很爽,可惜的是,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能不出賣你的人也沒有幾個。”陳達看著徐良說道:“這小子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直過的不怎么舒服,他再也體會不到這種滋味了,這才有了把槍送給一個陌生女人的事,沒想到那個女人轉頭就報了警,自此之后,類似的事,他再也不敢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