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最喜歡的辦案狀態和電視劇觀眾所希望看到的影視劇破案完全不一樣,警察喜歡的是平淡無奇的破案,最好沒有高低起伏,沒有波瀾壯闊,甚至可以說是求你了,千萬別觸動誰,因為他們每天要處理的案件太多,要是每個都能觸動人那絕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了的;但是影視劇觀眾絕不這么想,你要是觸動不了他,對不起,這就是個爛劇本,根本不接受反駁。
可偏偏陳達又被觸動了!
從梁城被押過來一個犯人是有關厲老三販槍案的重要認證,這個人同時也是厲老三在梁城的槍械組裝師,他要干的活,就是把臨市運送過去的零部件經過切割、打磨以后,將一把完全和槍沒關系的模型變成擁有射擊能力的武器。這也是為什么許蒼生在用鼻子去聞槍膛的時候根本覺察不到一絲火藥味的原因,因為每一把槍都是新的。
這個人叫吳天,以前在靶場工作過,工作內容就是專門為這些槍械進行保養和維修,手里當然有兩把刷子,只是,靶場給的那點錢遠沒有厲老三拋出來的橄欖枝具有誘惑力,該怎么選擇也就不言而喻了。
陳達沒有急著審厲老三,包括厲老三叫律師來給手底下姑娘們交罰款什么的也任由他們去,在這段時間里他只留了一句:“按這場程序走。”以后,就開始了漫長的等待,然而,徐良卻讓厲老三的律師陷入了無盡的麻煩中。
好家伙,厲老三找來的律師就沒辦過這么墨跡的事,不是手續不全就是人對不上號,關鍵是你還不能發火,人家公安局兩個晚上抓了四百多人,整個市局和周邊派出所里都關滿了人,這時候你要交罰款保人是不是得給人家點時間?出現點什么漏洞和錯誤是不是合情合理的?于是,這位律師用了四個多小時總算保出去一個姑娘的時候,梁城那邊押運犯人的警車都到了。
此刻,陳達的臉上總算露出了笑意,他等的人總算來了。
臨市公安局的審訊室里,陳達又一次看見了贏得比賽的曙光,他始終認為自己破案就是在和時間競賽,跑贏了時間就能讓罪犯少傷害一些人,要是跑輸了…
“姓名、年齡、籍貫、工作…”這是審訊的正常程序,但陳達在后邊又加了一句:“我都不問,咱們來一場男人之間的談話,怎么樣?”
沒有這么審訊的,警察審訊講究個循序漸進,先得攻破犯人的心理防線,打破了對方心理防線一切都好解決,哪有上來就跟簽合同似得,先亮底牌?
“認識厲老三么?”
由于梁城的案件還沒有審訊完,吳天當然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說什么,立即搖頭:“不認識。”
“看樣子你好像不太了解法律,那我就跟你說說,咱們國家有這么一條罪名叫非法持有、私藏槍支、彈藥罪,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把二十八條第一款的罪名為非法持有、私藏槍支、彈藥罪。該款規定:違反槍支管理規定,非法持有、私藏槍支、彈藥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嚴重者,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背完法律條文,陳達看著徐良說了一句:“好像不太嚇人。”
徐良樂了,他就知道這小子背后肯定有陰謀,根本不出聲接話。
陳達繼續道:“咱們過還有一條法律,叫銷售槍支罪,刑法第一百二十六條規定,非法以銷售為目的,制造和販賣槍支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嚴重者,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背完他又看了一眼徐良:“也不是什么重罪…”
徐良只能假裝咳嗽隱藏笑意了,他還能怎么辦呢?
此刻,陳達突然抬起頭看著吳天說道:“你知道厲老三手下人用你制造的槍械殺人了嗎?”
原本平淡無奇的吳天一下就抬起了頭來:“這…”說到一半突然改口:“和我有什么關系?”
“有關系,太有關系了。”徐良插話道:“要是你制造的槍械沒有造成任何后果,這不叫情節嚴重,但是目前來看不光造成了命案,甚至轟動一時造成了社會恐慌,那就是情節嚴重。你不光制造槍械、私藏槍械、販賣槍械,還運送危險品…”
“我什么時候運送危險品了?”
“你沒運送厲老三家里的槍械模型怎么到你手里的,長腿自己跑過去的?”
“根據剛才陳隊長告訴你的處罰標準,你自己琢磨一下數罪并罰以后,你得進去多少年才能出來。”
吳天犯愁了,可也只能解釋的說道:“我都不認識誰是厲老三。”
陳達冷笑一聲:“你不認識?”他把技術科剛給他的檔案從桌子上拿起來擺放到吳天面前:“那你告訴我,為什么你制造的槍械和在厲老三家找到的模型槍管材質一模一樣?有為什么配件生產廠家都來自德國?你不會是想說你倆一起從人家廠家進的貨吧?”
話說到這里,陳達根本不容他繼續思考,用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啪’一聲巨響傳出說道:“吳天,你最好想好了說,以你離開靶場以后每個月超過兩萬的收入來說,光是這筆賬就夠你喝一壺的了,聽明白沒有?”
吳天不是社會人,他就是個搞技術的,怎么可能受得了陳達和徐良兩個老警察的詢問,即便是真正的江湖人物也受不了,這二位學的就是怎么對付罪犯。
“我要是說了…”
徐良打包票說道:“我幫你求情,并且在筆錄里寫明有投案自首情節,你恐怕也知道這幾個字對你自己有多大用吧?那五到十年的刑罰到底往那邊靠全看筆錄上這幾個字了。”
吳天低下了頭,眼睛都不敢看陳達和徐良張開了嘴。
他認識厲老三還是對方從邊境剛回來的時候,那時候厲老三天天去梁城靶場,發泄一般的買五百錢子彈那一把手槍根本不瞄靶的一通亂打。剛開始吳天以為厲老三只是不會,又覺著這個貨有錢,就以教練的身份和他聊了兩句,為的是讓他花錢買射擊課,自己也能掙提成。沒想到,一來二去熟了以后才知道,原來自己眼前這個灰頭土臉的人竟然是臨市厲家的厲老三!
剛開始他可沒想巴結厲老三,更選擇了疏遠,厲老三也沒覺得這算個什么事,每天在靶場發泄自己的憤怒,原本這兩條線已經平行不會再有任何交集的時候,該死不死的靶場組織了一場聚餐,將舍得往靶場花錢的這些老板們都聚集到了一起,準備好酒菜和他們溝通溝通感情。
既然準備了酒,那自然就不可能再玩射擊了,所以也就只剩下了聊天。厲老三和別人又不熟,很自然的坐在了吳天旁邊,你說,他還能怎么拒絕?
這一聊吳天才知道,原來厲老三在梁城帶著是為了治病,正當他納悶為什么治病不去臨市這種大城市反而來梁城這樣小城市的時候,厲老三喝多了,喝的那叫一個胡言亂語,將心中這些年的憋悶都說了出來。
原來厲老三心里也只都有一怕,他怕某個人突然間回來,這導致了他的頹廢,怕這個人回來以后搶走辛辛苦苦創建的一切。
吳天剛開始也沒太聽明白大舌頭的厲老三到底說的是誰,可架不住喝多了以后的他沒完沒了,這才從厲老三嘴里聽見了張金虎的名字…好家伙,這是江湖恩怨情仇的大合集啊!
這張金虎在邊境線上禍害過厲老三差點沒給他整廢了,弄得毀了北方還要不間斷接受精神治療,乃至于經過精神病院鑒定之后都要去領殘疾證了。怪不得厲老三來梁城看病,精神病這種疾病可不就得去人少不吵雜且環境好的地方治療唄,恰巧,梁城具備這樣的條件。不過到了梁城的厲老三可是沒有踏實下來,他聽說張金虎有要在梁城設點兒的意思了,誰讓這是他的老窩呢,這要是張金虎回來了,聽說曾經的手下敗將厲老三在臨市重整旗鼓,那還不得殺過去搶奪勝利果實啊?
有了這一怕,厲老三干什么的心氣兒都沒有了,整個人都廢了。
吳天能怎么辦?
作為自己的客戶,只能勸,就說:“既然你知道早晚得和他碰上,那還有什么可怕的?照這么怕下去,一輩子不就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