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林永海變成混蛋的是一次牌局,那是凌晨的后半夜三點,在此之前,林秋花剛剛被送進醫院,去急救室前還握著自己親弟弟的手說:“不管發生什么,都別告訴申斯。”當時大蛤蟆滿懷關切的點頭,眼眶里,還存了兩滴沒擠出來的淚水。
等醫生一系列急救措施用完,打閻羅王手里把林秋花這條命給搶回來,姐夫申哲明讓林永海回去了,那意思是明天白天在來替班。誰知道,回家以后的林永海就像是熱鍋上的餡餅,躺床上怎么翻身也睡不著,最后只能翻身爬起來,像是有什么事沒干似得,明明很疲憊卻依然想出去玩兩手。他給自己找的理由是,姐姐的病讓他心煩,其實這大蛤蟆幾乎每天晚上要不在牌局上輸個精光都這德性。
“生子,給我拿兩萬塊錢。”
這就是林永海,兜里一個子兒沒有到了牌局上寧愿借高利也要玩。
生子是專門在牌局上放高利的主兒,盯上林永海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他盯上的不是林永海這個人,而是申斯爺爺奶奶拼了一輩子才給這個貨留下的一套房,目前這套房正處于協商拆遷階段,怎么著補償款也能給個百十來萬。
“我說,大蛤蟆,你這現在已經欠了整六十了,再借,拿什么還?”生子知道自己得繃繃他,這種人到了牌癮犯的時候,什么話都敢答應。
“你怕什么?我不是還有一套就要拆遷的房呢么?”
“少來這套,我要你房干嘛?我要錢。”
幾句話給林永海扔到到了墻角,這會兒回去也是實在不甘心,干脆一咬牙:“這么著得了,你現在給我拿錢,到明天早上為止,我要是贏了,還你錢,輸了,你跟著我走,立馬賣房清賬。”
“話可是你說的。”
生子打身上背著的黑色包里拽出厚厚一疊合同,寫好了金額往林永海面前一摔:“簽字。”那是借款合約。
說完話拿出兩疊鈔票,在整兩萬的錢款中抽出兩千同樣甩在了桌面上:“鐵打的規矩,先給利息。”
林永海直嘬牙花子,他不是怕自己輸了以后房子就得賣,嫌棄的是這錢有點少。
拿了錢,到牌局上林永海都背出了天際,JQK順金碰豹子,倆A撞K金,沒兩局,輸的就剩下四千塊錢,此刻,一個人的牌品體現出來了,這大蛤蟆開始摔牌扔篩子的罵閑街,一會說同桌玩牌的人抽煙都要把房子給點了,一會又說發牌的人手里有鬼,反正稍微有點不順心的都得罵出來,要不,能憋死。
又過了半個小時,最后一把牌林永海得了好運一樣連悶五手悶出個789順金,臺面上就剩下一家時,人家說話,那小子一點沒猶豫,伸手就把一萬塊錢扔到了鍋兒里,林永海在摸手里的錢,還剩八張一百的。
“生子?”
他回頭喊了一聲,生子根本不給他臉:“少來這套啊,說好了兩萬就兩萬,今天晚上多一分都沒有。”
“不是,生子你看一眼我的牌,贏了給你喜錢。”
生子樂了:“當我生瓜蛋子呢吧?老子天天混牌局,仨A碰235都見過。你愛什么牌什么牌,我就要錢。”
實在商量不下去了,林永海扭頭跟牌局上的對手談:“哥們,開牌吧,你輸了算你輸一半行么?”
“不行!”
人家肯定不干,500底10000蓋兒的牌局你拿20000塊錢就想空手套白狼,真當別人瞎是么,這個時候怎么可能給門兒?
“艸。”
林永海罵了一聲直接把牌翻了出來,沖著滿桌子人說道:“誰借我一萬,我開了他,贏了一家一半。”
那一瞬間,多少雙眼睛在牌局煙霧繚繞里盯著那789的順金,就是沒人說話。林永海等了好半晌,終于等到一個聲音:“5000你把這把牌賣我吧?”
林永海氣的,拿手一推,好好的順金扔到了牌堆了,直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我寧愿扔了。”
對手快笑瘋了,故意把自己的牌也翻了起來,J金,必輸,但是你一點辦法沒有,你開不起人家的牌。
呼…呼…呼…林永海在憤怒中大口大口呼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對手在放聲狂笑里一把一把收著滿桌子上一百的鈔票。
他快瘋了,快被氣瘋了,雙手往桌子底下一放,眼看著要掀桌的片刻,突然間有人把手摁在了臺面上:“孫子!你他媽要干嘛!”
林永海如夢初醒,他才想明白,在牌局上掀桌子就等同于砸場子,而這個場子,別說他林永海,整個梁城的賴子來也砸不起。想到這,林永海轉身就跑,剛沖到門口就感覺到腳底下被絆了一下‘碰’,頭拱地的摔在了外屋。
“想蹽啊?”
生子在旁邊惡狠狠的瞪著他:“你這種人我見多了,贏了錢就是爺,輸了錢就想跑,老子要是讓你跑了,還怎么在局兒上混?”剛才就是他拌的大蛤蟆。
隨后,生子轉過身來沖著屋里的黑臉漢子連鞠躬帶點頭:“碳頭哥,您看我了,這小子欠我錢,把他交給我,明兒我來請您喝酒。”
黑臉漢子就是剛才摁住了桌子不讓他掀的男人,這男人長了一張兇神惡煞的臉,可見整天在自己牌局上放賬的生子,也給幾分面子:“讓他滾遠點,下回再來,手我給他剁了。”
“得嘞。”
生子拎起在地上‘唉呀媽呀’的林永海就往外邊走,等出了門,還有三四個壯小伙跟在他身后,這幾個小子直接將大蛤蟆塞進車里‘哐’一聲關上了面包車的車門,車內,燈亮了。
“把你從碳頭牌局上救出來的事,你也不用謝我,規矩你也知道,這么著,咱算算總賬吧。”
林永海卡在面包車兩排坐的中間,生子和另外一個壯小伙堵住了去路,他是插翅難逃:“總共62萬,你是現金、刷卡還是掃我二維碼?”
“天,還,還沒亮呢…”
生子看林永海還在那兒臭貧,甩手就是一個嘴巴,抽的又脆又響。
“你要不是還有套房子,我非撕了你這張嘴。”
生子打包里又拽出一份合同,甩手就扔給了林永海:“簽字。”
林永海打開一看,上邊清清楚楚寫著——購房合約,那一瞬間,連脊梁骨都涼了。
“簽了這份兒合同,我也不虧待你,咱們大東海洗澡,再給你找兩個老妹,讓你舒舒服服到天亮,天亮以后,辦過戶手續,到了中午,大魚大肉我還伺候著你,喝完了,你挑地方,給你捏腳,怎么樣,夠朋友吧?”
林永海還真看了一眼,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看,可看到價值一百多萬的房子被六十二萬出售的時候,才知道這些所謂社會人到底有多黑。
“不是…”
林永海才說了兩字,生子又是一個嘴巴:“少跟我廢話,今天多一個字兒我都不想聽你說,簽字。”
“我…”
“我你妹。”
連著倆大嘴巴都把林永海給打懵了,他趕緊舉起手:“別打,別打,我簽不了字,那房子半年前就已經賣了。”
“啥!”
這回,生子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