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若將一枚水煮蛋塞進了嘴里,鼓著臉頰咀嚼。
隨著身體對養分的需求越來越多,他現在一天到晚幾乎停不住嘴。
神滿不思睡,氣滿不思食。
他很早之前就拋開了睡眠,但吃食這一項卻越來越難戒斷。
無需睡眠是因為他擁有了更好的恢復手段,而肉體的銳變則是一個浩大長期的工程。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磚一瓦都需要從外界運進來。
說起來,雞蛋可是個好東西。
不僅常見易得,而且蛋白質含量高,營養豐富,是上佳的建材來源。
他好像知道賈克斯為什么這么喜歡它了。
“咳,咳…”
唯一不好的就是,這東西吃多了噎嗓子。
噸噸噸 賈若從身側那個裝滿了熟雞蛋的布兜子里掏出了水袋子,灌了幾口。
將水袋放回原處,他扭過頭看向來路,少頃才緩緩轉了回來。
“還是沒看出門道啊。”
賈若嘆了口氣,開始剝起了下一個雞蛋。
“年輕人,亂丟垃圾可不好。”
一個寬敞的大腦門頂著一片雞蛋殼從水里浮了出來。
“這東西可糟蹋環境,小魚小蝦搶著吃,以前我媽媽還用它給花盆施肥呢。”
賈若漫不經心地把雞蛋拋進嘴里,看著塔姆一步步趟上河汊的岸邊。
回頭得加點佐料,最好搞個茶葉蛋什么的,不然吃這么多可膩味。他想。
體寬和身高幾乎一樣的塔姆晃悠悠地站到了他面前,黃澄澄的眼睛瞇縫著。
粘稠口水在尖銳的牙齒之間拉成一縷一縷的,然后又被舌頭圈進了嘴里。
河水的土腥味與河魚的腥味一同撞進鼻腔,賈若頓時沒了食欲,停了手,沒去剝第三個蛋。
在賭場逛了一天,雖說也沒感覺到自己有什么“貪欲”的加成,但塔姆還是很敬業第露面了。
可能是賈若已經他被貼上了“潛在客戶”的標簽,很上心。
“許久不見,你的味道變了很多嘛。”
塔姆還是禮貌地摘下了他的小禮帽,粗長的胡須中間,兩條鼻孔開翕著。
時隔多年,賈若沒了那副驚慌落魄的樣子。
他在塔姆面前站的穩穩當當。
原來,足夠的力量才是真正是底氣。
“別來無恙啊,肥鯰魚先生。”
他抱起了膀子,笑了。
塔姆笑容可掬,顯然沒有因此而生氣:“是啊,回心轉意了嗎?現在的你擁有了更多的本錢當籌碼,它們能讓你從我這兒換取更多好東西…”
塔姆翻了翻嗓子,就要往外吐東西。
“不必了,塔姆先生,我這次來是找你要一件東西的,我很需要它。”
賈若搖了搖手,示意他停下。
“哦?”塔姆來了興致。“那是什么呢?”
賈若一指他的胡須。
“我要你胡須上的那枚環,可以嗎。”
“當然,當然了。”
黃澄澄的小眼睛瞇成了縫。
“只是,你打算用什么來換它呢?”
塔姆捻了捻他的鯰魚胡。他最喜歡討價還價了。
賈若:“你鼻子那么靈,那就猜猜好了。”
塔姆察覺到了賈若的輕佻。
這是種十分堪憂的態度。
“依我看,你該不會是以為能從我手中將它搶走吧,你這個膨脹、貪婪的小家伙,我可…真欣賞你。”
周遭的空氣猛然一窒。
塔姆的氣勢如決堤洪水般滔涌了過來。
不愧是上古時期的惡魔,潛藏的實力不容小覷。
賈若和塔姆之間的鴻溝縮小了范圍很多,但依然是鴻溝。
“不不不,不是我,有人會讓你交出來的。”賈若拍了拍手:“登場吧,主角。”
一道藍色流光走出了一個圓,標志性的傳送法陣出現在了河灘上。
“哦,如果這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鉆進來,那非你莫屬了,老法師。”
看著傳送陣中出現的光頭,塔姆說。
看起來他們好像打過交道。賈若暗想。也對,不然瑞茲怎么會知道塔姆有他想要的東西呢?
“廢話少說,我趕時間。”
瑞茲的臉上恢復了冷峻。
“把它給我。”
“放輕松,老法師。”
塔姆表現得很淡定。
“沒錯,任何財富寶物我都不稀罕,因為我需要的不是它們。但這并不代表你可以來到我的地盤,指著我的鼻子讓我交出我的東西。”
惡魔居然苦口婆心地講起了道理。
“我從不傷人,你也是知道的,一切全憑他們自愿。”
瑞茲沒有理會,只是說了一句:“現在,我需要它。”
“我是有原則的惡魔,我向來只是利誘,從不威逼,更不會被人威逼。如果你想拿走它也可以。”
塔姆用圓滾滾的手指,將套在胡須上的環褪了下來。
“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把它給你。不然,魚死網破,尤未可知。”
“說。”
瑞茲言簡意賅。
“這件事我好奇了很久很久。
瑞茲,請你告訴我,在這個世界最大的誘惑面前,你是怎么抵抗住它的,你難道不想把它據為己有嗎?就像…泰魯斯那樣。”
拋出了問題的塔姆搓著手。
就像坐在餐桌上的老饕,對餐蓋下的美食滿懷期待。
“對于一個只會為自己考慮的惡魔來說,這個道理說了你也不會懂。
我一直都不是為自己活著。”
瑞茲從賈若身邊走過,越過他,來到塔姆近前,給出了回答。
塔姆撓了撓下巴,似乎想把這句話存進肚子。
他撒開手,讓那枚環落到了瑞茲手中。
“說到做到,它是你的了。”
事情出人意料的順利,塔姆兌現了承諾。沒有任何的刁難,他是誠心發問的。
接住了想要的東西,瑞茲轉身就走。
亮藍的紋路在他和賈若的腳下閃起,法陣飛速構筑。
“附贈你一忠告,塔姆。你的空間魔法太過時了,一千年了都沒變樣。”
瑞茲轉過身,留下一句話,然后就齊東路的日子法陣。
光影交錯,賈若已然回到了現世,寧靜的河汊好像與剛才別無二致。
“這可是不亞于你那兩柄劍的神器。”
瑞茲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遍,才把那個環拋給了賈若。
它有點像一枚放大了的指環,塔姆胡須的粗細差不多和賈若手臂一樣。
“我們可能要分開一段時間,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世界符文可以裝在這里面。
它是鐫刻了空間魔法的魔法物品,符文裝進去后,氣息是不會泄露出來的,如果必須雙手對敵,你可以把它放進去。”
瑞茲敲了敲賈若打著繃帶的左手。
“哇哦,我早早早早就想要一個這樣的東西了,實在是方便。”
賈若翻看翻看著這個環狀的空間魔法圣物,戴在手臂上正合適,像一只金屬護腕。
除了保護符文,里面那個黑洞洞、不知大小的世界顯然還能用來存放其他的物品。
“它有名字嗎?”
“有。”
“叫什么啊,老師。”
“「欲壑」,你的欲壑。”
“我的欲壑?”
“它的空間無窮無盡,怎么也填不滿,但最終會把你壓得喘不過氣。”
“什么意思?”
瑞茲:“它會隨著你放進去的東西而增重。你不在乎的東西放進去只會增加一片羽毛的重量,而你越在乎,越想要的東西會讓它成百上千倍的增重。
而且,當它里面裝著東西的時候,是摘不下來的,所以,它叫「欲壑」”
賈若:“塔姆一定很喜歡用這東西玩弄人心。”
“塔姆把它借給過一個小偷,后來他被活活打死了。
那小偷趁主人不在家,用「欲壑」將他家幾乎搬空了,然后,「欲壑」就把他壓在了原地。
塔姆沒告訴他「欲壑」的原理嗎,他自己猜到了,卻不肯放手。
他拋下了絕大部分收獲,但一枚不足十克的寶石,就把他釘死在了原地。”
瑞茲緩緩地講述了一個故事。
賈若就這它已經下了三顆雞蛋,期間還試了試把雞蛋放進「欲壑」之中。
一枚五十克的雞蛋差不多讓「欲壑」增加了十來克的重量。還行,他對這種滋味平淡的食物“欲望”,還沒達到「欲壑」的懲罰線。
“好了,東西你也拿到了,我得離開一趟了。”
瑞茲緊了緊皮帶,它捆扎著瑞茲身后的卷軸。
“老師,你一直說要走,可你還沒說要去哪兒呢。”
賈若咽下雞蛋,拍了拍手,問。
“我的事情很多,你的事情,更多。你向南去,我往北走。”
瑞茲拍了拍賈若的肩膀,法陣的光又閃爍了起來。
其實,賈若手中的「堅決」并不完整。
這枚符文在完整時甚至有令人死而復生的偉力,而它所殘缺的那部分,現在正在賈若師兄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