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首席劍士和鐵之團團長的肉搏可是不多見的。
雷卓斯的斷劍磕在赫卡里姆的槍桿上,然后在綠炎四濺中砸出一個盾擊,將赫卡里姆從沖鋒中掀翻在地。
他干脆扔掉了劍,一手扼住赫卡里姆的喉嚨,一拳一拳干向他的腦袋。
赫卡里姆更是沒閑著,四條蹄子像是擂鼓一般,輪番蹬踹在雷卓斯的胸甲上。
但他們都清楚,他們誰也奈何不了對方,無論勝負,最后什么都無法改變。
他們是被降下不死的詛咒的亡靈,只要黑霧還存在一天,那就誰奈何不了誰。
但這并不影響仇人的重逢的暴戾,他們相互唾棄著,咒罵著————在這種情況下,惡毒詞匯的抒發可比刀劍更管用。
望著廝殺成一團的雷卓斯和赫卡里姆,卡莉斯塔反而放下了長矛。
她已在赫卡里姆的身上插進、拔出來無數支長矛。但都無濟于事,無論是仇恨還是死亡,她都無法解決。
動靜驚擾了老國王,她他低垂的眼瞼打開了條縫,從赫卡里姆和萊卓斯身上掃過,最后定格在了卡莉斯塔的身上。
“卡莉…斯塔,你來了。”
老國王說的很慢,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被海水粘在一起的黑色沙礫。
卡莉斯塔卻沒理會她曾經的叔叔。
他很不穩定。
“她呢?我們不是找到法子了么?快把她從船上帶下來…”
老國王,或者,我們可以換一個稱呼。
“破敗之王”
他沒由來地升起一股欣喜,一種詭異的,讓賈若和妮蔲都感到惡寒的欣喜。
破敗之王不依不饒,他仰起臉,抓住了卡莉斯塔衣袍的的下擺,搖晃著她,懇求著她————居然像是要糖果的孩子。
卡莉斯塔沒有理會這個難纏的鬼,拖著步子想要遠離。但破敗之王變本加厲,甚至抱住了她的腳。
“她……希望……一定……”
破敗之王口齒不清了起來。嘴里嘟囔的話越來越多,卻也越來越令人難以理解。
“夠了!”
卡莉斯塔一腳踢開了他。
這位她曾經最愛戴,最尊敬的人,看看他現在是什么模樣?而這一切究竟怪誰呢?
“她死了,她煙消云散了,連做亡靈的機會也沒有…但對我們而言,這也許是最大的幸福。”
卡莉斯塔抓住破敗之王的領子,將他從地上薅了起來。
“就是你害得她人不人鬼不鬼,到最后跪在你面前乞求你給她解脫的,這一切難道你都忘了嗎?我敬愛的、睿智的叔叔?”
卡莉斯塔搖晃著他,語氣中飽含不滿、怨恨,以及無可奈何的迷茫。
破敗之王默默地撿起了王冠,重新帶回頭頂。
“卡莉斯塔,你怎么成了叛徒?”
他撐著膝蓋,終于站了起來。
“你居然,還敢污蔑你的王后。”
從卡莉斯塔的話中,賈若已經能肯定這個國王就是引發破敗之咒的那位破敗之王。
但這個王,已經瘋了。
托破敗之咒和黑霧的福,島上的所有人都獲得了人類自遠古以來就覬覦的東西————永生不滅。
但必須要牢記一點,這不是神跡,這是詛咒。
變化多端的黑霧是亡靈倚靠的支柱,也是折磨他們的囚籠。
就拿雷卓斯為例。
他曾經無數次度過了他臨死前的一幕:他躺在血泊中,潔白的石頭上流淌著鮮亮的猩紅。他的劍落在身邊,劍刃已經崩裂。殺害他的人們圍繞他站著。四周籠罩在陰影里,但他的眼中只有她。
那是他為卡莉斯塔復仇失敗,被鐵之團的騎兵釘死在卡莉斯塔身邊的時刻。
若非雷卓斯的意志堅如鋼鐵磐石,他必然早已墮入瘋狂。
看看暗影島那些絕大多的、渾渾噩噩只剩本能的亡靈吧,那都是被這無盡輪回所折磨瘋的。
破敗之王也一直在經歷著黑霧為他編制的噩夢:他無數次的來到了大破敗發生的那一天。
以為抓住了救命稻草的他來到圣泉,將亡妻的尸體放入了生命之泉。
王后復活了,卻是以半生不死的活尸降臨人間,她苦苦哀求國王給他解脫。
本就已經陷入瘋狂的國王又被這巨大的落差狠狠擊倒,他將魔法扭轉。王后得到了安息,然而整個福光島也被這危險的魔法被扭轉了…
成為亡靈的國王在度過了無數個失去摯愛的日子后,他的瘋狂變成了真正的癲狂(crazy→mad)。
但他與那些渾噩的靈魂有所不同。
身處破敗之咒的起點和生命之泉的源頭,他所亡靈中力量最為強大的。
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無論是理性還是本能,都在告訴賈若,眼前的場面即將失控。
他第一時間便開啟了「冥想」,涌現的劍罡把他和妮蔲護在中央。
賈若的預感是對的。
一切攻擊都是那么毫無征兆,整個海力亞就像是被巨人在地底下擂了一拳,整個地面都跳了一下。
纏斗的雷卓斯和赫卡里姆被瞬間拆散,各自在地面上被拋出去了近百米。
而那些鐵之團的騎兵和更為低級的幽魂,則直接被破敗之王的氣息震爆,碎成了虛無。
僅僅是彈指間,賈若的劍罡就被破了,仿佛腦殼被裝進了一只銅鐘里,被八百個和尚輪番提著鐘錘在敲鐘。
眼冒金星都還是輕的,妮蔲體質不如他,那雙大眼睛一下就被血絲爬滿了,一口鮮血噴在了賈若的前襟。
而卡莉斯塔,正被破敗之王提在手中。
他正在一截一截地捏爆她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