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
這種感覺就像是被人綁在戰馬上跑了很久一般。
緩了好一會,耶律延禧才睜開眼睛,然后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耶律延禧迷迷糊糊的說道:“是蕭昱啊,給朕拿點水來。”
蕭昱聽言,立即拿過一個水囊來,并且很細心的拔掉塞子,然后才遞給耶律延禧。
耶律延禧接過水囊喝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道:“朕不是將你們父子趕走了嗎?”
蕭昱笑道:“是啊,陛下您用不上我們父子卸磨殺驢了。”
耶律延禧一聽這話,頓覺不好,他立即一臉警惕的說道:“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然后趁蕭昱不備果斷的喊道:“來人啊,有人要害朕!”
與此同時,耶律延禧連忙手腳并用的躲到了角落里擺出防御姿態,并且接著喊道:“快來人,救駕!救駕!”
蕭昱就這么靜靜的看著耶律延禧喊人,不言也不語。
慢慢的,沒能等到侍衛進來的耶律延禧,終于意識到事情不好了,進而慢慢把嘴閉上了。
見此,蕭昱才開口道:“陛下昨日要是有這樣的警惕性,又何必落到這般下場?”
耶律延禧聽言,瞳孔就是一縮,道:“是你害朕?”
蕭昱并沒有否認道:“陛下您不要我們父子三人了,我們父子總得找條活路不是?”
耶律延禧突然想起來了,當初他就是讓蕭奉先在察汗淖爾設置補給點派忠仆在那里牧羊的,而當初辦那事的人就是——蕭昱。
耶律延禧猜測道:“所以你們父子就跑到察汗淖爾來了?”
不想,蕭昱卻搖搖頭,道:“這怎么可能,可不是所有人都像陛下您一樣這么喜歡狩獵的,現在不怕跟陛下您說,其實我們父子三人,沒有一個是喜歡狩獵的。”
蕭昱又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陛下您,狩獵真的就這么有意思嘛?”
耶律延禧覺得這是一個巨大的諷刺,當初興高采烈的陪著他狩獵的蕭昱,竟然問他狩獵有意思嗎?
耶律延禧心想:“難道當初他們父子對狩獵那么熱衷,全都是裝的?”
可現在不是問這種事的時候,耶律延禧很想知道,現在情況到底壞到了什么程度?
耶律延禧眼珠動了動,道:“朕負了天下人,卻沒負你們父子,就是到了最后,朕也沒將你們父子處死,只不過是將你們父子攆走…”
蕭昱冷冷一笑,道:“在鴛鴦濼將我們父子三人攆走,與殺了我們父子何異?”
鴛鴦濼那里是繁茂,可離開鴛鴦濼以后,就是一望無際的戈壁,三個沒有馬、沒有物資的人,真的是很難在那種情況活下去。
蕭昱又道:“要不是我們父子三人幸運的碰到了侯爺,一定會渴死在戈壁之中,陛下您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啊!”
見蕭昱不念這個好,耶律延禧又道:“那不說朕饒你們父子三人性命一事了,說以前,以前朕對你們父子三人可是百般信任,賞賜無數,這你總該記得吧?”
蕭昱就是再厚顏無恥,也不可能否認這些。
沉默了一會,蕭昱道:“陛下您曾經是待我們父子不錯。”
可蕭昱隨即語氣一轉,又道:“不過您太昏庸了,不思進取,只知狩獵玩樂,致使國家落到了這般田地,讓我們父子三人陪您一塊成為契丹的罪人,您害死我們了。”
耶律延禧的肺都快氣炸了,他心道:“明明是你們父子將朕害到這般田地的,現在卻來說朕昏庸、說朕害你們,朕怎么早沒看出來你們父子如此小人?”
耶律延禧勉強壓下怒火,道:“念在咱們君臣往昔的情分上,你放朕一條生路,他日等朕復了國,一定會重重報答你的。”
蕭昱輕輕搖了搖頭,道:“陛下,大遼完了,從您選擇不抵抗的那一刻,就已經完了。”
耶律延禧大怒,道:“朕還沒有死,大遼就沒有亡。”
耶律延禧突然又想到:“現在不強硬的時候,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念及至此,耶律延禧立即好語相商道:“你如果放了我,我就封你為北院大王,如何?”
蕭昱嘆了口氣,道:“陛下,您就別徒勞了,您可能還不知道您在哪吧。”
耶律延禧問:“我在哪?”
蕭昱道:“您現在在野狐嶺,在金吾軍的營地中,這附近有三萬大軍,您是無論如何都跑不了的。”
耶律延禧難以置信道:“野狐嶺?金吾軍?朕怎么會在這里?”
蕭昱道:“是我和吳將軍將您帶過來見侯爺的,其實陛下您已經睡一天一夜了。”
耶律延禧消化了一會他已經成為階下之囚這個事實,才道:“那個侯爺是誰,是大宋的官員嘛,將他叫來,朕要見他,要問問他,大宋為什么要背盟!”
這時,蔡仍突然從帳外走了進來。
蕭昱趕緊拜道:“小人見過侯爺!”
蔡仍笑道:“子忠無需多禮,此次能生擒活捉遼主和遼國的重要人員,你居功第一,回頭論功行賞之時,我一定重重的賞你。”
蕭昱連忙道:“小人不敢居功,全都是侯爺遠籌帷幄決勝千里!”
蔡仍對蕭昱擺擺手,示意蕭昱先到一邊去,然后看向耶律延禧道:“耶律延禧,你睡好了嗎?”
一聽蔡仍對他的稱呼,耶律延禧的心就是一沉,他心道:“完了,朕怕是在劫難逃了!”
耶律延禧強自鎮定的看著蔡仍問道:“你是何人?”
蔡仍道:“我是大宋河東制置使蔡仍。”
一聽蔡仍承認自己是宋人了,耶律延禧當即就質問道:“我大遼與你大宋有兄弟盟約,你大宋為何要背盟攻打我大遼?”
蔡仍像趕蒼蠅一般擺擺手,道:“此事你跟我說不著,我只是奉命行事,你若是有疑問,它日見到我家皇帝,去跟他說。”
耶律延禧眼珠一動,道:“好,那你現在就送我去見你家皇帝,我要當面問他,為何要這么對待他弟弟!”
蔡仍敷衍道:“等我收復了燕云之后,視情況看看能不能成全你。”
蔡仍又道:“現在,麻煩你準備一下,女真人快來了,有可能會用到你。”
“什么?女真人?”
耶律延禧的腿肚子頓時就開始轉筋…
聽聞耶律延禧在鴛鴦濼,完顏宗翰堅持要去鴛鴦濼擒拿耶律延禧,并且先斬后奏的直接就出兵了,完顏斜也沒辦法也只能跟著出兵。
按照原來的約定,完顏斜也從青嶺進軍,完顏宗翰從瓢嶺進軍,他們約定兩軍在羊城濼會師。
可完顏宗翰怕完顏斜也搶他的功勞,到了羊城濼之后,他并沒有等完顏斜也,直接就帶兵撲向了鴛鴦濼。
只可惜,雖然完顏宗翰已經夠快了,但等他率軍到了鴛鴦濼之后,金吾軍早就將耶律延禧的大本營一鍋端了,并且很從容的帶著所有戰利品撤到了野狐嶺,只留給他留下了一些捺缽營帳。
看著還扎在湖岸邊上的捺缽營帳(營帳里還散亂著許多生活物資),完顏宗翰懊惱無比,他立即令完顏希尹率軍繼續尋蹤追擊。
完顏希尹沒費多大的勁就找到了不少被金吾軍擊潰的遼兵。
從這些遼兵的口中,完顏希尹打聽到了,耶律延禧的大本營是被宋軍端的,而且,完顏希尹還打聽到,宋軍在截了耶律延禧的大本營之后往云地撤去了。
完顏希尹趕緊將此事匯報給了完顏宗翰。
完顏宗翰一聽是宋人截走了耶律延禧,大怒,他道:“當初我們與南人說好了的,他們取云南,我們取云北,他們怎么越界了?”
完顏希尹一向反對與大宋聯盟,他道:“宋人無信,連與契丹的盟約都能背棄,又怎么會遵守與我大金的盟約?”
完顏宗翰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要不然咱們前去云地問問。”
如此,完顏宗翰便率領大軍追到了野狐嶺。
完顏希尹所率領的前軍離野狐嶺還有一段距離之時,迎面突然奔來一騎。
那騎在離完顏希尹的前軍還有一段距離之時,就停了下來,高聲喊道:“你們前方已是宋境,若是再往前一步,便視為你們挑起兩國紛爭,后果自負。”
完顏希尹聽了大怒,對那騎道:“我怎么不知道西京是你們大宋的疆土?”
那騎道:“我只是傳令的,你們若有什么異議,可派一人去見我家侯爺。”
說完,那人便走了。
完顏希尹的臉色陰沉了很久!
完顏希尹想給宋軍點顏色看看,讓宋軍知道一下他們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金軍的厲害,乖乖的將他們搶去的寶物和女人交出來,更重要的是將他們大金的心頭大患耶律延禧交出來。
可這件事太大了,大到雖然完顏希尹蠢蠢欲動,但卻不敢妄自動手。
猶豫了很久之后,完顏希尹親自去后軍見了完顏宗翰。
一見面,完顏希尹就語出驚人道:“得跟南人打一仗了。”
完顏宗翰不置可否的問道:“為什么要打一仗?”
完顏希尹斷言道:“不打一仗,宋軍是絕不會乖乖交出阿適(耶律延禧)的。”
完顏宗翰沉默了一會,道:“難道不能靠協商解決嗎?”
完顏希尹道:“戰場上得不到的,協商就能得到嗎?”
完顏宗翰也明白這個道理,退一步說,就算趙宋愿意將耶律延禧交給他們大金,他們大金也一定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如此,還是打一仗,將宋軍打敗,才最立竿見影。
完顏宗翰又問:“南人有多少人馬?”
完顏希尹沉默了一會,道:“原本南人的人馬并不多,但他們在阿適那里得了至少三四萬匹戰馬,現在就有些難說了。”
完顏希尹立即又補充道:“不過,南人并不擅長騎射,因此他們就是得了三四萬匹戰馬,也不能立即轉化成他們的戰力,而一旦咱們將他們打敗,這三四萬匹戰馬可能就是咱們的了。”
完顏希尹又補充道:“還有契丹女人、契丹二百多年積累的寶物,可能都在這伙南人這里!”
完顏宗翰一聽,眼中也燃起熊熊的戰火,他道:“阿適真被他們抓了?”
完顏希尹道:“打一下,就全都知道了。”
完顏宗翰一想也是,道:“好,那就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