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豫章城是我鴻幫的了!”
在大批心腹親兵的拱衛下,燕復從西城頭上走了下來。他的心情雖有些復雜,但更多的是自信和意氣風發。身為這座大城的主人,沒有了敵手的他終于可以放開手腳、為所欲為了。
就在當天下午,鴻幫開始進行了一連串的動作。
瘋狂的征召兩萬民夫,重新挖開護城河、加固城防搜刮城內各種資源,供給核心幫眾訓練強行在城內抓壯丁,不肯加入鴻幫且做出抵抗的,統統抄沒家產、罰做苦役以及 準備對躲在崔府內的幾個大世家動手!
就算起兵最終失敗,只要能奪了四大門閥崔家的財富,一切就不成問題。他燕復光憑自家的家產、一己之力,就能將鴻幫發展到如今的規模,只要有海量的財富、忠心的部下,他相信自己隨時能另起爐灶、東山再起!
白袍軍西進的第五日,清晨。
因為有大量牲畜拉車的緣故,再加上白袍軍的西進主力舍棄了流民和外圍勢力,幾乎全是精壯大漢,縱然攜帶了大量輜重物資,行軍的速度仍舊不算慢。
除卻第一天外,接下來的幾天,速度全都穩定在了每天二十五里左右。
相比于進攻豫章時,這個行軍速度已經翻倍了。
此次行軍,雖說聽起來可能不如幾十萬流民大軍那么唬人,但陳子云很清楚,拋棄了那些流民是非常明智的決定。現在的白袍軍,在經歷了這次戰略轉移后,實際上等于進行了一次精化和升華。將先前的糟粕和累贅全部拋下,最終破而后立、涅槃!
何況,對已是驚弓之鳥的廬陵郡而言,就算只有一萬多人,也足夠令得他們驚惶不已了。
早在白袍軍要離開豫章西進的消息傳開時,城內就已經有人嘗試往廬陵郡送信。
在白袍軍全體拔營的第二天中午,廬陵五縣和郡城,全都已經收到了消息。換成以往,區區萬把流賊,他們壓根不會放在心上,隨便派數百城防營兵丁就驅散了。但這一次,來的可是白袍賊軍的精銳主力啊!
連豫章這樣的大城都被攻破了,得了城內的資源,賊軍的兵力只怕會更加強大。
廬陵,真的能夠抵擋賊軍的兵鋒嗎?
上到郡城,下到昌西、永新、陽豐、西野、吉安五縣,廬陵郡各地的官府和城防營兵丁都沒有絲毫底氣。
他們只能一邊在心里暗暗祈禱,賊軍千萬千萬不要先沖自己這邊來,一邊拼命整訓團練、加固城防。可這究竟能起到多少作用,不管是誰心里都沒底。
普通小城的城墻矮得可憐,連護城河都沒有,隨便架個梯子就能爬上來,就算再怎么加固,又怎么能比得上豫章?
與此同時,即是白袍軍走后的第五天,天色剛剛放亮后不久,鴻幫就集結了四千兵力,從前后左右四個方向朝崔府發起了全面偷襲。
在燕復看來,崔家固然占了地勢,但終究只有千余人的殘存兵力,兵器盔甲又被陳子云收走不少。就算斗志堅決,也難以抵擋他鴻幫優勢兵力的四面偷襲。只要能趁崔府反應過來,一舉攻進去,鴻幫付出的損失很可能微乎其微!
這可是四大門閥之一的崔家啊!
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攻破這種頂級門閥的一天。一直聽說,崔家有金山銀海、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富、貌美如花的閨閣千金,從今天開始,這些都將是屬于自己的了。
然而,事情跟燕復想的似乎有很大出入。
鴻幫的偷襲,根本沒能瞞過崔家。或者說,由始至終,崔家對豫章城內發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哪怕他們被一直限制在崔府的院墻之內。鴻幫偷襲的四路人馬,不約而同的遭到了迎頭痛擊。
弓、弩的射殺、全副武裝的崔家私兵、地面上鋪滿的鐵蒺藜、火油焚燒 更有著拋石機!
被臨時架設起來的重型拋石機,對鴻幫最密集的人群,發動了連續數波打擊,頃刻間造成了毀滅性的殺傷。
陳子云賣拋石機給崔家的事,并沒有刻意聲張,得了大殺器的他們,更是動用了全力封鎖消息。再加上陳子云說是去攻打廬陵郡,也帶了兩三臺較為便攜的神威拋石機,燕復便沒有多想。此刻被崔家打了一個猝不及防,他才意識到陳子云做下了什么。
然而,縱使燕復再怎么暴怒,也無法拿一個已經離開的人有絲毫辦法了。
是役,崔家、龐家、魯家、刺史府衛隊等勢力,仗著地利和拋石機的突然打擊,守住了鴻幫這次毫不出奇的偷襲,自身死傷甚至不足三百。
鴻幫進攻的一部分主力,加上后續招募的人手,死傷超過了一千,不得不被迫后撤。
就在燕復鐵了心,準備不惜代價繼續強攻崔家時,鴻幫卻似乎已經沒有了機會。
由于先前的解除封鎖,豫章城內的消息隨之陸續傳開。收到了不少情報的禁衛軍,在快速通過臨川郡,進入豫章的范圍后,開始驟然加速。如同陳子云預料的那樣,禁衛軍以遠超往日的速度朝豫章急行軍。
留給鴻幫的應對時間已經不多了。
最多三天后,禁衛軍的兩萬五千名精銳士卒就會兵臨豫章城下!
到了這個時候,鴻幫外放百余里的偵騎馬隊,終于發現了這支人數眾多、一路急行的“揚州地方軍”,驚慌失措的將消息傳了回來。
正忙著準備對崔府發起第二輪進攻的鴻幫高層,頓時陣腳大亂。
西進的第七天清晨。
白袍軍緩緩進入了廬陵郡的范圍,這里距離荊州東南部已經很接近了。
廬陵郡城和轄下五縣放出的偵騎,不約而同的瞪大了雙眼,在白袍軍馬隊的驅逐范圍之外,觀察著對方的動向。
雖說身份屬于同一郡的友方,但這些來自不同縣城的偵騎,卻不約而同的在心里祈禱、或者說詛咒,白袍賊軍朝其他縣前進,而不是去往自己所在的縣城。
然而,出乎他們預料的是,白袍軍緩緩改變了方向,并沒有攻向最近的陽豐縣,反而越過了通往郡城的官道,朝相對更西側的一半地域身處荊州、卻屬廬陵管轄的昌西縣方向前進。
確定賊軍并沒有進攻陽豐縣的意思,其縣派出的偵騎如蒙大赦。留下兩人監視后,剩下的騎手歡天喜地的趕回去報喜。
相反,昌西縣派出的偵騎則如喪考妣,臉色黑如鍋底。
他們想不出,賊軍為何要舍近求遠。
正常情況下,不應該是朝郡城方向逐城攻過去嗎?
然而,別人再怎么疑惑,白袍軍的西進方向卻始終沒變,堅定的以每天二十五里的速度接近昌西縣。
昌西縣的縣令只能哀嘆自己時運不濟,一邊搶在白袍軍抵達前,把一家老少趕緊送到郡城一邊開始做最壞的準備。破釜沉舟之下,昌西的縣令整整征召了一千五百名團練,同時還在自己的書房中備下了一條白綾。
他已經想好,城破的那一刻就懸梁自盡,死也要死的有尊嚴!
“縣令大人莫要長他人志氣、墮自家威風,一伙流賊,起兵至今尚不足半載,有何懼哉?”昌西縣團練使苗勇有些看不慣這位一縣父母官的悲觀,擼起袖子,揮舞著手中的大刀道:
“左右不過萬把流賊,這其中還有那么多為其拉車的賤民。咱們這邊有數百縣兵,上千團練,又有城墻,拼死一戰,說不定能讓賊人知難而退。”
苗勇總算還有幾分自知之明,沒好意思用“剿滅”這個詞,只說了知難而退。
“倘能如此,自然最好不過。”
昌西的縣令苦笑一聲,敷衍之色十分明顯,顯然沒有因為苗勇的幾句話就放輕松。真要是這樣,鄱陽城和豫章城就不會被攻破了。
終于,到了下午,白袍軍抵達了昌西縣城。
地平線的盡頭塵煙滾滾,逐漸出現了大量黑點。昌西縣城的城門早已經緊閉,門后也用了土包石塊封死,大批城防營縣兵和團練在城頭上嚴陣以待。
可就算這樣,看到密密麻麻的賊人靠近,這些團練和縣兵仍舊忍不住騷動起來。
白袍軍起兵以來連戰連勝的戰績,還有這些時日各種傳得神乎其神的妖化流言,給了他們沉重的心理壓力。
從團練們臉上的惶懼之色、微微發抖的雙手就可以看出,對于能否守得住昌西,只怕他們自己也沒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