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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我不會善罷甘休

  很多年以后,每當人們想起今日這場暴雨,臉上忍不住露出心悸之色,姑蘇的傾盆大雨從來不曾這樣可怕過,電閃雷鳴,暴雨嘩嘩,像天河決了口子,躲在被子里的百姓真的擔心屋頂要被砸漏了。狂風卷著雨絲像無數條鞭子,狠命地往木窗上抽,窗縫里真的鉆進雨水了,順著窗臺往下流,閃電一亮一亮的,像巨蟒在云層上飛躍,一個暴雷猛地在窗外炸開…

  傍晚的時候天氣還非常好,但這場暴雨說來就來了,隨著狂風吹過,雨簾一次又一次從山后漫過來,頃刻就把天地間變成白茫茫的。

  時間到了寅時,天依舊灰蒙蒙的,但一些小販已經開始準備營業生存,下著大雨的姑蘇街道似乎變成擁堵的道路,擠著忙于生計的人,他們著各色蓑衣的身影,在如注的雨里,像一粒粒找不到位置的散棋。天蒙蒙亮著,灰色建筑屋頂上,呆立著幾只流浪的雀鳥,滿腹的心事,在雨里顯得更加沉重。

  此刻,唯有許家庭院里的那株龍眼樹,青幽幽的樹葉間綻放著精巧的嫩葉,上邊飄香的龍眼開始忍不住想要向下落著,也就只有這般粗大的樹木才能抵擋住這般狂暴的雨勢。

  ——轟!

  一道閃電,一聲清脆的霹靂,接著便下起了瓢潑大雨,宛如天神收到信號把天河之水傾注到人間,大雨猛烈地敲打著屋頂,沖擊著玻璃,奏出了一曲驚動人心的樂章。這時,又有一道閃電劈過,那閃電耀得許家的上下連眼睛也睜不開了,“轟——”又是一次震耳欲聾的雷聲,嚇得有小丫鬟趕緊捂住耳朵,躲到了角落里邊。

  雖然,天黑得像打翻了的黑色墨水,但是,那翻滾的云依稀可見,那一塊塊云宛如一個個怪獸的臉,那藍紫色的閃電直接映照出許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可怕猙獰的嘴臉。

  “我若是入贅之身,按照大乾律法,是無法參加科舉考試,更不用說如今我是三甲解元,直接是連半點功名都不可能擁有。

  我本是姑蘇七品知縣,奉圣上之名參加科舉考試。若是有人質疑我的身份,難不成是連圣上也要一起質疑不成?”

  唐逸面無表情的站在屋檐底下,他并沒有刻意的放緩語調,也沒有去解釋他到底是不是入贅之身。盡管他的聲音不是特別的大,卻是恰到好處的落進這些婦人的耳朵里。被打到在地的護院,猙獰著嘴臉想要爬起來,唐逸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實際上唐逸已是收了手,若真是動了真格的話,這個護院定是不能再這般掙扎爬起來的。

  或許是這場大雨下得太過夸張了一些,許家外邊的街道上,一些剛剛打開店鋪準備坐著生意的人們不由得擰緊眉頭,看著雷霆顫栗,似乎一切都顯得驚慌失措,有車夫急著上雨布,鋪戶又開始忙著收幌子,小販們慌手忙腳地收拾著攤子,行路的加緊往前奔。又一陣風。風過去,街上的幌子,小攤,行人,仿佛都被風卷走了,全不見了,只剩下枝葉隨著風狂舞。

  這場大雨澆得天底下一片心慌慌的。

  通火通明的許家上下亦是人心慌慌。

  此時的大乾,雖然政治開明,民風淳樸,但是也有一些看起來非常荒唐的事情。最典型的就是金榜題名抓女婿這件事情了。

  而唐逸就是其中之一。

  也不知道是誰興起了這項偉大而艱巨的“工程“,每當科舉考試發榜時,那些尚未結婚的年輕進士,就成了達官貴人眼中的“香饃饃“了。他們直接派得力的下人去沿街攔截,“抓“到家中與自己的女兒婚配,因此才有王安石那句著名的詩:卻憶金明池上路,紅裙爭看綠衣郎!

  在這個時代,男子始終認為女子生來低自己一等,因此在世人看來入贅的男子是沒有出息的,而入贅者自己也會因為,覺得自己長期被妻子壓制而內心抑郁,說白了就是大男子主義作祟。若是有錢有權的,除了想做駙馬哪個會輕易入贅?再者自己有點骨氣不入贅,也不會被世人看不起。

  而一般招上門女婿的家庭,也多是因為自家沒有生男孩子,需要招個女婿回來給自己家延續香火,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上門女婿的作用其實就是當種男,《史記》里司馬貞是這么注釋的:贅婿,女之夫,比于子,如人疣贅,是馀剩物也。說白了,這贅婿雖說是女人的丈夫,可就像人皮膚上的瘊子,多余又讓人討厭。

  甚至,作為贅婿終身不能為官。

  但凡是都有例外,唯一能夠被稱為“官”的就是駙馬。

  除了上門女婿之外,駙馬就是古代入贅的最高地位,其實古代也是有一些希望娶得公主,一飛沖天的。作為同公主結婚的駙馬,就是入贅皇家,成為公主的附庸品。大部分駙馬都沒有太多的實權,尤其是明朝朱元璋時期,朱元璋不喜駙馬,并明確規定駙馬不允許有官職。并且在古代駙馬是不能娶妾的,這對于地位抬高卻不能三妻四妾的男子而言是一種折磨,即便表面光鮮,背后也是讓別人恥笑。

  雖然駙馬不受待見,但事關皇家顏面,因此駙馬會有一定的身份,不過這個身份并不重要。因為這個身份就是公主的附屬品,有了這樣的一個門面,但是要丟掉自己的尊嚴。對于駙馬,圣上一般都會是賜套房子給他,給幾個嬤嬤。不過房子當然是屬于公主的,嬤嬤也是照顧公主的。而且在公主備孕時,駙馬若想和妻子同床共枕,還需要嬤嬤的同意。所以駙馬也就是比一般的仆人地位高點,但凡事還是得聽公主的。

  可以直接認為駙馬的官職大多都是沒有權力的官。而若是圣上不喜歡這個駙馬,圣上直接下令不讓他做官,從中就可以看出駙馬在皇家的地位真的不怎么樣。

  事實上,致使溫陵出現榜下抓婿,乾朝出現這么多上門女婿,除了因為乾朝觀念開放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乾朝人們經濟都比較發達。而且錢朝還有一個特定的婚姻法,所以很多人會為了家族的輝煌騰達選擇去做贅婿,婚姻法還可以保證婚后的權益。

  但是,只要沒有入籍的話,換句話說,男女雙方結婚訂親,男的就此進入女家,變成女家的女婿。至于女家原來那位姑娘,既是女兒,又是媳婦。從此,入贅女家的男子要永住女家,并要放棄原來的姓氏而改用女家之姓,還要入籍到女方家中。這之前是連科舉考試都不被允許的,更不用說是當官了。

  那么唐逸憑什么能夠當官?憑什么他可以高中解元?憑什么他可以當上姑蘇七品知縣?憑什么圣上讓他再重新再加科舉?

  這不就表明了,唐逸雖然是沈家官婿,但至始至終唐逸未曾入籍沈家,唐逸也沒有改變姓氏,甚至唐逸只能算是名義上的入贅,實質上他依舊是正常的訂婚聯姻而已。

  “如此想來,這唐逸說的不無道理,若他真是入贅的話,又如何能夠當官?再者,圣上不可能不知道他是入贅之人…所以他真的沒有入贅沈家?”

  “他說的話如何能信?若真是如此的話,那蠻蠻又算什么?他已是跟沈家有婚約在身,如今又跟蠻蠻訂了親事?難不成是要沈家當小的不是?!”

  “就是!這姓唐的滿口胡言亂語,如今更是敢當著咱們的面動人,你說他還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來的?等會就去上報衙門,讓人狠狠的嚴懲!”

  “你們還傻愣愣的干什么?還不把這個混賬抓起來!”

  無論相不相信,許家都難以咽下心中的怒氣,他們心里邊猜疑著唐逸真正的身份,但如今看來即便唐逸不是入贅之人,但他膽敢在許家動人,喜好面子的許家又如何能夠如此簡單的放過他?

  剎那間,憤怒的叫喊聲再次淹沒整個庭院。

  唐逸抬起眉頭,說道:“我知曉你們心中在氣憤什么…人我已經抓到了,兇手是誰你們先自個去琢磨琢磨,我現在已經有些累了,你們若是繼續在蠻蠻的房間外邊大吵大鬧,等會我可不敢保證不會做出什么過激的行為。

  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你們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具體事情,等到明天我自然會跟許伯父講清楚。”

  說完之后,唐逸向著旁邊院落走了出去,小婉稍稍猶豫了會,拿著油紙傘沖到雨幕里邊,幫唐逸撐著大雨,唐逸轉頭看了小丫鬟一眼,隨后露出一個笑容,輕輕刮了一下小姑娘的瓊鼻:“今天晚上一定嚇壞了吧,你身上都淋濕了雨水,等會回去記得泡杯熱茶喝。”

  兩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雨簾當中,留下一堆人吵吵嚷嚷地,緊接著眾人這才反應過來,貌似家主許榮富還沒有出現。

  整個許家上下都已經來到這一座庭院里邊,但是唯獨許榮富卻是久久沒有出現,這又是為何?

  隨著外邊雨勢逐漸減弱,陸陸續續的開始有人向著庭院外邊走去,今天可謂是大鬧了一番,但至始至終貌似都沒有發生過激之事。回去的路上,眾人心里邊都有著一個疑惑,到底是誰想要陷害許蠻蠻,為何唐逸不直接點名出來?

  “大少,這唐逸實在是太囂張了,我怕…要不要小的叫人…”

  有小廝小心翼翼地走到許晉身旁,看著唐逸遠去的方向,眼神里邊透露著冷血的殺意。

  “不著急,無非是抓到下毒之人而已,那下毒之人不過是臨時請的人而已,唐逸能從他身上尋問出個所以然才有鬼呢。

  他今天晚上無非就是想要引蛇出洞,想要從我們這些人中找出毒害蠻蠻的兇手。”

  許晉輕輕地拍掉身上的水漬,抬頭看了一眼暴雨如注的雨幕,嘴角不由得露出肆無忌憚的笑意。

  “既然大少你已經知道這唐逸的想法,為何還要…”

  “如果他真的抓到毒害蠻蠻的兇手,今天晚上就不會上演這一出了。”

  許晉陰狠著臉色,說道:“即便是知道他想法,就算他心里邊知道毒害蠻蠻的兇手就是我又能如何?老爺子已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整個蠻蠻已是昏倒在床上,整個許家是本少說了算。”

  “這唐逸還得我娘親身敗名裂,他就應該知曉,我遲早有一天會跟他算這一筆賬的。可惜幾天沒有將他手腳打斷捆綁起來…你等會便去多請幾個高手過來,明天我倒要看看他準備唱什么戲碼。”

  “大少,您說為何老爺子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許晉呵呵冷笑,說道:“他眼睜睜看著我娘親死去,就應該知道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豎日響午。

  早上的時候竟然出了大太陽,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覷,天地之間一片燥熱的氣息,到了午后時分,滾滾烏云再一次從遠處奔騰而來。

  云還沒鋪滿天,地上已經很黑,極亮極熱的晴午忽然變成了黑夜似的。風帶著雨星,像在地上尋找什么似的,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北邊遠處一個紅閃,像把黑云掀開一塊,露出一大片血似的。風小了,可是利颼有勁,使人顫抖。一陣這樣的風過去,一切都不知怎么好似的,連柳樹都驚疑不定地等著點什么。又一個閃,正在頭上,白亮亮的雨點緊跟著落下來,極硬的,砸起許多塵土,土里微帶著雨氣,沉悶得讓人覺得可怕。

  天地之間壓抑得讓人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說說吧,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許榮富坐在廳堂的正中央,陰沉著臉色看著眼前烏泱泱的許家上下,淡淡問道。

  “爹爹!這次你可得為妹妹做主啊!”

  許晉跪在地上,紅著眼睛,大聲喊道:“那唐逸實在是欺人太甚,簡直就是個混賬啊!”

  許晉剛剛說完,七大姑跟八大姨便又開始超吵囔囔起來。

  許榮富眉頭一挑,臉色頓時更加難看,冷聲問道:“唐逸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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