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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已是初長成

  滔滔江水日夜奔流。

  江畔。

  一處鵝卵石密布的灘涂上,一個黑黢黢的壯漢正誠惶誠恐地跪伏在一個穿著繡花華服的青年面前。

  那繡花華服的青年面容俊朗,只是此刻臉上滿是不耐之色,忽地抬起一腳,將跪伏面前的壯漢踢翻在地,吐了口唾沫星子,“這點破事又來煩我,到時讓那蒼元山的人去了便是,滾滾滾,再敢來聒噪,老爺就烤了你吃肉。”

  那黑黢黢的壯漢從灘涂上掙扎著站起,絲毫不敢露出半點不滿,反而像是得了準信,咧嘴嬉笑,又是沖著華服青年行了一禮,“公子見諒,公子見諒,是小人不是,這就告退,這就告退!”

  說著,轉身走到江邊縱身一躍,跳入到了江水之中,嘩啦啦的一陣水聲響動,再不見蹤影。

  “廢物東西,隔三差五就來攪擾老爺的興致。”繡花華服青年似乎怒氣未消,又一腳踢飛了塊鵝卵石,遙遙飛入前方的漫漫江水之中。

  忽而,在那繡花華服的青年身側又多了一個飄忽的身影。獐頭鼠目,弓腰聳肩,湊到了青年身邊問道:“老爺,今夜去哪一家?”

  繡花華服的青年砸吧砸吧嘴,忽地嘿嘿邪笑了起來,“前幾日孩兒們不是來報,說找著那白螺了。剛好那肥豬被趕了出去,那肥豬不走,老爺還真不好去那白中鄉里。

  嘖嘖,白螺美人,世間罕有,當年那老不死的就想強納,可惜被她跑了,嫁了個凡人,他架子端著不好理會,老爺今日正好前去見識見識。”

  “能被老爺寵幸是她的福分,只恐現在太老,入不得老爺的眼。”那獐頭鼠目的身影又上前低聲說了句。

  繡花華服的青年瞥了一眼那飄忽身影,再度笑了起來,“你這老鬼,身前就沒享過福,哪里知道這徐娘半老,正是滋味,嘿嘿…嗯,回頭老爺給你凝個實軀,也讓你能去鬼壓床,嘗點甜頭。”

  獐頭鼠目的身影登時大喜過望,“奴婢半生在公門里為人捉刀,碌碌庸庸,得遇公子真是天大的服氣。”

  “哈哈哈…”繡花華服的青年大笑一聲,“不枉老爺隨身帶著你,就喜歡你這會說話的勁,可惜你生前沒幾斤肉,吃得老爺漲了一肚子的氣。”

  “是是是,都怪奴婢生前沒能吃出好肉,讓老爺不自在了。”那獐頭鼠目的身影又趕忙遞上了話。

  “行了行了。”

  繡花華服的青年嘴角掛著淫笑,甩了甩袖子,須臾間,那獐頭鼠目的聲音就落入他袖中,再度消失不見。

  平地一陣黑風卷起,吹入灘涂邊上的密林。

  青瓦白墻的七八間屋舍。

  其中一間房,正點著燈火。

  謝瑞和田氏兩人圍在桌前,相顧無語。

  桌上除了一盞油燈之外,還放著一個人頭大的白螺殼。

  良久。

  謝瑞忽然起身,坐到田氏身邊,抓住田氏的手掌,握在掌心,低聲說道:“娘子,你我二人結發已二十余年,便是采文也娶了親,一切當是無事。”

  田氏秀眉微蹙,明眸含淚,看了一眼謝瑞,聲音低低道:“只恐連累了你和采文。”

  “娘子,你我夫妻一心,甘苦與共,哪能說什么連累。我謝瑞家貧無用,若非娘子,哪能有今日。”

  謝瑞伸手將田氏擁入懷中,又用手指替她抹了淚,輕聲說道:“你還記得那時你我成親不久,我曾有一次與你說幫鄉人送信,去了五日么?”

  田氏微微抬頭,略有疑惑地望向謝瑞。

  謝瑞露出淺笑,手捻著婦人的發絲,緩緩說道:“其實我當時并非是幫人送信,而是去了州府里探聽消息,我還遇上了一個禁妖司的緹騎,他與我將,禁妖司鎮壓邪魅,可不害人的話他們卻是不管的。

  你看這些年州府縣里,更是少有禁妖司的人走動,我們肯定無事。方才那位裴道長是我們采文結識的,于你我二人也算有禮,不會為難我們夫妻二人。”

  “嗯。”田氏趴伏在丈夫懷中,又低低應了一聲。

  兩人相擁而坐,又過了不知多久,忽而田氏一下離開了謝瑞的懷抱,眼睛看向了窗外。

  “綺蘿——”謝瑞見妻子的動作,忽然叫出了她昔日的閨名。

  田綺蘿聞言,登時面上涌起一絲羞意,轉過頭將謝瑞按在座位上,“謝郎,且呆在房中,莫要出去。”

  說完,伸手拿起桌上的白螺殼,輕輕拂拭了一番,看著螺殼上的那一個大洞,一時又無聲嘆了口氣。

  這白螺殼是她本命之物,堅硬無比,尋常手段其實都難以打破,可遇上了自家孩兒也是無奈,倒不知是哭還是笑了。

  念頭轉動間,田氏已然抱著白螺殼到了房門外。

  簌簌的夜風席卷,吹拂得遠處枝葉亂顫,幾片青瓦都跌落到了地上。

  房間內。

  陳素猛地感到了一陣寒意,忽然一下坐了起來。

  “哥哥——”

  陳素下意識的喊了一聲,忽然一下身體驟地繃緊,就見房間中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影。

  一身繡花華服,頭戴梳得齊整,模樣俊朗,只是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

  “這就叫上哥哥了,哈哈。”

  繡花華服的青年聞言大笑,又朝陳素所在走近了幾分。

  陳素見到這驟然出現在房間內的青年,并不慌亂驚叫,像只貍貓似的弓身半蹲在床上,右手慢慢地摸到了床邊放著的一把短刀。

  那短刀是杭九娘臨別是送她的禮物,用的材料則是之前龐元生那三把碎裂了的環首直刀,雖然破法效果大為減弱,不再有龍吟虎嘯之聲,但受過龍虎氣蘊養,對于鬼魅精怪之屬,依舊能夠造成一點殺傷。

  于裴楚而言,這短刀效用基本不大,但陳素留著傍身卻還可以。

  “嘁,竟是個小女娃。”

  繡花華服的青年走近之后,似看清了陳素的模樣,忽然搖了搖頭,“若再長上幾年倒有可觀,罷了罷了,老爺先去尋那白螺美人。”

  就在繡花華服的青年轉身間,床上的陳素忽然輕喝一聲,嗆啷一下拔出刀來,暴起一刀劈砍向繡花華服青年的后背。

  繡花華服青年聞聲方一回頭,就見一道刀光劈了過來,神色大感詫異,似乎沒料到一個小女娃敢朝他揮刀。

  不過,他也不慌忙,隨意地抬起左手擋在身前,他一身筋骨皮肉刀槍難傷,量一個小女娃能有多少力氣。

  只聽刺啦一聲,繡花華服青年衣袖破裂,人已騰騰騰地倒退了三四步遠,再看向左臂,一道深幾見骨的刀痕清晰無比。

  “賤婢焉敢傷我?”

  繡花華服青年看著手上的傷痕,勃然大怒,身體衣袍忽然無風自動,猛然一下到了陳素面前,隨手一拍,砰地一聲,陳素便整個人撞破窗戶,跌到了院中。

  繡花華服青年跟著走到院中,就看到陳素躺在地上,似已昏死了過去,心中還惡意難平,又要走過去踢打一番。

  這時,忽然就見到一個白影從另外一間房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看著年約三十多的婦人,手里捧著一個大白螺殼,不著粉黛,雖不及少女青春靚麗,但娉婷窈窕,自有一番風韻。

  繡花華服青年當即頓住了身形,眼里似閃著光一般,忘了手上的疼痛,叫了起來:“美人,白螺美人…”

  “你是何人,為何擅闖我家。”

  田綺蘿冷著一張臉,身形微微繃緊,從房內走出后見到了倒在地上的陳素,心中已然連連大叫不妙。

  那繡花華服青年腳步似不受控制那婦人走了兩步,忽有止住,上下看了看自身,好似在整理衣冠,又接著道:“白螺美人,小生姓李,名念三,美人可是知我來,特意前來與我相約。”

  田綺蘿神色平靜,又朝李念三走了兩步,在兩人相距不過十步遠的時候,忽然臉色轉冷,將手里的白螺舉起,喊了一聲:“收!”

  “收?”李念三聽得此言似有些不明所以,隨即忽地變了臉色,“賤婦,你敢暗算…”

  話未說完,那大白螺殼似產生了無形力量,宛如一道煙霧般,一下就將李念三給收到了白螺殼里。

  田綺蘿又拿了一塊昔年化為人身蛻下的螺蓋封住螺殼口,另一手則死死按住了白螺殼破開的那個大洞。

  須臾間,那大白螺殼就不停地顫抖了起來,隱約有呼喊之聲。

  田綺蘿蓋著白螺殼破洞的那只手手掌,忽然指縫間有鮮血流了出來,似有東西不斷地在里面打轉。

  “啊!”田綺蘿陡然痛呼出聲,一道細長的黑影陡然從大白螺殼中飛起。她手里的大白螺殼掉在了地上,右手鮮血淋漓,手掌上竟是破了一個洞。

  那飛出的細長黑影迎風而長,落在地上,再度化為人形,卻是全身衣物狼狽不堪的李念三,望著田氏怒目圓睜:“賤婦,竟敢暗算于我,定要讓你生不如死。”

  周遭再度平地起了一陣黑風,飛沙走石。

  李念三未曾受傷的右手高高舉起,眨眼間就化成了尖銳無比的利爪,憑空朝著田綺蘿抓了過去。

  只是方一伸手,忽然噗呲一聲,再度響起。

  李念三連連后退,面目猙獰,似有妖魔之相。

  就見方才那個被他打飛出去的小女娃,不知何時突然站起,手里握著一把短刀,瞪著大眼睛地盯著他,面色毫無畏懼。

  陳素身懷一牛半之力,又有裴楚新得的道術“天罡護體”的“一炁保身符”護身,被李念三拍打的那一下,連層皮都未曾傷到。

  只是小姑娘機靈,假裝昏死過去,本想等李念三靠近了再偷襲,沒料到他被田綺蘿吸引去了注意力。

  等李念三脫困再度發難,小姑娘抓住了時機,暴起傷敵。

  “娘子,娘子…”

  這時,謝瑞不知從哪拿了一把鋤頭,從里面趕了出來,大聲呼喊。

  “娘,外間是怎么了?”

  “婆婆!”

  住在里間的謝采文夫婦也聽得動靜,高聲叫著打開了房門。

  李念三左右雙臂受創,看著陳素和田綺蘿隱有忌憚,萬一田綺蘿再把他收進白螺殼里,陳素又等在外面,待他脫困時給他一刀,可就不妙了。縱然死不了,再受傷也劃不來。

  一時心中有了怯意,又聽得房舍內有諸多動靜,惡狠狠道:“賤婢賤婦,你們且等著,我定要讓你家宅不寧。”

  話音落下,人已然卷著一道黑風遠遠遁去。

  陳素持刀傲立在前,警惕地看著李念三隨風遁走,已是初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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