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7. 晚安
這個時候還能來電話，指名道姓要他接聽，源頭不是塞雷婭就是驚蟄。
介于塞雷婭現在到處救火，周金儒認為只有可能是驚蟄了。
他直面桃金娘的死，信號塔坍塌的那一幕深深地刻在腦海里，久久無法平復心情，接聽電話時，語氣低沉，情緒低落。
“咳咳咳咳咳，是阿光先生么？”
讓周金儒沒想到的是，聲音的主人既不是塞雷婭也不是驚蟄，而是不知去向的貝琳達。
周金儒的眼前浮現出那個吵著鬧著要和他共度良宵的豐蹄姑娘，頂著一頭淡金碎發，象征著豐蹄一族的尖角卻是斷的。
“是我，你現在在什么地方，需要支援嗎？”
電話那頭，貝琳達的聲音十分虛弱，而且還有不斷傳來的雜音，讓人聽得很不舒服。
“我很好，很好，不需要任何支援。”
貝琳達停頓了一下，發出一聲輕笑：“我只是想試試運氣，沒想到你真的在主城區。”
兩人的交流仿佛平時的閑談，絲毫沒有戰爭時刻的緊張感。
“我剛剛從礦區出來，那地方現在守不住了，你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你。”
周金儒看著距離他最近的一張地下城市分布圖，試圖探詢貝琳達現在的位置。
“不用來，我這里很安全，再也沒有比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貝琳達拒絕了周金儒的要求，她選擇岔開話題：“幾天前拒絕我的邀請，現在后悔了么？”
周金儒的手掌握著話筒，沙啞道：“后悔，我早就后悔了，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
“呸，滾啦，你沒有機會了。”
貝琳達笑了起來，可她的笑聲中卻夾雜著些許的痛苦。
“別這樣嘛，給我個機會，我證明給你看。”
周金儒的手指按在地圖上，來回在幾個已經陷落的區域摩挲著。
“我在供給區的233號庫房。”
供給區。
周金儒看著已經畫上黑叉的區域，那地方在一天前就已經丟了，庫房編號又十分靠后，說明貝琳達所在地方距 離出口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你再堅持幾分鐘，也許半個鐘頭，我現在就想辦法過去。”
“都講了我現在非常安全，我會在這里耐心地等待救援，你只需要和我說話就行。”
周金儒的語氣里聽不出悲喜：“那你可要堅持住了，我還等你兌現承諾呢。”
“混蛋，我承諾你什么了？”
“我可以找個機會灌醉你，然后做想做的的一切。”
對面的貝琳達聲音很低，低得仿佛就在周金儒的耳邊輕語：“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開玩笑，以前為什么要裝得那么嚴肅。”
“如果我是一個輕浮的人，你還會對我青睞有加么？”
“不會。”
貝琳達堅定道：“我會打跑你，然后想辦法把你塞進監獄里，那只能證明你是一個混蛋，而不是我喜歡的混蛋。”
周金儒什么都沒說，靜靜地聽著，他看到一名后勤人員過來，舉起手，示意對方暫時不要打擾通話。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說起地下城市里的一切，說起在白天里可以去的地方，還有那些來自其他聚居點的商隊，最后，他們的話題落在了黑夜尚未發生之前的地表世界，那時還是移動城市的時代。
貝琳達忽然問道：“你記住我生活過的城市了么？”
“萊塔尼亞的奧歐，我記著呢。”
“那你會去找我么？”
周金儒點點頭：“會的，我的羅德島現在處于百廢待興的階段，需要各行各業的人才，不過你的年齡這時候應該還是未成年吧？”
“是啊，我還是個未成年人，成年后你可就沒機會了哦。”
“你放心吧，羅德島已經和哥倫比亞取得了文化教育方面的合作，等教師到位后就可以提供小學初中高中三個階段的基礎教育，至于大學，那要看學生的個人意愿。”
“哦？看來你是蓄謀已久？”
周金儒無奈的笑著：“這樣的我，你還喜歡么？”
“不喜歡，我一點都不喜歡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
貝琳達加重語氣 ，強調道：“我不會輕易上一個男人的當，你對于我來說是非常陌生的人，我們只見過幾面，我不了解你，我們甚至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貝琳達…”
周金儒剛一開口，就被對方打斷。
貝琳達用力道：“天蝎隊長死了，你知道么？”
“我聽說了。”
“他是為了救我死的。”
“誰都會死。”
“但是我現在也要死了。”
貝琳達平靜的語調下，道出了她所面對的處境。
周金儒低下頭，沙啞道：“我知道。”
“答應我，不要去找我。”
貝琳達說話變得急促起來，伴隨著陣陣喘息，仿佛有什么卡著她的脖子。
“我不想和別人分享你！我做不到！我希望我沒有碰見你，我不要愛得那么卑微！”
她每說一句話都像是在擠壓肺部的空氣，用盡全身的力氣，以至于最后變成了低聲的嘶吼。
“好，我不去找你。”
“謝謝，再見。”
“再見。”
一陣猛烈的爆炸從城市的一角傳來，震落一片灰塵，照亮了一瞬，顯露出男人面無表情的臉龐。
周金儒握著話筒，對方已經掛斷，只剩下嘟嘟嘟的聲響。
這些真的只是存檔么？
手指觸摸著臉頰，他能感受到些許的溫度，而內心中，有力跳動的心臟能夠證明他還活著，有呼吸有心跳的活人。
男人緩慢的將手中的電話放回去，轉過身，看著靠在墻邊的武器裝備入了神，恍惚間，他輕輕說道：“晚安。”
盾牌掛在左臂的搭扣里，手指緊了緊刀柄，他離開休息室，徑直去往最近的戰區。
他的雙腿邁動的幅度越來越大，由行走變成快走，再到慢跑，然后提速奔跑，他前進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迅捷。
快一點，再快一點，還可以更快！
他的心臟在胸腔里撲通撲通地狂跳著，他奔跑的速度越快就越能感受到束縛著身體的枷鎖，沉重的枷鎖，牢固的枷鎖，限制住力量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