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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土司內亂

  七月十五,西南集團軍奪下奉節城,張廣泗率領僅剩下的三千余名殘軍一路退往忠州,而后在復漢軍的追擊下,直接退到了重慶府。

  而此時的岳鐘琪剛剛率領五萬大軍抵達恩施,受到了鄂西土司的歡迎,而后數十家鄂西土司派遣子弟與岳鐘琪大宴,并一道帶來的了一萬多名土司兵,以為援助。

  嚴格來說,在這一仗當中,土司對清軍的幫助可謂不遺余力,在貴州給鄂爾泰支援五萬多土司兵,在這里又給岳鐘琪帶來帶來了一萬多人,原因也就很簡單,他們這一仗若是輸了,全面郡縣化也就會隨之而來,傳承過百年的土司各家族則煙消云散。

  他們要拼命,岳鐘琪更要拼命。

  可是在這個時候,鄂爾泰和張廣泗派來的探子也前后而至,給岳鐘琪帶來兩個驚天動地一般的消息。

  首先是鄂爾泰派來的人,貴陽城失陷,他已經率軍前往進攻貴陽,殊死也要奪回貴陽,至不濟也會拖住南邊的復漢軍。而其次便是張廣泗派來的人,夔州府失陷,清軍戰死數千人,降者達兩萬余人,而張廣泗帶著三千人逃到了重慶府。

  縱使岳鐘琪再怎么天縱奇才,他也沒料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兩個人,竟然同時變成了豬隊友,或者說連豬隊友都不如。

  岳鐘琪望著面前的探子,臉上由青變白,胸口更是氣得一鼓一鼓的,他都恨不得飛回去問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鄂爾泰現在手里多多少少也有七八萬人,縱使大部分是土司兵,可是怎么就讓三四萬人的復漢軍,這么輕輕巧巧的奪了貴陽?甚至連真正的大仗都沒打過,結果貴陽就沒了,這讓岳鐘琪很不理解。

  其次就是岳鐘琪之前頗為看好的張廣泗,仗打的也不少了,在西北也是立過功勞的,怎么剛剛到了夔州府之后,夔州府就丟了呢?不光是夔州府丟了,連同三萬清軍也丟了個七七八八。

  然而不管岳鐘琪怎么想不通,他出擊宜昌府的計劃也隨之泡了湯,因為從夔州府到成都府的這一路上,幾乎都沒有什么人防守,重慶府的幾千殘兵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再打下去四川指定是沒了。

  岳鐘琪并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性格,既然已經打算要撤,自然不會有所猶豫。

  當清軍的大部隊開始掉頭的時候,還在恩施的土司們卻是傻了眼,他們站在城墻上,望著面前沉默不語的岳鐘琪,又看了看正在朝反方向行進的清軍部隊,頓時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督憲,這......莫不是走反了方向?”終于有人大著膽子問道。

  岳鐘琪臉上并沒有什么表情,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走反,大軍臨時有變,要返回四川。”

  “什么?督憲莫不是在玩笑話?”

  土司們聽到岳鐘琪這番話,頓時一片騷亂,開什么玩笑?要說打宜昌的是你,大伙都準備好了隨軍的土司兵,還有大批的糧秣后勤,吃干抹凈就要跑路了?

  這也太不地道了吧!

  岳鐘琪并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只是輕輕哼了一聲,道:“朝廷行事自有朝廷用意,何須跟爾等解釋?”

  這一番話說出來,卻是徹底撕破臉了。因此所有人都知道,朝廷跟土司們并不是實際上的統治關系,特別是在眼下這種情況下,更多還是一種合作關系。

  既然是合作關系,岳鐘琪這番行事自然是很不地道,土司們十分憤怒,他們沒有再說什么,而是陷入了沉默當中。

  “還有,各部土司的土司兵已經被編入我大軍當中,將會隨軍一同返回四川,本督感念各位的體量之心,將來朝廷必定會給大伙一個交代!”

  當岳鐘琪面無表情又說了這么一番話之后,所有在場的土司都被激怒了,他們眼睛都紅了,如果說前面的行徑還可以解釋,而這番操作卻是明擺著告訴土司們,他岳鐘琪不光要扇你們的左臉,還要扇你們的右臉。

  “大人行此舉動,莫不是欺我鄂西土司無人?”

  為首一名老者臉色陰沉,而他身后其他的土司首領們也都是如此,甚至還有人已經將手按在了刀柄上,現場氣氛一觸即發。

  岳鐘琪并沒有說話,他身旁的侍衛則是輕輕揮了揮手,只見從后面涌出來了一排鳥銃手,人人手里舉著鳥銃,對準了目前城墻上所有的土司。

  “本督所作所為絕無私心,若是我大清一旦平定楚逆,將來也不會虧待你們,至于你們現在鬧,對你們也沒有絲毫好處。”

  岳鐘琪冷哼一聲,他雖然不是那種貪婪暴戾之人,也不會縱兵為禍地方,可是一旦逼得急了,他也不會去克制自己的想法。

  形勢比人強,眼見得岳鐘琪開始耍流氓了,土司們也只得無奈地低下頭表示順從,那名為首的老者盯著岳鐘琪看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道:“督憲大人既然開口了,我等自然遵從,還望大人此行旗開得勝。”

  鄂爾泰所率領的近七萬大軍,此時正朝著貴陽城的方向前進,一路緊趕慢趕,終于在七月十七趕到了清鎮,而此時的復漢軍已經將貴陽城的防務修繕一新,甚至還多加了不少厲害的守城武器。

  當鄂爾泰帶著人看到貴陽城上密密麻麻的復漢軍時,只感覺心里苦澀無比,眼下的貴陽城可不比其他,由于原先的古城城址狹隘,城垣卑薄,因此在洪武十五年在原基礎上經過了重建。

  而重建后的貴陽城已經完全用石料構筑而成,周長九里七分,高二丈二尺,墻寬二丈,建有城樓六個,城門五座,堪稱十分堅固,易守難攻。

  之前復漢軍進攻貴陽,純粹是因為里面守軍過少,連整個城池都塞不下來,才輕而易舉拿下,而眼下的清軍想要進攻這么一座重兵把守的堅城,實在是難比登天。

  可縱然是難比登天,鄂爾泰也不得不去填這個坑,畢竟是他這里出的漏洞,還不知道將來皇帝會有什么懲罰,能立功補過也還算不錯了。

  清軍在簡單列陣之后,便對貴陽展開了進攻,上萬名清軍手里拿著刀槍和鳥銃,身后則有大概一百多門子威遠炮排成一排,跟隨著清軍一路往前走,由于清軍火炮射程較近,因此一時間并不能發射。

  “轟隆——”

  在清軍前進時,貴陽城上的復漢軍火炮開始發起怒吼,由于城墻高度的加持,因此火炮發射的距離相對來說更遠了一些,不少彈丸落在了清軍的隊列當中,造成一片片傷亡。

  作為第一批進攻的清軍,其中絕大部分人都是土司兵,而且并非那種精銳的狼兵,因此在復漢軍的火炮面前,陣型一下子就變得有些凌亂,還有不少人在朝著后方跑去。

  見了這一幕時,鄂爾泰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他知道對于土司兵并不能執行軍紀,畢竟眼下的七萬大軍當中,真正屬于清軍的只有兩萬人,如果對于土司兵過苛,反倒容易會出現一些問題。

  在復漢軍的火炮面前,不少清軍士兵亂成了一片,他們有些茫然的望著前面還有一定距離的城墻,可是卻已經沒有走過去的信心——許多士兵就仿佛田地里的雜草一般,被彈丸的碎片擊倒在地,如同被收割了一般。

  “趕快跑,趕快跑,跑過去就能活!”

  孟四一臉驚惶的招呼著身旁的同鄉們,他們都是貴州孟家土司的人,這次出來作戰也都是同鄉同族為一伍,因此不少人跟在了他的身旁。

  不過孟四跑的方向并不是貴陽城,而是清軍營寨的那邊,盡管眼下戰亂危機,可是孟四的腦子卻越發清醒了,他知道攻貴陽成就是個死,唯獨跑到清軍營寨去,興許還能活命,因此不少人跟著他們一塊跑。

  戰場上始終都是一小群不怕死的勇士加上一大群隨波逐流的士兵,當沖在最前面的勇士死光都沒能取得突破時,那些隨波逐流的士兵,也只會被一股壓垮、擊潰。

  眼下就是如此,清軍的勇士太少太少,在復漢軍的密集火力面前,很快就被打了個七零八落,而更多的人則是開始往后方跑去,他們甚至都不顧后方的攔截,以致于拖垮了更多的人朝著后面跑。

  望著這一幕,鄂爾泰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冷冷地望著孟家土司土知州孟弘,“孟知州,你的兵實在是太猖狂了,若是再不狠手處置一批,這仗還怎么打?”

  孟弘臉上也有些難看,他勢力不大,原本就這么多的土兵,若是全被斬了,將來他的土司怎么辦?因此一時間也難以開口。

  “好,既然你不愿意動手,本督替你清除禍害!”

  說完后,原本在陣后的清軍督戰隊,便扛著鳥銃走向前,舉銃瞄準,隨著一聲令下之后,一排排彈丸激射而出,卻是將孟家土兵打死了數十人。

  這一下卻是不得了了,反倒激起了其他土兵心里的戾氣,他們來這里作戰不說,如今還送了命,人人心里都有幾分兔死狐悲的感傷,甚至還有不少人舉刀槍以示清軍,以致于發生了動亂。

  此時正在城頭上督戰的程銘,通過千里鏡看著清軍的內亂,臉上便帶著幾分遺憾,“若是我軍現在有一支精騎就好了,這一仗也就結束了一半。”

  許明遠心里一動,卻是輕聲道:“程副使,不如我帶人沖一沖.......”

  “不急,咱們現在也要把他們吊住,第十二師已經繞道了安順方向,現在清軍還不清楚情況,等他們清楚情況了,咱們再打!”

  對于程銘而言,大敗眼下的七萬人不是難事,但是如何用最輕松的辦法去解決這七萬人,才是關鍵所在。不過好在這些人當中,大部分都是戰力與士氣不足的土司,倒也不用過于擔心,再加上這次內亂,怕是將來會有機會。

  在之后的幾天時間里,雙方圍繞貴陽城又展開了幾次進攻,可是一次卻比一次打得更慘,一次比一次損失更大,而鄂爾泰似乎有意消耗土司實力,便故意派土司兵去消耗,這使得各大土司心里更為不滿。

  不過鄂爾泰這一番動作依然沒有什么作用,打到后來,并沒有取得什么戰果,只能選擇罷兵不戰。

  然而到了這個階段,鄂爾泰又開始面臨了一個關鍵的選擇,那就是還打不打貴陽?如果打,很明顯清軍打不過,再打很有可能全軍都崩潰,如果不打,那就只能坐視復漢軍北上四川,到時候連同岳鐘琪都得玩完。

  只是還沒等鄂爾泰考慮清楚,土司們也都受不了了,他們原先已經夠配合鄂爾泰了,可是卻沒有取得一個好的戰果,反倒自家的兄弟被消耗了不少,當下便不樂意了。

  深夜,烏蒙土司祿萬鐘、孟家土司孟弘、鎮雄土司隴慶侯、鎮沅土知府刀瀚以及康佐長官司長薛世乾等人聚集在清軍營地當中,而帳外則站滿了土司兵,所有人的情緒都十分亢奮,甚至帶著一些瘋狂的味道。

  實際上若非這些土司通常是以宗族為紐帶,土司兵在這般傷亡下早就崩潰了,如今盡管沒有崩潰,可是對于這些土司們來說,也不會坐視自己手下的士兵繼續被消耗殆盡。

  “諸位兄弟,鄂爾泰此番居心不良,他一直在讓咱們的弟兄去送死......”

  烏蒙土司祿萬鐘臉上帶著幾分陰沉的神色,盡管在表面上他是最為支持朝廷的,可是該下死手時他也不會手軟,“若是咱們在不動彈,怕是要被鄂爾泰全都給謀害了!”

  “祿大哥,我父與你原本是至交,我愿意聽你的,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

  孟家土司孟弘臉上同樣十分陰沉,前些日子他的實力折損最大,心里對于鄂爾泰也是最為不滿。

  等到孟弘說完后,鎮雄土司隴慶侯、鎮沅土知府刀瀚以及康佐長官司長薛世乾等人也紛紛鼓噪起來,更是有人叫囂殺掉鄂爾泰,去找復漢軍議和。

  “既然他鄂爾泰不仁,也別怪咱們不義,今夜諸位兄弟隨我殺到帥帳,抓住鄂爾泰!”

  “好,殺到帥帳,抓住鄂爾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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