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慕夕顏

　　長生天尊沒有阻攔，看著麗影離開了仙陵。

　　“成仙嗎？”長生天尊盯著仙陵的天穹，那里云海繚繞，仙光漫天，看不真切。

　　“轟！”

　　仙陵的天穹被劍氣洗滌，而后云海被蕩平，露出了仙陵天穹最真實的場景——染血的葬土以及數不勝數的墓碑群。

　　已經離開仙陵的麗影似有所感，轉身遙望向仙陵方向，嘆了口氣。

　　在仙陵待的久了，她所知曉的可能還比不上長生天尊，但也不會差多少了，她知道長生真正的算計是什么。

　　不過而今，這都不關她的事了，與她無關。

　　現在對她而言，唯一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相伴在靈寶的身旁過完這人生最后的時光。

　　“仙陵的道友？”

　　血凰古皇看著突兀出現的女子，這一位的帝道波動雖然陌生，但其帶有仙陵的氣息，顯然是仙陵內的至尊無疑。

　　女子沒有說話，而是看向靈寶，心緒復雜。

　　“你…”女子說道，但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女子陷入了回憶之中，美目看著靈寶，有淚水凝而未出。

　　幼年那個偉岸的背影在她腦海中浮現，她之所以踏上帝路，皆因此而起。

　　她走上修行路的一切契機，都來自最初時候遇到的那一團道火，是道火里的那一位偉岸的背影帶她走上了一條和她之前完全不同的道路。

　　她與那道背影的相見，是在和家人失散的黃昏，直至現在她每到夜晚都還在思念，時許悲傷有誰知？

　　這一路上，多少艱辛，多少困苦，只是凡軀的她不知道能撐到什么時候。

　　每當就要失去向前的動力的時候，唯有那道背影與她相伴，默默不言。

　　正是有這道背影相伴，陪她走過了幼年，跑過了少年，多少次在默默不言的支持中，給予了她莫大的決心和希望。

　　但在她最終成道的時候，陪伴了她最美好的時光的那道背影卻消失不見。

　　那道背影留給她的，只有一個名號——靈寶天尊。

　　她不甘心，也非常憤恨。

　　雖榮耀天下，卻沒有了能為之炫耀的人；雖風華絕代，卻沒有了穿盡華服為之舞蹈的人；雖縱橫宇內，卻留不住那道身影。

　　相見已近黃昏，夜半消卻芳魂。

　　故此，在隨后的日子里，她開始尋遍諸天，探尋了一切有關靈寶天尊的秘密。

　　比如，她知道了她出生的天兵古星的由來。

　　世人都知道天兵古星為世間最古老的幾顆古星之一，但很少有人知道天兵古星實際上是靈寶天尊的頭顱所化，甚至在天兵古星上還有靈寶天尊仙臺上永不磨滅的一團道火。

　　比如，她知道了靈寶天尊有一脈傳承在世間。

　　比如，她知道了靈寶天尊很可能未死，因為天尊輪海還有浩蕩生機。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可惜，最終靈寶天尊的去向一無所獲，甚至是在她輝煌耀世的時候，也只是在靈寶的道場見過其一閃而過的蒼老背影殘念。

　　關于靈寶天尊，可以說除卻同一時代的神話天尊能知曉外，也就這位女子知曉的最多了。

　　因此，她進入了仙陵，她想從同為神話時代九天尊之一的長生天尊口中知曉關于靈寶天尊的事跡。

　　如今，她感受到了那個氣息，故此而出世。

　　雖然她從來沒有見過靈寶的正面，但她就是有一種感覺——眼前的人一定是靈寶，那個曾經天上地下無敵的神話天尊——當然這是后世人的叫法，女子則知曉在此之前的另一個叫法，實際上稱靈寶為“天”或者“道”更加貼切。

　　追尋一個人的背影，在時間的催化下變成了愛慕，最后因愛慕而選擇曇花一現的戀愛。

　　世間最美好的事，也許對某一位來說，并不是成仙，而是知曉期限的相處與陪伴。

　　“那玉如意中有我的氣息，你…”靈寶看著來自仙陵的女子，這樣一位極道人物，他并不認識，但他認識那個玉如意。

　　是那個畫像上的女皇！

　　可他有些不解，為什么這樣一位女子的眼眸中，有驚喜，有迷戀，甚至有些許孩子向大人炫耀道果的驕傲？

　　“你果然還活著，我…我叫慕夕顏。”她曾經的名字已忘，成道后唯有慕夕顏的名字陪伴了她的一生，直至今日。

　　慕夕顏相信著靈寶肯定還活著，她曾到過天尊輪海，命泉之下的生命輪印無時無刻都在發光，且上面的生命刻痕很明顯的可以看出靈寶不止活了一世。

　　所以她接受了長生天尊的邀請，蟄伏于仙陵中等待成仙路開啟，期待那個時候靈寶能夠從仙路中回歸。

　　此刻慕夕顏很想問一句靈寶，你還記得我嗎？

　　但她問不出口，靈寶雖然是靈寶，但是不是那個她記憶中的靈寶，她不知道。

　　天兵古星上的道火，是靈寶天尊的意志還是新生的神念，唯有道火自己知道，慕夕顏無法確定那段時光身為本體的靈寶是否有所印象。

　　不過，她并不后悔，即使靈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靈寶這一刻是真的覺得頭大了，因為慕夕顏的情緒波動很大，他感受到了那種相望無期、人海兩茫的無助感，以及對自己這樣堅定的信念是否值得的動搖感。

　　就在這時，慕夕顏的玉如意上有仙霧浮現，點點流光勾勒出一道身影，但不論從那個視角看去，都只見其背影，看不到真容。

　　“本我。”仙霧中的背影傳出話語，聲音與靈寶別無二致。

　　“那股屬于我的氣息原來是你。”靈寶明悟，這是仙道神形的一種體現。

　　當初超脫的時候，天尊軀被斬出，神泉、苦海、神橋…這些演化無窮奧秘，而仙臺上更是誕生出一道永不磨滅的道火，并孕育出了仙道神形。

　　換句話說，也就是被斬去的天尊軀誕生了獨立的意志，他是靈寶卻又不全是靈寶。

　　“原來你一直都陪伴在我身邊。”慕夕顏摘出玉如意，看著一步一步走向靈寶的那道背影，而后狠狠地瞪了一眼玉如意中的神祇，但最終沒有向其發難。

　　仙道神形最后止步于靈寶身前一丈，而后開始不斷模糊，通體溢出一縷縷仙光融合進靈寶的身軀，直至消失。

　　而后，一股宏大至極的至尊氣息貫通了過去、現在、未來，剎那爆發而出。

　　一道雄姿偉岸的軀體浮現在靈寶天靈蓋上，睥睨天下，流動萬古歲月的力量。

　　整片星空下，諸圣都顫栗，全都控制不住自己跪了下去，甚至包括了絕世大圣，也都叩首。

　　這根本不能自主，是一種源自靈魂的臣服與膜拜。

　　而在荒古禁地外，那些觀望之人全都跪伏，這是不可抗拒之威嚴氣息，像是螻蟻面對皓月，直面神明，有一種天生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