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宮前輩,我要,揮刀了——”
然后,夏言十指緊緊合攏,捏住廚刀的刀柄,掌心卻沒完全沒緊貼握在掌中的柄子,而是呈一種十指蓄力、掌心放空的狀態!
這也是過去半小時,夏言依靠一些刀術經驗,結合這把廚刀的特點,所能貼近實際情況化用的最佳手感。
只可惜。
夏言嘀咕,瞥一眼自己的進階欄。
「一口鍋」進階卻是在火候欄目里,假如刀功上有類似的進階,譬如世間器具在他手心里,都是日常、慣用的,不存在手感或者肌肉記憶方面的問題,那對一個有刀功大宗師志向的主廚來說,實用性不比那些神級掛壁天賦差啊!
“等等——”
四宮卻突然喊,吸了口氣。
他阻止了蓄勢中的少年,投去含著一絲復雜的瞥視:
“有個問題。”
“你的刀,還是那樣快嗎?驚鴻過隙?”
夏言不解地回答:“我這刀功,呃,簡稱為‘快切術’、‘迅切術’都可以,快確實是殊為重要的一點!”
四宮推了推眼鏡框:“那你,來一刀看看吧。”
“那我切了——”
話音方落。
十年前從遠月畢業的首席,凝神緊緊地注視,可也只大概看到一道亮光閃過,緊接著就是大股大股的鮮味洶涌彌漫而出。
一團魚卵,是大眾認知里魚籽的紅橙色,晶瑩剔透,憑空出現在了視野里。
那突然之間,眼睛都無法捕捉到的運動軌跡…
四宮小次郎沉默了。
“呼!”
夏言覺得這一刀,簡直不能再完美,蓄勢和力道,似乎都比他切‘百歲大白鱘’時來得有感覺。
“怎么樣?”他回頭一看。
只見屋子里,落針可聞。
四宮一直在推眼鏡。
其他人呢,眼睛瞪大。
堂島銀合不攏嘴喃喃的語氣:“看不懂!”
“嗯,還是看不懂!”幸平城一郎深有同感。
汐見潤也舉手。
宮里隆夫和羅蘭·夏佩爾對了一個彼此懵逼,又有些好笑的眼神,在刀光閃過只剩魚卵之后,這兩位在不同領域都有一定權威性的教授,忽然覺得自己回到了初入美食與料理世界的懵懂歲月——
不懂,無法理解。
可是又非常的好奇!無法壓抑的好奇!
“完了?”
薙切繪里奈出聲,扶住額頭,表示自己處于人暈的狀態。
夏言對眾人的反應哭笑不得:“你們以為有多復雜?這不是要一刀一刀去切割的精細入微刀功。”
四宮小次郎突然關掉灶火,把平底鍋里正在香煎的牛排,先放著,對料理認真、嚴肅如他,居然在殊為重要的環節,選擇停掉了自己的烹調。
目睹此景。
除了夏言,在場眾人干脆就直接把吃驚寫在了臉上。
“四宮,你這是…”
堂島銀不解。
四宮小次郎搖搖頭,沒解釋為何要這樣子暫停,事實上,也沒解釋的必要,他眼眸流露著深邃,徑直盯住了打算去洗刀的夏言:
“我有一個額外的請求。”
“請你,無論如何,控制刀的落下速度,我想用眼睛看清!而不是靠器材的鏡頭,去放緩才能捕捉到!”
“當然,這是建立在對等交換的原則上,你也可以向我提出一個額外的要求——”
夏言聽得愣了一下,接著嚴肅臉。
控制刀的落下速度?
“可以是可以…”他說,“但問題是,除了這次要四宮前輩你展示‘真實’廚藝的請求,我沒別的要求了。”
四宮根本想不到得到這樣的回答,怔住了:“你確定?食譜?或者法餐方面,一些對于食材的精細處理,我不是不可以當你的授課講師!”
講師?算了罷,四宮這種性格,和他呆久了,脾氣肯定變得暴躁。
夏言倒是突然有了個主意。
這不是送上門的練手對象?多跟真正的特廚,這樣和善交流廚藝,總歸沒有害處。
不過,夏言沒直接把這話說出來,心里暗暗笑了一下。
等把約定錘死了。
四宮這種死要面子的家伙,只要不太過分,他都只能憋屈咽下。畢竟說過的承諾,含著淚也得認。
于是接下來,廚房氣氛漸漸有點詭異。
“這樣子呢,這個速度可以嗎?”
“再慢一些——”
“可以了吧?”
“還是不懂!”
夏言:“…”
眾人:“驚!(っ°Д°;)!”
“我聲明,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條魚了!”夏言深吸口氣,好歹把煩躁壓住,心里則在吐槽,像他這樣每秒不知多少下的猛男,變成蝸牛爬行速度,那真是難為人的要求。
也幸虧把「七星破軍迅切開」點到10/50進度,對這門絕技,掌控力大幅度提高,否則還真滿足不了四宮的胃口。
“嗤”的一聲,刀尖,以一種在夏言眼中,無比緩慢堪比櫻花飄落的速度,呈著直線,劃過了大馬哈魚的細膩魚腹。
“好了!”
夏言把手術后的魚,丟回水池,那里都快擠不下魚了。
“看懂了嗎?”他回頭。
四宮小次郎沉默片刻,才緩緩地,艱澀開口說:“就是直線的切割過去…簡單的…直切嗎?”
“那你覺得外科主治醫師在你身上開口子時,是怎么切的?”夏言反問。
“呃!”
這位畢業十年的昔日首席,面色古怪:“照你的解釋,外科手術一般精細、簡單的刀功,是切開皮肉組織,那么,為什么不見血液?而且連麻藥都沒打,你確定手術者沒有痛感?我看每一條魚,術后都直接活蹦亂跳的走下手術臺,鉆在水里,刀口也不見崩裂,別說內臟溢出了,這池子進去了那么多條魚,也沒見被血水染紅啊…”
說著說著,變成了自我驚疑,自言自語的口吻。
夏言不再搭理他,看看自己這張工作臺,因為多次破腹取卵,魚籽堆成小山了都,濃濃腥氣讓他呼吸難受,不由的去推開更多門窗通風。
眾人見他回到料理臺,先是用昆布熬煮出汁,接著找到一個個調料瓶。
清酒。
味淋。
雪白的鹽粒…
“撲通”一下,水花翻騰。
多塊魚卵組織,連帶血絲筋膜,被夏言投進了溫水里揉洗。
目睹他一系列的工序,察覺到那種節奏緊密、不拖泥帶水,儼如十幾二十年魚籽腌制老師傅的氣場…
“喂,這小子,有什么不會的嗎?”
堂島銀摸頭,側頭看了看左右,城一郎、汐見潤、宮里隆夫和羅蘭·夏佩爾。
他們一邊緊盯夏言,將他所有舉止觀察在眼里,一邊大感疑惑的搖頭:
“怎么有點熟悉的感覺。”
“這種既視感…”
薙切繪里奈眼眸一下子瞪得老大,正想低語的時候,她就聽到了不遠處司瑛士的驚呼:“我、我看到了總帥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