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連進看似彪形大漢,實則是個極為心細的人。他看段琛去追趙如熙,便有意放慢腳步,讓段琛與趙如熙有說話的空間,并且雖跟人說笑,目光卻時刻關注著前面一行人。
此時見趙如熙停下來跟段琛說了幾句話后就離去,段琛一個人呆呆在站在那里,他趕緊急上幾步,拍了拍段琛的肩膀道:“段兄,我們商議著去太白樓,你覺得那地方如何?”
段琛被拒絕,情緒正低落,哪里還有心情去喝酒?
他搖搖頭,勉強對丁連進擠出一個笑容:“不了。我剛才騎馬吹了風,有些頭疼,想回去歇著。你替我跟大家解釋一聲。”
說著,他快步朝與趙如熙不同的方向走去。
后面一行人關注著趙如熙和段琛動靜的除了丁連進,還有也曾給趙如熙送過拜帖的盧山處。
作為未婚人士,盧山處對趙如熙也存著跟段琛一樣的心思。
只是段琛單純欣賞趙如熙的才華,盧山處卻更看重的是趙如熙的背景和人脈。
盧山處的出身比段琛要差一些,家里離京城也更遠,在嶺南一帶。相比起段琛有伯父在京城做官的情形,盧山處在京城可謂是舉目無親。
而他拖到十七歲還沒定親,無論是家里還是他自己,都是打算等他考中進士后在京城尋一門親事,好得一些官場人脈上的助力。否則不管再才高能干,沒有背景人脈,無論是最初的派官還是后面的升官上,他都會比其他有背景的人劣勢。
他少年得志,自然也是心高氣傲的,覺得自己是棟梁之才,往后封侯拜相不成問題。他缺的,就是京城的人脈和根基。
趙知微的大師兄是吏部尚書,這是再好不過的人脈了。即便趙知微沒有才學,相貌丑陋,盧山處也會考慮,更不用說趙知微無論是容貌還是才學都如此耀眼了。
因此自打打聽清楚趙如熙的背景之后,他就存了求娶的心思。
可他也有自知之明。
昨日他就打聽到段琛曾送拜帖給趙知微,剛才從段琛的表現也能看出,他顯然對趙知微有不同尋常的想法。只是看樣子,趙知微對段琛并沒有那個意思。
想想自己的名次沒段琛高,家世沒他好,長得還不如人家,剛才在瓊林宴上趙知微對他比對段琛還要冷淡,盧山處就灰了心。
要是再糾纏,趙知微生惱,讓她大師兄在派官上使手段,那就得不償失了。
想到這里,他便識趣地沒有上前說話。
他可聽說,有人會榜下捉婿。
趙知微看不上他,自然會有人看上他。
“段兄受了寒,頭疼,讓我跟大家說一聲抱歉,改日再跟大家聚。”丁連進對大家道,“那就我們幾人聚。走吧,去太白樓。”
一行幾人往外走,走到廣場外面,正要尋找自己的轎子和下人,或是直接走回住處去,就見一群人正圍著先他們一步離開的段琛,嘴里叫道:“段公子,在下是翰林院彭大人家的管家,我家老爺邀你去家里做客。”
“段公子,在下是太常寺寺丞李大人家的管家,我家老爺想邀您到家里做客。”
大家瞠目結舌,然后面面想覷。
其中一個指著那些人,結結巴巴地問道:“這是…榜下捉婿?”
“可不是。”另一個滿眼都是羨慕,“不管跟哪家結親,這也算是在京里有根基了。往后即便外派放官,有什么事也能托岳家走走關系,疏通疏通,可比咱們這些兩眼一抹黑的不知強多少。”
大家都點了點頭。
他們是沒辦法。現在都是三、四十歲的人了,才考中進士,總不能拖到這時候才成親吧?萬一考不上呢?
另外,他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多多少少也得了岳家的助力。
所以,看著眼前這一幕,他們也只有羨慕的份了。
年少成名,果然是前途無量啊。
有人想起盧山處,轉頭看向他,笑道:“盧公子也還沒成親吧?這些人要是知道你在此,定然也要上來糾纏。”
另有人看盧山處似乎意動,立刻推了他一把:“快去快去。”
這時已有人注意到他們這一行人了。
這些人都穿著進士公服,想不注意都難。
盧山處在這一行人里格外年輕,再有人把他推出來,這些人立刻分辨出他是誰了,連忙上前拉住他:“盧公子,在下是禮部員外郎家的管家…”
那些糾纏段琛卻擠不進去的人一聽這話,連忙改變了方向,朝盧山處這邊來。
反正家里老太爺、老爺都說了,無論是段琛還是盧山處,都是極好的女婿人選,只要拉一個回去成了親,他們就有豐厚的打賞。
家里嫡的、庶的小姐多,挑一個出來與他們成親。等他們飛黃騰達做了高官,家里也跟著得好處,這是一筆極劃算的買賣。
這些人蜂擁而至,把丁連進幾人都擠到了外邊去。
丁連進幾人也嚇了一跳,生怕被波及,連忙后退了幾步。
他們可是娶了妻的,要是不分青紅皂白拉去成親,家里的后院必然要起火。
看著段琛死活不配合,帽子也扯歪了,衣服也差點被扯破,盧山處也如此,其中一人忽然想起趙如熙,道:“也不知道趙知微姑娘是否定了親。要是沒有,依某淺見,段公子和盧公子倒不如娶她更好。”
大家都贊同地點點頭。
他們都是榜上前十的,對同為前十的人的背景無不打聽清楚了,好確定誰能欽點為狀元,誰又是最有前途的,以便提前結交一番,燒個冷灶。
這其中,趙知微一直是他們想結交卻結交不上的人。
那邊被各家爭搶的兩人里,盧山處對于這些人家其實是很心動的。
但他也不傻,他知道能跑到這里捉婿的,估計都不是什么好親事。
要不然就是家里沒什么背景資本,要不然就是姑娘或多或少有各種問題,不是親娘出身不好,就是庶出不受寵,或是本人有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