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時霖正沉迷在畫中,只來得及瞥她一眼:“等會兒我跟你說個事。”就又去畫他的畫了。
吳宗就呆在康時霖身邊畫畫,見了她來,有些戀戀不舍地放下畫筆:“師妹,咱們去一趟衙門,把田莊給登記了。”
趙如熙朝他笑笑:“不急吧?如果不是很急,我先給大家講講畫法再去?”
看大家這么勤奮,她這個當老師的卻打個晃就走,連課都不講,心里愧疚。更何況,大家早點學會,她也可以把衙門的課開起來。
“行,你講吧,那事不急。”吳宗高興地道。他能多畫一會兒畫了。
趙如熙便在敞軒和廊下走了一圈,給大家指點了一下毛病,這才開始指揮青楓和馬勝布置畫臺。
雖說大家的畫多多少少還有些毛病,但畫一樣東西久了,會產生厭煩情緒。所以得換另一些東西畫了。
把畫臺上的圓錐體和圓柱體挪到一邊,她在桌上鋪上一張淺白的布,在布的中間緊挨著放上兩個桔子和一個白瓷花瓶。
“咱們來畫這幅畫。”她道。
果然,新鮮的東西一擺,大家的興趣就高漲起來了。紛紛拿掉自己畫的畫紙,換上新的白紙。
趙如熙仍然先給大家做示范,一邊畫一邊講解,并在講解的過程中再一次指出大家常犯的毛病。
待大家看完她的畫,自己再一次投入新的熱情、沉迷在新的畫作之中,她又指點了一番龔城的畫,才走到康時霖和吳宗身邊:“師父,師兄,我來了。”
“邊兒玩去,別吵我。”康時霖畫著新畫,就跟小孩兒得到了新玩具似的,根本不想搭理趙如熙了。
趙如熙只得無奈地后退兩步,去瞧吳宗。
吳宗也擺手:“你先讓我畫一會兒,離下衙還有半個時辰的時候你再來叫我。”說完,他畫了幾筆,忽然想起什么,望著自己的畫紙嘆氣道,“唉,算了,我還是跟你去吧。”
趙如熙也是個喜歡畫畫的人,她特別能理解吳宗這種感受。
“其實不急的,明天去也沒事。”她道。
“唉,明天也有明天的事啊。算了,趁著我沒后悔,走吧,去替你把田莊給過戶了。”吳宗道,“免得夜長夢多。”
兩人一面往外走,他一面問道:“銀票帶了嗎?過完戶,我帶你去莊子看看。”
“銀票我帶著呢。”趙如熙道,“不過師兄不必跟我去莊子了,我自己去就可以。”
吳宗看了她一眼:“賠買罪官財產的買主去交割田地房產,就是我們大理寺官員的公事。我今兒個可不是來畫畫的,而是特意跟張大人討了這個差事。陪你去田莊也是我的差事之一。”
趙如熙高興道:“那就有勞師兄了。”
有吳宗陪著,自然比她一個人去田莊的好。那田莊可是魏丘的,誰知道里面的莊頭是不是他的人?襲擊她、給魏丘報仇的可能性不大,但給不給她好臉色那就不一定了。
兩人一個騎馬,一個乘車,到北寧縣衙時,已過了下衙時間了,但衙門的戶房里依然有人在等著。
“這是北寧縣戶吏王光耀,你在北寧置產,以后少不得跟王叔打交道。”吳宗指著一個五十出頭的瘦小老頭兒道。
“大人有事,盡管吩咐在下就是。”王光耀點頭哈腰的,對吳宗頗有幾分諂媚。
“這是我小師妹,我師父枯木居士前段時間剛收的徒弟,綏平伯府嫡出小姐。往后我小師妹來辦事,你就把它當成我的私事來辦,不得怠慢。”吳宗又道。
王光耀一聽,對趙如熙的態度越發恭敬起來,上前就是一串彩虹屁。
大概是吳宗叫人來打了招呼,魏丘那個田莊的資料都已準備好,王光耀又有意巴結兩人,做事十分利索,把他手下的幾名胥吏差使得飛起,不一會兒,田莊就過戶手續就辦好了。
拿到地契,趙如熙就有點懵。
她抬起眼來,看向吳宗:“師兄…”她點點地契,“怎么是我的名字?”
“這不是你買的嗎?銀子也是前日賺的。”吳宗詫異地問道。
趙如熙看到吳宗那滿含深意的眼眸,余光瞥見青楓和馬勝,她眨了眨眼,滿臉疑惑:“可我沒有單獨的戶籍,名下也能擁有財產嗎?”
“一般不能。”吳宗淡淡道,“可師父盡心盡力地給你張羅繪畫班,替你收錢,又盡心盡力地叫我給你買下這莊子,可不是為了替綏平伯府添置財產的。他老人家特意叮囑過我,讓我給你辦理過戶的時候,將田產放在你名下。你現在的戶籍雖在綏平伯府,不能單獨立戶,田產也歸在綏平伯府名下,但地契可以辦成你的。畢竟女人出嫁的時候可以將嫁妝名下的田產屋宅的契書換成自己的名字,你不過是提前了點而已。”
趙如熙聽了這話,心里滿滿的全是感動。
她抑制住涌上來的淚意,沖吳宗感激一笑:“多謝師父,多謝師兄。”
吳宗三十來歲,他有個女兒今年十歲,僅比趙如熙小四歲而已。他對趙如熙,都是把她當妹妹和女兒來看待的。
此時見小姑娘眼眶微紅,他心下一嘆,很欣慰自己今天替小師妹做的事。
他身為大理寺官員,整日查案,看過太多人為了爭財產,使出的各種害人的陰毒手段。
大家族為點利益,你爭我奪的事還少嗎?綏平伯雖說現在看著對女兒挺好,可誰知道以后會怎樣呢?財帛動人心。現在只是一個田莊,綏平伯府的人不覬覦。可多了呢?
以小師妹的本事,往后還有可能繼續增加財產。到時候為這些東西掰扯,他跟師兄雖能替小師妹出頭保住財產,但小師妹未免要為家人傷心一場,還有可能被人說成不孝。
畢竟“父母在,不置私產”,是歷來約定俗成的規矩。
小師妹以前吃過太多的苦,他們能護著就護著點。他既在大理寺,有職務之便,自然要利用起來為小師妹做點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