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來到罌粟堡下區的瞭望塔處,這里明顯比上城區寂靜許多,隱心眉看過去,只發現一些衣衫襤褸的佃戶和巡邏及站崗的士兵。
黑山公爵打開瞭望塔上的巨鎖,鐵門吱呀開啟,里面是一股爛木頭和酸啤酒的濃重氣味,其他人尾隨而入,這里陰暗潮濕,墻上連火把也沒有。
他們循著一摟的破舊木梯逐階而下,黑山在前方引路,隱心眉在中間,賽瑟最后。
“這里原來是黑山家族的祖墳。但是我父親在我年幼的時候就把這兒改建成了罌粟監牢,用以關押重犯。他是個異常謹慎的人,經常會親自來到這里擔當監獄長的職責,直到行刑開始,那些人死在他的面前,他看著他們被吊死,絞死,被斬首,鮮血流了滿地,頭顱像皮球一樣滾在空地上,他才放心。”
木梯到了盡頭,四個身披淺灰色盔甲的哨兵正在一道幽暗深邃的走廊入口處向他們行禮,為首的士兵遞給黑山公爵一柄熊熊燃燒的火炬。
“罌粟監牢的占地面積其實非常大,但是我們把大部分普通囚犯都關押在離這里五里處的鐵匠監牢,之前被陛下所俘虜的全部摩洛神衛和亞施塔蛟怒者都在那里,一共三百人左右——現在應該已經開始處斬了。”黑山公爵繼續道,“而在這里,進行的重犯目前只關押了那個被俘虜的莫利斯間諜和白妖女。”
走廊盡頭一個轉彎,兩旁的鐵籠赫然在目,隱心眉還沒看清楚,就聽得一個聲音大叫她的名字。
“隱小姐!隱小姐!”
那人雙手抓住鐵欄桿一陣猛晃,頭發亂得像鳥窩,臉上雖然沒有破,不過身上的衣服倒是快成了布條,露出來的手腕上也滿是傷痕。
隱心眉看著這個人臉龐,感覺的確似曾相識,但是卻想不起來她的名字。這也難怪,她和雷馬薩的婚約是莫利斯家的大事,幾乎每個莫利斯人都認識她,但是她卻只認得少數幾個莫利斯人。
“誰把他打成這樣?公爵,是你手下的人嗎”隱心眉瞪著黑山。
“他是自由邦的人。”黑山攤手一笑,“莫利斯人,還是岡勒底人來著?都是一群海盜和人販子,打他們還犯法嗎?”
“靠販毒和拉皮條起家的賈拉爾國黑山公爵在和我說什么?”她露出微笑,“既然公爵說是海盜和人販子的未婚妻,那么看來黑山公爵,咱倆不分貴賤,都是同一類人才對。”
“啊,我不知道——”
“別把別人當蠢蛋,你既然早就知道我,那么你肯定知道我和莫利斯人的關系。”隱心眉說,“放了他。”
“抱歉,女士,這是在賈拉爾,不是在莫利斯。”
“抱歉,公爵,我是在命令你,不是在請求你。”
黑山公爵臉色變得煞白,隱心眉覺得那一瞬間他似乎在向不遠處的士兵使眼色。
“我要是你的話,公爵,就不想得罪未來的莫利斯王后,”一直在旁邊看戲的賽瑟此刻終于開了口,不過他那包含嘲諷的語氣和戲謔的冷笑,全是沖著隱心眉一人來的,“畢竟莫利斯和威盛凱有雙獅協定在先,而且我現在也沒什么心情當你們的調解人。所以,誰都別給我惹麻煩。”
公爵怒氣沖天地咬住了嘴唇,良久才做了個手勢,讓看守過來打開囚牢。
“有雷馬薩的消息嗎?”那人還沒出囚籠,隱心眉就忍不住發問。
“隱小姐,就是王儲派我來找你的。”伍九文學 “好,好。”隱心眉迫不及待要把這個人帶回去好好問詢,“你跟我來。”
就在這時,一個嫵媚如銀鈴般的女聲響了起來,“隱殿下,你不過來看看我嗎?”那女聲道,“畢竟,我的愛鞭可是毀在你的手里了呢。還有賽瑟陛下,你之前在戰場上抱著隱殿下背水一戰的英雄氣概此刻怎么蕩然無存了?真像個無趣又古板的貴族。”
“白魅。”賽瑟喃喃低語。
果然,隔壁那間一直寂靜無聲牢籠傳來鐵鏈轔轔的聲響,緊接著一只手背上深深扎入銀釘的手從鐵欄桿中伸出來,傷口血肉模糊,尚未痊愈,那細長雪白的食指沖著隱心眉,如鉤彎起了好幾次。
隱心眉靠近那囚籠,看到了她在戰場上魂游象外時就印象深刻的白色臉孔和身軀。白魅原來那身銀色的綢緞裹胸和白紗長裙,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堆衣不蔽體的臟抹布,她必須時刻捂著胸口才能保證不會春光外泄。
不僅手背上,隱心眉還發現她的腳掌上也都被釘上了銀釘子,項圈、手銬和腳鐐的另一端都牢牢地扎入墻壁中,看來這是賈拉爾人為了防止極樂雙子星施展黑巫術而采取的防范措施。
“隱殿下,”白魅說,“救我。”
“救你?”隱心眉啞然失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救我,你必須救我。”白魅忽然伸出一只手,猛地拽住隱心眉的胳膊,把她拉近自己,動作靈敏得連后者都感到驚訝。
“救你?”隱心眉重復了一遍,“暫且不說你對我施展巫術,讓我在溪谷戰場上痛不欲生,幾乎死去;更重要的是,你為埃西家賣命,極樂之子的邪惡與淫蕩,手上沾滿了無數無辜人的鮮血——我早在風暴之巔就聽葛文伯爵告訴過我,而我本人在莫利斯家的開弓宴上也見識過尤文西侯爵那套招搖撞騙的魔鬼秘法。所以,我為什么要救你?難道這個世界魔鬼的爪牙還不夠多嗎?”
“沒錯,隱殿下。”黑山公爵嘲諷地開了口,“你要帶走莫利斯人,我或許無話可說;可是你要是再帶走這個白發妖女,恐怕那一百四十位死在溪谷戰場上被剝皮抽筋的賈拉爾士兵亡魂,也不會答應。”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法雅侯爵也死不見尸,他的殘骸估計早就被神牛大軍給啃光了。”
“你什么都不懂,黑山。”白魅輕蔑地冷笑著,放開隱心眉的胳膊,轉臉對賽瑟說,“陛下,我從你剛才的表情猜到了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可以告訴你,你猜得沒錯。”
“說來聽聽,雙子星。”賽瑟拉過隱心眉,讓她站在自己的身后。
“法雅是叛徒,他背叛了唐泰爾國王,陛下,這就是你心里的疑惑,我沒說錯吧——誰都知道賈拉爾現任國王是賽瑟陛下的死忠派,雖然他的王后愛上了賽瑟陛下,你們兩位君王之間也有過不愉快的回憶,但是這不妨礙唐泰爾做出正確選擇。而法雅侯爵作為溪谷總督,卻被巴比倫王收買,倒戈到他那一方,所以不是神牛大軍打敗了你們,黑山公爵,而是你們的國家出現了嚴重的分裂,你們的內奸屠殺了自己人。”
黑山公爵臉色鐵青,咬著牙齒說,“你有什么證據?妖女,別血口噴人。”
“證據就是法雅還活著,我可以帶你們找到他。另外,”白魅轉向賽瑟和隱心眉,“我還知道嬰之白,也就是威盛凱帝國的樞密使到現在還下落不明,陛下,你不可能找到他的。”
“他死了嗎”賽瑟聲音有些顫動,隱心眉聽到皇帝的這個問題則不由自主地全身發涼。
“樞密使沒死,但是他被我弟弟藍魔吸了血,離死也不遠了——我這個胞弟沒什么本事,但是他的‘吻火’可比劇毒還猛烈千百倍,”白魅說,“我弟弟要是知道我死了,樞密使肯定活不了。不信的話,你們可以賭一賭。”
隱心眉臉色煞白,她大叫起來,“不!嬰之白絕不能死!陛下,”她猛地抓住賽瑟的手臂,“我們一定要救出嬰之白。”
賽瑟臉色也陰沉地看著她,緩緩地點點頭。
“黑山,放了白魅。我要帶她回去問話。”
公爵憤怒地鞠了個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