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如風九離所料,折柳出現了,風九離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但是知道她會來。
好在她來了。
“見過折柳姐姐。”風九離想笑一笑,可是他的臉也凍僵了,笑不出來,他說道,“我想知道,這究竟是公主的意思,還是折柳姐姐你自己的意思。”
“這很重要嗎?”折柳似乎并不怕冷,她穿的比風九離還要少,只一條水藍色的紗裙,外加一繡花棉背心,她笑著說道,“你今天自己來到了這里,難不成還是我在逼你?”
“沒有。”風九離搖了搖頭,雖說人生不易,但今天的確是他自己來的,他說,“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是公主讓你來的,那我自然一切聽從安排,如果是你自己的想法。”
折柳冷笑一聲,“如果是我自己的想法,難道你還能反抗不成?”
風九離只能嘆氣。
“我還想問一問,你今天來這里等我,是想做些什么?”折柳瞥了他一眼,笑著說。
“我想再殺一個人。”
“什么人。”
“什么人都行。”
折柳怔了一下,顯然這個答案有些讓她意外,不過她隨即笑了起來,說道:“真是個無情的小子,真巧,前幾天姐姐我又抓到一個馬賊,不過你要小心了,這個馬賊可不是前幾天那個要死的廢物比得了的。”
巧合?
怕是早已在等著自己吧。
“帶我去。”又高又瘦的風九離站在寒風中,背著劍匣,平靜的說道。
“那好吧。”折柳覺得有些無聊,遂轉過身在前面帶路,只是走的很慢,而且看她的路線,似乎那個人就在這五里廟里面。
風九離不覺得奇怪,五里廟很大,藏幾個人輕而易舉。他只安靜的在后面跟著,嘴里一直小聲念著白絹上的文字,呼吸上的平靜讓他心里的恐懼和緊張都消散了幾分。
折柳說道:“你這兩天又學到了什么神奇的劍術?”
“折柳姐姐怎么這樣問?”聽了這話,風九離變得更加謹慎,他不想再跟這個叫折柳的婢女再有任何的交集,但是他實在太想驗證心中關于白絹的想法,為此輾轉反側連覺都睡不好,只好再來找她。
“因為若你的實力還和三天前那樣,你今天必死無疑,不過僅僅只有三天時間,就算是我也很難想出什么可以讓你贏的辦法。”折柳笑了笑,她似乎也覺得自己很矛盾,不過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做法,只說道,“不過這樣才有意思,或者說,你想我怎么問你。”
風九離心說我想你什么都別問,閉上嘴巴當你的冰山美人最好,可是最終他沒有開口,故作高冷的跟在折柳身后。
“哼,不識趣的小娃娃。”折柳左轉右轉,來到了五里廟的最北面。
這里即便是風九離都沒有來過。
這是一條深邃的,漆黑的巷子。
潮濕陰冷,凄然恐怖。
折柳在這里停了下來,風九離自然也停下,他疑惑地望著折柳,和往常一樣看不透她的想法。
風九離說道:“姐姐這是何意。”
“沒什么意思,這是一條死胡同,你想殺的人就在里面,現在,進去殺了他。”說完這話,折柳饒有興致的看著風九離,她想看看這個小家伙會不會害怕,這種環境太過容易滋生恐懼,更何況里面還有一個敵人。
無論風九離有什么反應,都和折柳沒有關系,可她就是想看一看,她的心底有一種幾乎病態的好奇,驅使著眼前所有事的發生。
風九離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眼前烏黑的巷子,那里面看起來什么都沒有,又似乎有著令人恐懼的一切。
他沒有說話,解開劍匣,握住劍柄,一頭扎進了黑暗里。
折柳站在巷子外,她的雙目同樣盯著那一片黑暗,她突然有些后悔了,因為她很想看看,風九離是怎么活下來的,可是黑暗遮擋了她的視線。
她幾乎已經認定風九離會活下來,而不是那個只受了一點小傷,精力充沛,手持利刃的馬賊。
她的判斷沒有依據,全憑自己的直覺。
折柳是個女人,而女人一向很信賴自己的直覺。
時間一點點過去,今晚的風很大,她憑聲音判斷局勢的打算也落空了,她的心竟然開始焦躁不安起來。
不過折柳同樣是個有耐心的人,她愿意等,等得起,如果風九離死了,那便死了,她也不在意,即便公主責問她也早已想好了理由。
可風九離還是活了下來。
他提著劍從黑暗中走出,左臂上有一道一指長的傷口,很疼,疼得他齜牙咧嘴,裝出來的高冷頓時消失無蹤。
“疼疼疼,折柳姐姐,有沒有金瘡藥,幫我止血。”風九離看著傷口汩汩流出的鮮血,也是頭皮發麻。
折柳則依舊不慌不忙,上下打量了一下風九離,視線在劍尖上的那一抹血跡上停留片刻,隨即說道,“你的實力確實出人意料。”
“姐姐,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好不好,可別告訴我你沒帶金瘡藥,那本大高手今天可能就要失血過多而死了啊。”風九離撕開袖子,傷口被冷風一吹,“嘶——”
“你用的是什么劍術。”折柳丟出金瘡藥,好奇的問道,“綠衣是個不錯的殺手,劍術也算得上高超,但是就她的程度,還不足以讓你進步如此之快。”
“這巷子里這么黑,無論什么樣的劍術都沒有用吧。”風九離一邊敷藥,一邊齜牙咧嘴的疼,“相比于他,我的運氣比較好,他的刀沒有砍死我,我的劍就把他刺死了。”
“不說實話?”折柳笑了笑,她說道,“沒關系,我可以等,但你就沒那么多時間等了,我倒要看看,你的運氣可不可以一直好下去。”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
風九離收好金瘡藥,同樣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坐在炭火旁,暖和著凍僵的身體,手臂上的刀口很深,傷口周圍的肉全部翻卷開來,即便止住了血,依舊疼痛難忍。
門被推開。
“你是誰?”風九離握緊了劍柄,他眼中嗜血的光一閃而沒。
進來的人是個衣衫華貴的老者,他的頭上戴著高高的帽子,下巴上蓄著花白的胡須,他見著風九離握劍,也不害怕,只露出慈祥的笑容,“不要害怕,孩子,我是公主的隨身醫生。”
“醫生?”
“對的。”老者抬頭看了看風九離的胳膊,立刻走了上來,抓起風九離的胳膊看了一眼,搖頭說道,“呵呵,這傷勢若是單靠你自己瞎處理,你這條胳膊怕是廢了。”
風九離放下寶劍,苦笑道:“那就麻煩老先生了。”
老人攤開自己的布包,在風九離驚恐的眼神中取出針線,將那針頭在火上烤了一會兒,對風九離說道,“公主的事情我一個下人管不了,不過你年紀尚小,為何還要趟這趟渾水。”
“呵呵,老先生,這世間的水又有哪里是干凈的呢?”風九離也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慈祥的老人面前,他也放松了警惕,“我不趟這趟渾水,總要趟另一趟渾水。”
“你倒是看的透徹,忍著,有點兒疼。”老醫生穿針引線,開始給風九離縫合傷口,他說道,“公主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我倒是覺得,你們挺像的。”
風九離疼的臉直抽,可聽了老醫生這番話,也是笑出了聲,“老先生,公主就是公主,我就是我,沒有什么像不像的。”
老醫生笑了笑,只專心為他治傷,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