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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梟雄末路

  呂護紅著眼道:“三百弓弩手留在原地,射完手里的箭立馬上上橋;石秙,你率本部三百長槍手站在拒馬后面,務必防守好這個橋頭!”

  石秙見到呂護的樣子,沒敢坑聲,領命安排去了。

  “段將軍,你怎么說?”呂護大聲喝道。

  段崇渾身一顫,如夢初醒,大聲喝道:“段延,你率本部五百步騎,防守橋頭,務必不能讓晉軍過橋頭一步!”

  段延正在等著過河,聞言一愣:“晉軍?”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誰喊了一句:“晉軍來了!”

  正在排隊過河的隊伍立馬一滯,往后看去。這一看不要緊,黑壓壓的晉兵邁著整齊的步子,正往這里逼過來。人群登時鬼哭狼嚎,立馬向前跑去,后面的人拼了命的往前擠,還沒輪上的也都開始往這橋頭跑,已經在橋上的人還有好幾個被擠下了河去,瞬間被河水卷走了。局面眼看著便要失控,呂護大喝一聲:“都不要慌,按順序過河,否則誰也過不去!”

  這時候人人逃命,瘋狂了一般,呂護喊了幾遍,嗓子都啞了,有人想停下來,又被后面的人使勁推著,真是腳不著地也能往前走。

  呂護只覺得頭皮發麻,拔出大刀,猛地剁翻了了兩個用力往前擠的士兵,伸著那血淋林地大刀指著眾人,大聲喊道:“本帥為大軍殿后,但有一個士卒未過河,本帥絕不上橋!”后面的士卒為他的瘋狂所攝,再也不敢亂擠,但是每個上橋的人,卻也走得越來越快了。

  呂護紅著眼睛道:“排在隊里的人只管上橋,保持距離,不得擁擠!”

  眾人連忙加快了腳步追上去,堪堪又過去千余人,晉軍已經到了,并很快就要立好陣勢。呂護見了,大喝一聲:“弓箭手,三輪齊射,放箭!”

  三百弓箭手立馬射出了手上的箭,離弦之箭如同一群野蜂,拋向了晉軍陣列。鄧遐所部早把大盾支了起來,弓箭手躲在木盾后面,聽到箭支射到木盾上的顫動的聲音。鄧遐部的弓箭手之后,是劉義之的步兵,這些步兵穿著厚實的鎧甲和頭盔,士卒們只是低下頭護住面部,偶爾有幾支箭射到身上,也被鎧甲彈開了。

  剛剛躲過一輪弓箭的八百弓箭手,立馬在將領的呼喝下,射出了手中的箭。晉軍的箭支要比燕軍多得多,燕軍這些沒有盔甲的弓箭手,立馬有數十人中箭,就連橋上正在走的人,也有好幾個被箭射中的,慘叫著落到河里去。

  如此經過四輪,三百弓箭手已經損失近半,不少弓箭手已經沒有了箭,只能把死傷同伴的箭壺拿過來,亂射一通。弓箭手的堅持并非沒有作用,這幾輪弓箭之后,通過浮橋過去的人又增加了近千人,大也就是說,一半多燕軍已經過了河。

  “弓箭手優先過河!”呂護大喝一聲,用手里的大刀磕飛了一只射過來的箭支。

  僅余的一百多個弓箭手,連忙把手里的弓放下,起身快步向橋上走去。正在排隊的人,看著呂護和平原舉著大刀守在那里,不敢與之相爭,連忙避讓開。

  劉義之遠遠地看見,對著劉洪和丁程大喝一聲:“敵人已經沒有弓箭了,步兵快步上前射弩,騎兵上前投擲標槍!”

  看劉義之部上前移動,鄧遐等人也反映了過來,連忙派弓箭手上前射擊,后面陳祐部的弓箭手也開始一面往前走,一面仰射。失去弓箭手保護的燕軍登時被晉軍弓箭覆蓋,死傷慘重,橋頭上一片哀嚎,就連平原的肩膀上也中了一箭。平原怒喝一聲,折斷了箭支,繼續拿著大刀守住橋頭,呂護見了,暗嘆一聲,大聲喝道:“平原,上橋撤走!”

  哪知道平原被激起了血性,雙手持刀舞開,大聲喝道:“死便死了,大帥尚且未走,末將豈能先走!”

  忽然箭停了,眾人正納悶,卻見六七百晉軍騎兵向橋頭沖了過來。剩下的燕軍吶一聲喊,快步如飛,一個個地往橋上跑去。

  段崇大聲喝道:“段延,出擊!”

  段延沒有猶豫,率三百騎兵迎了上去,丁程不敢怠慢,分出三百騎兵殺了過去。

  “當”的一聲,吳凱之用騎槍磕開了段延砍過來地長刀,馬已經飛速的越過下一個騎兵,吳凱之騎槍輕點,已經把一個燕兵刺落馬下。未等看清對面的騎兵的面目,一把鋼刀已經遞到了吳凱之的胸前,吳凱之猛地一側身子,那騎刀劃過了吳凱之的鎧甲,卻沒能劃開,吳凱之已經刺向了另一個燕兵。

  不過數個呼吸的時間,吳凱之的騎兵已經和段延交了一個回合。段延驚奇的發現,身邊好幾個熟悉的面孔已經看不見了,而對面的吳凱之部,好像沒有受到重創。

  “晉國的騎兵已經這么強了嗎?”段延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已經容不得他細細考慮了,吳凱之錯過段延之后,遠遠地兜了出去,又開始向段延沖了過來。

  “來的好!”段延忙率隊策馬迎上去,新的一輪沖殺又開始了。

  丁程沒有受到騎兵的糾纏,率其他三百騎沖向拒馬后的燕軍長槍兵,在十余步外,這隊騎兵突然在陣前轉彎,手里的標槍卻猛地投擲了過來。那雞蛋粗細的標槍,帶著驚人的速度,扎向燕軍長槍兵。

  “嗖”,“啪”,“啊”,一陣陣瘆人的聲音傳來。

  慘叫聲此起彼伏,長槍手們身上的鎧甲根本不能擋住這些標槍。僅僅一個突擊,燕軍長槍手就已經損失了七八十人。

  如此只挨打不能還手的局面哪個能忍得住?石秙目眥欲裂,大聲喝道:“大家搬開拒馬,沖上前去,跟他們拼了!”

  呂護聽了,連忙喝到:“混賬,守好拒馬!再有一個突擊,你便率部撤退!”

  石秙無奈,只得好好率部守好拒馬。人在危急的時候腦子總是轉的很快,看著圈馬回來的丁程部,石窟靈機一動,大聲喊道:“大家散開,不要聚在一起,等敵軍靠近的時候,把手里的長槍投向他們!”

  這個辦法不錯,就連呂護聽了,也不禁暗暗點頭。

  怎料晉軍的弓箭手太多了,已經開始向著這些守橋的步兵和橋上撤退的燕軍射擊,這些長槍兵也被射的睜不開眼。眼看著數百騎兵又沖了過來,驚駭之下,沒等敵人靠近便紛紛把手里的長槍拋了出去。

  長槍畢竟不是投槍,這些人平日里又沒有練過投擲長槍,大多數長槍沒飛到晉軍前面就落到了地上,偶爾有三五支到了晉軍面前,射中了幾個倒霉蛋,引起晉軍一陣小小的混亂,后續的晉軍不停,繼續投擲出了手里的標槍。

  又有數十個步兵被釘在了地上。總算是他們分得開,人員密度低了,這次被擲中的人要比第一次少不少。

  石秙大聲喝道:“長槍兵,上橋了!”說罷一馬當先,往橋上跑去,一旁的平原見了,暗暗鄙夷,只是礙于呂護早有話說,沒有阻攔。

  那邊段延又沖殺兩個回合,三百騎已經傷亡過半。段延被殺的有些膽寒,好在段崇及時吹響了撤退的號角,段延不敢戀戰,連忙帶著剩余的兵馬轉頭往橋頭跑去。頭上的箭如雨般的落下,等到了橋頭,段延部已經剩下不到一百騎了。

  好在此時未過橋的士兵還剩下不過六七百人了,段延撤過拒馬,和段崇合兵一處,率隊往橋上跑去。

  沒有了守護拒馬的長槍兵,手持棹刀的劉洪率部趕了上來,士兵們手持弓弩就是一頓亂射,然后長槍兵開始搬開拒馬,往里沖殺進來。呂護見了,知道剩余的這些燕兵已經大多數無法幸免,踹了平原一腳,喝道:“抓緊上橋!我的家小就拜托你了!”

  平原還欲再說,呂護舉起大刀,大聲怒道:“還不快走,你想抗命不成!”

  平原無奈,只得轉身往橋上跑去。剩下的數百人在晉軍的長槍威逼之下,要么下跪投降,要么拼命地從呂護身邊沖過去。卻聽得對面一聲驚呼,原來這座剛剛搭建好的浮橋,在橋上眾人的爭擠之下,還是斷開了。隨著河水的沖刷,橋上的眾人紛紛落水,正在橋上的平原跳到了身邊的一艘小船上,被斷橋推著,往河對岸蕩去。平原抽出腰刀,斬斷了連著小船的繩子,奮力地撥開周圍的大木。好在此處已經離河岸不遠,平原拿起小船里的船槳,奮力地向對岸劃去,早有部署尋來繩子,系上石頭拋向了小船,平原把繩子綁在船頭,慢慢被人拉上河灘。

  浮橋斷了,余下的燕兵再也沒有退路,一個個跪了下來,向晉軍投降。

  只有呂護,手持大刀站在橋頭,怒視著劉洪。

  “你們說老子十年八主,那是沒錯。數萬人跟著老子吃飯,難道老子不要給他們找條活路?晉國枉稱仁義正統,我被圍七月卻不曾派出一兵一卒!我到滎陽投奔卻棄我如敝履!老子累了,不想再降晉了!”

  “你們說我貪生怕死!嘿嘿,老子也是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這輩子殺過的人比你見過的都多,說什么貪生怕死,我呸!”

  “你們被人背叛過嗎?你們見過人吃人嗎?哼,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老子是英雄是狗熊,還不用你們評判!”

  “數千敗軍,已經被我們送過了對岸,老夫已經沒什么可怕的了!”

  呂護雙手緩緩舉起大刀,對著劉洪道:“來吧,讓我看看你的勇猛!”

  呂護身邊的燕卒紛紛遠離,怕被二人的爭斗誤傷了。

  劉洪舉起大刀,對呂護行了一禮:“后輩劉洪,特來送呂將軍一程!”

  呂護傲然而立,猛地劈出了手中的刀,劉洪側身閃過,用盡腰腹的力量,手中長刀輪了一個圈子,斜斜地往呂護斬去。呂護連忙拿刀去擋,卻哪里抵擋得住?

  只聽得“當啷”一聲,斷刀落在了地上,呂護的頭連著一支胳膊,緩緩地滑落了下來,鮮血噴涌而出,身子兀自站立不倒。這位縱橫河內外的梟雄,終于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劉洪沖著呂護的尸身,鄭重的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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