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亞戈不知道這個認知領域的原所有者是誰,也不能肯定自己的觀察結果是正確的,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欺騙或者誤導。
包括之前看到的“盧修師”的事情。
但是,他也不得不注意。
畢竟,那些光景,那些關于“榮光帝國”的光景,那個“埃奇沃思”引導他觀察的景象,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的行為。
那么......為什么?
亞戈思索著這個問題,再一次在死海中游蕩起來,循著被他牽動的銀之血的力量的方向指引,向著下一張書頁碎片的位置游蕩過去。
一座座墓碑之前,吟游詩人安靜地坐在仿佛礁石一般的骨骸堆上,望著墓碑上的文字。
就和他上次來到這里時一樣,墓碑上的文字依然是那么清晰。
但是,吟游詩人的目光還是如同之前一般漠然。
仿佛對于一切都漠不關心。
一只又一只告死鳥在天空劃過,體內空腔掠起刺耳的音調。
但是,伴隨著吟游詩人手掌撥向琴弦,卻是顯得異常合拍。
仿佛一首.....送葬曲。
也就是這個時候,在他放在豎琴前方的手掌停下動作的那一刻,他看向了旁側。
霧氣,微微動蕩了一下,一個身著黑衣的小女孩,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詩人的嘴角勾起笑容:
“怎么樣,找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嗎?”
“沒有。”小女孩,貝蒂依舊是那副一切都與自己無關的淡漠樣子,“無論是她還是他的認知,都已經支離破碎。”
“即使是守秘人,也無法將它們完整拼合。”
聽到這句話,那詩人卻是笑了:
“這是你們巫師做的孽不是嗎?”
說著,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喃喃自語了一句:
“‘孽’?這個詞,不,這個字的含義很不錯,可以加進我的詩歌里。”
他突然的自言自語,并沒有讓小貝蒂顯露出任何的情緒波動,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詩人:
“可我并不是巫師。”
聽到這句話,詩人笑了,整片天空,那無以計數的告死鳥群的飛掠軌跡發生了些許變化,整片迷霧籠罩的大地上,與詩人笑聲近同的音調回蕩起來:
“不是巫師?你以為我不知道‘守秘人’到底是什么嗎?”
詩人的一對瞳孔,在這一刻,變得空洞。
連其中的眼珠,也化作霧氣消散掉。
被那空洞的眼眶望著,一身黑衣的小貝蒂卻沒有什么表情。
她看著詩人,說了一句:
“你認為自己是那位時代之子嗎?”
這句話響起的那一刻,詩人愣住了。
那空洞的眼眶中,霧氣緩緩聚攏,形成眼珠。
帶著莫名的情緒,詩人站起身來,走到一座墓碑前:
“是的,沒錯。”
“那個時代的一切,已經隨著巫師的消亡而消亡了。”
“巫師、神靈、職業者.....一切都已經消亡了。”
帶著些許的迷惘和很快安定下來的情緒,他倚靠在那座墓碑之上,右手緩緩撥向手中的豎琴。
天空之中,一只又一只的告死鳥,隨著他琴弦的撥動,而再次改變了飛行的軌跡。
小貝蒂默默地看著這一幕,視線在那座墓碑上掠過。
模糊不清的文字,刻在墓碑上,形成了一個詞語:
“......安格斯”
從詞語的位置上來看,這個詞,是中名,對于巫師,對于貴族來說,這個詞的位置,是父親或者母親家族的姓氏中較為弱勢的那一方。
小貝蒂對此并沒有什么興趣。
這片無邊的霧海墓園之中,有太多這樣的墓碑。
即使是她,作為“守秘人”的一員,她也并不清楚這個墓碑來自于誰。
不知道是誰記憶中不可忘卻的逝者。
逝去的人,其本身,是沒有墓碑的。
沒有被深刻記下的人,就等同于不存在。
但是,就算記下了又如何?
還不是無法完整地存續嗎?
就和自己一樣.....
就和所有的守秘人一樣。
小貝蒂沒有絲毫不舍地轉頭,只有被記住被懷念的人的名字,才會出現在這座墓園之中。
這座......
真實的墓園。
她的一席黑衣裙消失在霧海中的那一刻,也并沒有掀起這片霧海的哪怕一絲波瀾。
仿佛她從來就沒有來過,甚至是不曾存在過。
而那位詩人也沒有看向她消失的方向,依然在忘情地撥動著那張沒有琴弦的豎琴。
天空中的告死鳥,一次次地改變著飛行的軌跡。
無聲的演奏,死寂的幻樂,在這無垠的墓園之中“回蕩”。
直到不知道多久之后,在這沒有任何時間參照物的霧海墓園中,詩人轉頭望向那座墓碑:
“的確,他說的沒錯,都是假貨。”
“無論是你,還是我,又或者那一位。”
“我不討厭烏鴉,真的,我在努力讓自己喜歡上他們。”
“就連死了也會帶著它們一起。”
“只可惜,它們的眼睛比你少太多了。”
“希望我沒記錯,你的眼睛應該很多才對。”
“巫師,都是一群蠢貨。”
“盡管職業者最多只能算是血脈不純的私生子,神靈才是正統的子嗣,但是,毫無疑問,無論通過什么手段,將它們的力量納入身體的那一刻,就代表著,母親受到的一切影響,他們也會被牽連。”
“明明是最有可能不受影響的,卻在最后成為了第一個受到影響的。”
“真是愚蠢啊。”
“不過,不得不羨慕,那些偏執的瘋子,在受到影響之后,比起職業者撐得更久。”
“只不過,他們最后下了一招爛棋。”
“他們殺死了母親帶來的救主和自己抓來的救主。”
“救主?還真是讓人討厭的詞,不過,的確是個奇妙的世界,沒有超凡力量的平庸世界?所有生靈都是螻蟻?”
喃喃的自語聲中,詩人的手掌再次撥向沒有琴弦的豎琴:
“到底是生來無神,還是神明已死?”
“怪不得巫師會有興趣呢。”
“只可惜,蠢貨做出了愚蠢的事情,帶來了愚蠢的后果。”
“不過,也不錯。”
詩人不斷撥弄著無弦豎琴,臉上戴著笑容:
“所有的一切都會迎來終焉,無論如何掙扎都改變不了。”
空中,一只只告死鳥掠出的腔鳴,在這一刻仿佛來到了最高點,來到了這首無聲贊美詩的最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