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陳憲才從震驚和混亂中勉強回復了幾分鎮靜。
他拿起望遠鏡,向著山下林海中距離他最近的一座村莊看去。
村莊就在他腳下的山谷中。
透過望遠鏡,陳憲發現,這是一個擁有四方形夯土圍墻的村莊,在土坯墻內,是雜亂的屋舍,大部分屋舍都是茅草屋頂,村莊的中央有一個磚瓦大院,在這個大院的四周有一些看上去比較像樣的瓦房。
緊挨著村莊環繞著一圈范圍不大的農田。
陳憲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村莊,茅屋和土圍子,即使對于從小在山里長大的他來說,也是傳說和歷史資料中的東西。
村莊東邊的圍墻外面聚集著一群人,不知在做什么,似乎十分熱鬧,即使距離三四公里遠,陳憲也能隱隱約約聽到人的吶喊聲。
透過望遠鏡仔細觀察,陳憲發現,在村莊東邊的城墻上似乎正在進行一次冷兵器的城墻攻防戰。
城墻外,一部分人在距離城墻不遠的地方,拿著弓箭不住的向著城墻射擊,另外一部分人抬著長梯,沖向城墻,頂著打擊,向上攀爬,不時有人墜落梯子,凄厲的慘叫不斷的傳來。
城墻上站著密密麻麻的人,一部分人拿著長槍,刀盾,攻擊著順著梯子爬上來的人,也有人拿著石頭,抬著圓木向下扔去,也有人在城垛后面,拿著弓箭向下射擊。
陳憲移動望遠鏡,尋找四周,看看有沒有攝像機的存在,但找了半天,也沒有見到任何和拍電影有關的東西。
陳憲手里的軍用望遠鏡雖然質量不錯,但距離畢竟有些遠,看的并不真切,無法判斷山下發生的事情是假戲還是真實。
雖然很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但陳憲并沒有輕舉妄動。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詭異了,讓他不敢貿然行動。
陳憲在一塊大石頭上趴了下來,拿著望遠鏡觀察者山下發生的一切。
他發現,在攻城者的后方,大約有一百多個穿著盔甲的士兵,簇擁在十幾個穿著更加整齊的盔甲,披著披風的騎士身后,其中幾個騎士正對著村莊方向指指點點。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攻城一方第三次被打退后,騎士中被簇擁在最中間那人一揮手,大約有一半的披甲士兵開始整隊,更換盾牌手刀,混在普通步兵群中,向著城墻沖去。
披甲者頂著攻擊攻上了城墻,很快在城墻上站穩腳跟,在他們的掩護下,普通士兵源源不斷的登上了城墻,東面的城墻終于失守。
隨后,登上城墻的攻城甲士聚集在一起,沖下城墻,攻向了城門,丟失城墻的守軍本就有些慌亂和動搖,一番廝殺之后,未能擋住攻城者的沖殺,被奪取并打開了城門,城外的敵人一擁而進,村莊徹底失守…
沖入村中的攻城軍直撲村莊中央的磚瓦大院而去。
不久之后,攻防戰再次在大院四周展開。
院墻到底比不上城墻,在甲士的帶領下,攻城者們使用梯子,源源不斷的越過院墻,在墻內站穩了腳跟。
當足夠多的士兵翻入墻內之后,這股攻城者在披甲士的帶領下向著大院的大門殺去。
不久,大門被打開,攻城方一擁而進…
接下來陳憲的望遠鏡頭前上演了活脫脫的一幕燒殺擄掠,攻城方的披甲武士們在磚瓦大院內四處搜索,見男人就殺,見到女人就撲上去,拉扯著掙扎的女人,隨便鉆入距離最近的屋舍…
有時候甚至有五六個男人,簇擁著一個女人進入房屋,在一些比較偏僻的角落,陳憲甚至看到有人就在院子里將女人撲倒在地,撕扯起衣服來…
被甲士們趕出磚瓦大院的普通士兵也沒有閑著,他們三五成群的沖進了四周的茅舍中,肆意殺虐…
好在距離比較遠,即使軍用望遠鏡,也看的不是太清楚,再加上陳憲心里總是懷疑眼前發生的一切的真實性,所以這殘酷的殺戮倒并沒有嚇到他。
攻城一方在村子里肆虐了三四個小時,直到日頭偏西,才滿載而去,只留下了寂靜的村莊和滿地的尸體。
看著匪徒們離去,陳憲并沒有下山看看的打算,他可不想在夜晚進入那個看上去像地獄一樣的村莊,就算不是真的,也能嚇死人。
陳憲最后看了一眼還在冒著煙火的村莊,轉身走進了樹林,沿著自己來時留下的痕跡,向著自己的皮卡車所在的位置走去。
陳憲緊趕慢趕,終于在天黑前回到了汽車上。
坐回駕駛室里,陳憲從副駕駛前的儲物抽屜里拿出一瓶礦泉水,一口氣喝干了整瓶礦泉水,攤在座椅上不住的喘息著,如同一只困獸。
在他的腦海中,一個詞語在不斷的翻騰,“穿越”…
今天看到的一切,熟悉又陌生的山谷,古怪的村莊,揮舞著冷兵器的殘酷攻城戰,野蠻的殺戮劫掠,都讓陳憲隱隱意識到,自己所遭遇的詭異事情,恐怕和穿越有關。
作為一個古代戰爭迷,陳憲不止一次的幻想過自己穿越到古代會如何如何,但當這樣的事情真的擺在他的面前,他心中卻只剩下恐懼和迷茫…
在座椅上癱坐了十幾分鐘,眼看著車窗外的光線一點一點的暗淡下去,陳憲突然從座椅上竄了起來,打開車門,竄了出去。
竄出駕駛室,陳憲繞到皮卡后面的貨箱邊,將一個用膠帶紙密密匝匝的裹著的紙箱子猛的拉出車廂,仍在地上,用力的撕扯開來。
撕開紙箱,里面是一個層層折疊包裹的編織袋,陳憲粗暴的抖開編織袋,隨著金屬的撞擊聲,一堆用長方形的金屬片串聯編制成的東西,和夾在金屬編織物當中,用作減震的劣質紗布,一起從編織袋中抖落出來。
這件金屬片的編織物,是一件中國式的扎甲,是天津某個HMB(中世紀格斗)愛好者花了不少錢,向他訂購的產品。
陳憲這次進城采購,正好順便將這件已經完成的產品通過快遞給客戶寄去。
抖出盔甲,陳憲七手八腳的將散落一地的盔甲部件往自己身上套了起來。
這件鎧甲表面上看和中國傳統扎甲沒什么區別,但實際上經過陳憲的重新設計,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
它比真正的傳統盔甲更加輕便,防護力更強,更加全面,這畢竟是用現代工藝和材料制作的東西。
傳統的重型盔甲,往往單靠自己是無法穿戴的,必須有人幫忙。
但這件盔甲因為和古代盔甲完全不同的設計,完全不需要別人幫忙,大量的皮帶扣的使用,讓這件盔甲穿戴起來十分方便。
陳憲七手八腳的穿上盔甲,低頭看了看被鋼鐵保護的身體,發出幾聲略微有點神經質的笑聲,在傍晚的昏暗的樹林里顯得格外滲人。
穿好了盔甲,陳憲艱難的擠進了駕駛室,關上車門,搖上了車窗。
渾身鐵甲和封閉的駕駛室所帶來的安全感,終于讓腦海里一片混亂的陳憲稍微放松了一些。
隨著放松,陳憲混亂的腦筋終于恢復了一些理智,他自嘲的笑了笑,脫下了頭盔和鐵手套。
這件盔甲和傳統中式盔甲最大的不同,就在于這套盔甲對頭部,手部,和腳部的保護。
這三個部件,陳憲采取了西方式樣的鐵靴,鐵手套,并且在中式頭盔上加了一個和頭盔風格近似的活動面甲。
這是為了適應HMB(中世紀格斗)比賽的實戰對抗,為了保護選手,所進行的改進。
將頭盔和鐵手套仍在副駕駛座位上,陳憲打開副駕駛前方的儲物抽屜,伸手去拿香煙和打火機。
他將香煙抓在手里,又順手用同一只手的中指和食指去夾打火機。
這原本是一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甚至不需要思考的動作,陳憲重復了幾次,卻怎么也無法夾起打火機,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抖的像篩子一樣。
看著自己抖的像癲癇病發作的右手,陳憲的情緒終于失控,他狠狠的摔掉香煙,捂著臉忍不住哽咽起來,一天的驚嚇似乎全都化作了陣陣低聲的嗚咽…
也許是折騰了半天實在太累了,也許是一連串的刺激和打擊讓他心力交瘁,陳憲竟然就在嗚咽中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