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女子苦笑點頭:“若非親眼見到,臣也不敢相信,世間真有如此人物。”
旁邊一直沉默著的男子,輕聲出言:“這世間天驕數不勝數,然而他們依舊脫離不了同時代的人的束縛,他們終歸只能在同代中算作天驕。
可唐云不同,時至今日他已經超過了一部分前輩,老朽剛剛察覺到,這個小家伙如今的實力已經達到八品,且沒有半分虛浮,由此可見…”
后面的話無須多說。
在同齡人還在為爭奪誰是更天才的稱號時,唐云已經悄然走到了他們前面,目光望向上個時代的前輩,最恐怖的地方在于——他真的追上了。
女子感嘆:“幸好此子是咱們的人,且跟宗派可謂勢不兩立,否則真讓他在宗派那邊成長起來,假以時日怕又是一個大敵。”
“這可是一把好劍。”皇帝笑著放下茶杯:“若不出朕所料,恐怕他肚子里還有東西沒掏出來呢。”
女子有些好奇:“那陛下為何不讓他一并說出來呢?”
男子淡然說道:“可以多想,不能多說,說的越多,錯的越多。”
“然也。”
皇帝撫掌大笑:“他就算心里百般想法,也只能專注當下,若是一股腦全說了出來,就沒有意義了。
世間諸般可謂變幻莫測,或許他現在說的是對的,但等到事情發生時,就會變成錯的。若他現在說出口,自然覆水難收。”
“臣算是明白,為何陛下對唐云如此重視了。”
女子若有所思的點頭,口中說道:“此人實力或許還無法獨當一面,可他的眼光已經放眼天下,且朝廷又可以彌補他實力的不足,如此…”
沉默片刻,男子忽然上前一步,低聲說道:“陛下,不久前云軒娘娘曾派人去了龍陽郡,而后讓十七皇子給羅恒去了一封密信以及名帖。”
“然后呢?”皇帝批閱牒子奏折的動作微微一頓,繼而恢復如初。
男子壓低聲音:“這些是讓羅恒轉交給唐云的。”
“呵,就當不知道吧。”皇帝楞了下,旋即搖頭失笑。
女子皺眉,有些擔憂:“陛下不擔心?”
皇帝嗤笑道:“唐云那小子具體如何,你今日也見到了,你覺得他明知前面懸崖,還會往下跳?”
“…”女子啞然。
若是其他小年輕,八成會禁不住誘惑,畢竟皇子投來的橄欖枝,有幾個人能忍得住?
可唐云…年齡年輕,腦子不一定。
出宮。
唐云跟羅恒剛商量好要去好好吃一頓酒,羅恒決定給唐云介紹點京城的人,大家將來說不定有合作的機會。
不過這個想法還沒等出宮門,一個侍女就匆匆趕來,輕言細語的邀請唐云去見一個人。
羅恒皺了皺眉,沒有多說什么,這要看唐云自己決定。
唐云瞇起眼睛,淡淡的道:“我在京城沒幾個熟人吧?單就一個郕王,本官與之約好明日見面,敢問你家主人是誰?”
該不會是戒指的主人吧?這是見自己入京,卻壓根沒有去送東西的念頭,于是乎過來提醒了?
唐云是這般猜測的,畢竟這個可能性最大。
然而,出乎他預料的是,這侍女竟然是深宮的云軒娘娘的人,此番過來自然不是拉他去深宮的,那是皇帝的后院,誰他么敢去?而是替她兒子邀請,十七皇子。
唐云望向羅恒,羅恒皺了皺眉,束音成線悄然說道:“信肯定已經送到,雖不知十七皇子要玩什么把戲,但如今關頭他斷不會失智,放心便是。”
唐云思緒急轉,笑著婉拒:“天色已晚,再者這般兩手空空的唐突上門,心里實屬不安,且最近在下手頭事情太多。可回稟你家主人,若有閑暇定上門嘮叨。”
侍女臉色微變,沒料到唐云竟然這么不給面子,張口欲言:“可…”
沒等她話出口,唐云直接拉著羅恒上了馬車,在清脆的馬鞭甩動聲中,迅速在她眼中消失。
羅恒上了馬車才反應過來,輕笑道:“我都說沒事了,為何不去?”
唐云幽幽說道:“現在不方便,且最近事務繁多,等一切塵埃落定,屆時他若是再邀請,去一趟也不遲。”
羅恒眉角一抖,臉色微變。
他知道唐云說的什么意思,今日在宮內說的那些,那些世家自然也包括皇室宗親,保不齊真有皇子動心,建立一座獨立的武者學院呢。
萬一十七皇子也這么搞,唐云這般去見面,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也要急不可耐的登上皇帝的黑名單?
父子親情?
別鬧。
當今皇帝在位這么多年,共有三十二個兒子,四十六個女兒,人多的跟養豬場的豬一樣,誰他么能一個個顧得過來?
皇帝現在能不能一個個叫出兒子女兒的名兒,還是兩說呢。更別提還有孫子孫女,再往下…呵呵 馬車在街道奔馳,迅速來到目的地。
羅恒拉著他下車,望著不遠處那燈火通明的恢弘酒樓:“他們想必已經到了,咱們這就過去吧。”
唐云明白對方的心思,這是要跟他打好關系,將來有啥事提前透個風。
他也無所謂,反正他也想多認識認識同僚,以后說不定也有事麻煩他們,大家算是各取所需嘛。
“他拒絕了?”云軒聽罷侍女的稟報,皺了皺眉:“他還說了什么?”
侍女低下頭,輕聲說道:“他說近日有要事,多有不便。”
“要事?”云軒捏起一顆葡萄放在嘴里,感受著絲絲的酸甜,不禁回想起白天得到的消息,逐漸陷入沉思。
會不會跟白天時,他們抬著的那棺材有關?
伴隨著細碎的腳步聲,一名生的柔婉,五官美如畫的女子,牽著一個小女孩走了進來。
女孩邁著小碎步,張開手沖過去抱住云軒的腿,嘿嘿笑道:“祖母,綰綰來啦。”
“綰綰,快見過祖母。”女子揉了揉女孩的腦袋,輕輕說道。
“柔兒來了?坐。”
云軒回過神,換上一副明媚的笑容,起身抱起小娃娃,寵溺的捏了捏她的臉蛋:“你呀,天天不粘著你娘親,偏偏去找你小姨,若是不知情的人,怕是以為你小姨才是你娘呢。”
小姑娘埋在云軒懷里,哼哼著說道:“小姨可好了,娘不讓綰綰出去玩,小姨就帶我出去玩,還給綰綰買好多好吃的。”
“是。”名叫柔兒的女子依言入座:“不知奶奶喚柔兒過來,有何要事?”
“大事沒有,但有一樁小事。”
云軒逗弄著綰綰,打了個眼色讓下人出去,隨口說道:“你這年紀也不小了,你爹每次過來都在本宮耳朵念叨這事兒,讓我幫忙物色個青年才俊。”
說著,她將小姑娘放在腿上,拿起一顆葡萄塞到她嘴里,抬頭看了眼柔兒。
瞧她沒什么太大反感時,云軒接著說道:“你也知道,我在這深宮,也就逢年過節能出去幾次,怎么可能找到他說的青年才俊。
再說了,就算真有,恐怕也早有婚配,怎么可能還等到這種時候?不久前跟皇帝在紫苑游玩,卻發現皇帝更往日大不相同,口中三句不離一個人名。”
柔兒楞了下,心里恍然明悟,縱然早知如她們這般的世家子嗣,尤其是皇室宗親,諸般事情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但事到臨頭依舊有種難以言喻的酸澀。
不過這是他們的宿命,無法拒絕。
如霸道總裁瑪麗蘇電視劇里演的那種,二代追求真愛?
不存在的。
信不信敢這么做,第二天腿給你打斷?
柔兒抿了抿唇,輕聲問道:“敢問奶奶,此人是誰?竟能讓陛下這般記在心上?”
“唐云。”云軒輕笑著說道:“你們應該也或多或少聽過此人吧?”
“嗯。”
柔兒美眸閃了閃,似有些驚訝,但旋即點了點頭:“不日聚會之時,她們都提到過這個人。
似家中長輩都對此人多有稱贊,言語中更是多有感嘆,甚至多用于教育自家后輩身上,將之作為典范。”
其實她沒有說實話。
同輩之中的人,提起唐云往往譏諷多于佩服。
在長輩眼里,有唐云珠玉在前,再看自家后輩都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自然而然的,這些小輩就備受苛責呵斥。
放在現代社會是很普遍的現象,唐云就像是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如此情況當然會讓同輩對他多有嘲諷。
云軒也不是傻子,她何嘗不知唐云在京城這些同輩人當中,風評何等狼藉,眼見自己孫女心口不一,她只輕嗤了一聲:“呵”
頓了頓,云軒繼續說道:“我將這些告訴了你父親,你父親隨即去了一封信,欲要將你許配于他。”
“…?”柔兒瞪大了眼睛,心里越發苦澀。
“可是他拒絕了。”云軒瞥了她一眼,逗了逗懷里的綰綰,淡淡的說道:“人家看不上你…”
“啊?”
柔兒這次真的驚呆了,有種絕處逢生的驚喜,可這股驚喜卻伴隨著濃濃的疑惑與不解。
她問出來了:“他為何看不上我?柔兒自問不是傾城傾國,也沒有不堪入目,就算看不上,可…”
話沒說完,后面意思很明顯,看不上我柔兒,還看不上我的家世?
“或許,正因背景他才拒絕。”
云軒淡然一笑:“別忘了他是鎮武閣的人,若是他成了郡馬,那定然是要卸任的。如今唐云前途無量,簡在帝心,你覺得他會同意嗎?”
柔兒黛眉皺起:“可…”
云軒見狀,不禁悵然一嘆:“一群井蛙,若無父輩遮陰,你們就算捆在一起,也不夠唐云一只手玩的。”
柔兒張了張嘴,卻發現不知說什么。
云軒也不指望她能立刻扭轉觀念,本來愛情這玩意在上位者眼里就是個屁,她只是要囑咐柔兒莫要壞事。
組織了一下語言,云軒言簡意賅的說道:“你父親打算這么做,你且聽好屆時莫要壞事…”
許久之后。
柔兒心神不屬的牽著綰綰的小手,從宮里走了出來,白皙的臉上充斥著似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沒錯,就是哭笑不得。
她本來以為之前被嫁出去聯姻,已經是自己的歸宿,柔兒也做好了相應的準備,但是沒曾想唐云的拒絕,反倒讓父親他們想到了更甚的辦法。
他們竟然要自己去倒追唐云???
而且據她所知,唐云貌似已經有一名紅顏知己,自己這是要當第三者?可恥的插足其中,橫刀奪愛?
“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
柔兒低下頭,一把將踢石子蹦蹦跳跳,不知憂愁為何物的綰綰抱了起來,喃喃道:“這次是我,下次或許就是你了。”
第二天。
唐云先是去郕王府溜達了一圈,跟王鑫見個面,略微透露了些許口風,繼而應召入宮商議律法之事。
不同于上次,以前的武者學院建立,是有科舉制可以參考的,但是現在這種舉措,就像是公立學校跟私立學校的差別。
對于世家,一定要捏死它的要害,畢竟他們對于鉆空子向來樂此不彼。
世家宗族,放在曾經那個世界,跟資本很是相似,甚至可以說他們壓根就是一個娘胎出來的,本質都是為了鉆空子,壓榨,搜刮,榨取利益而生。
好巧不巧的是。
唐云也是資本。
曾經是。
他依仗資本發家,然后翻身成為資本,再然后改頭換面變成投資人 “我建議層層遞進。”唐云坐在桌前,一身鎮武閣的官袍,跟那些文官大相徑庭,但卻無人敢忽視他的存在。
一白胡子老頭,欣賞的看了眼他,拱手笑道:“層層遞進?大人可否詳說一番?”
唐云淡淡的說道:“首先,朝廷創立的學院,需以當地名稱為前綴,譬如龍陽郡的龍陽學院,這樣能進一步跟那些學院區分開來。
其次,州郡府縣,每個地方建立的學院數量要有限制,從而讓他們競爭起來,不患寡而患不均嘛。
至于學院的批準詔令,可以采取競拍的方式,誰出的價錢高,誰就能得到創建學院的許可。
如此,方可進一步刺激他們的競爭,繼而使得他們生出間隙,卻又不得不為了利益而聯起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