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一轉,他憤慨的說道:“趙大人可真是找了個好下屬,見到秦伯您也不下來打個照面。”
“呵呵,年輕人嘛。多少有點傲氣,很正常。”雖然說得輕描淡寫,可眉宇間一閃即逝的陰翳,卻昭示著老人的心情并非話中所說的那么不在乎。
出門在外,不就是圖個面兒嗎?
這么甩臉子就有點過了,雖然秦煜軒擺明了把唐云丟過去當探路石,但人家是大人物,針對你是給你臉,你算什么?
話很難聽,但無疑這是事實。
無論是秦煜軒還是趙毅,都沒有把唐云放在眼里,在他們看來…這家伙不過是個棋子而已,死了有大把代替者。
秦伯心里暗怒,但多年沉浮的心境,還是讓他臉上保持著平靜,默默注視著唐云離開背影片刻,他豁然轉身上馬:“公子咱們走吧,盡快追上小姐回去才是正事。”
“唐云真是太過分了。”邱丁岳依舊憤憤不平,余光時不時瞄過對方的臉,心情頓時好了幾分。
因為秦伯對唐云的印象越來越差,而秦伯又代表著秦煜軒,所以接下來自己讓唐云越慘,就越讓秦伯滿意…
邱家。
作為此地赫赫有名的大族,朝中有人保平安,自然穩坐龍陽郡地頭蛇位子,雖然只是各大勢力中的一個,但也有不小的話語權。
早在很久以前,秦煜軒是在龍陽郡做事的,那時候邱達商跟對方多有來往,利益糾葛甚是深厚。
正是得益于邱家的一手謀劃,才讓秦煜軒積累到了足夠的政績,在秦家的人脈關系運作下,調離龍陽郡,青云直上回到京城。
而后,秦煜軒也是投桃報李,連連替邱家鋪路,花了三十年的時間,讓盟友邱達商也去了京城且站穩腳跟。
這是一張捋不清楚的利益網,而這東西一旦復雜到一定程度,就會進化成新的名字——交情。
秦煜軒他們這一輩年齡已經不小了,避免兩家漸行漸遠,所以邱丁岳與秦源雪的婚事,就是兩家新的紐帶。
邱丁岳的來信,被邱家人傳閱一番后,大家心里都有了幾分算計。
平心而論,這是唐云的錯嗎?
當然不是。
若非沒有秦源雪的無心之舉,那么唐云就是代表趙毅過來鋪路的馬前卒,他們邱家甚至能看在秦煜軒的面子上,稍稍幫襯一二。
可是現在嘛。
秦源雪終歸是自己人,自己人犯錯,那能叫犯錯嗎?
頂多是年少無知,調皮。
所以只能把鍋丟在唐云身上,弄死這家伙了。
女子輕咳一聲,淡淡的說道:“區區一個小卒子而已,何至于興師動眾,不知道還以為我邱家無人呢。”
對面的男子接口:“邱月縹,你似乎想的太簡單了,關鍵并非唐云,而是他跟小雪在一起。”
邱月縹翻了個白眼,不假思索的回答了這個問題:“找個由頭,引開她便是。再說丁岳已經來信,言稱會追上他們,提前帶走小雪。”
位居正中的幾個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呵呵笑道:“唐云好處理,重點是如何借此人,將王鑫給踢出去。
到時候趙毅來此,你們與之聯手再立一功,再由京城的人打通關系,自然能形成循環交替的局面。
若能成功的話,不但不會影響秦家跟邱家的計劃有所沖突,也能進一步為咱們謀得好處,一舉兩得呢。”
邱月縹與青年對視一眼,面露幾分無奈:“但是王鑫不好辦。”
幾個人聞言,笑道:“你們別忘了,在王鑫眼里唐云后面站著的是趙毅,是秦煜軒,是…咱們。”
邱月縹恍然,凝重漸去,滿臉笑容:“所以只需要順勢引導,王鑫就會主動出手弄死唐云。
這個過程不需太急,反正趙毅還有一年才來,咱們可以一點點給王鑫添堵,掌握好這個度就行了。”
青年微笑說道:“真是個一舉多得的好辦法。”
無人察覺,青年說話的時候,隱于袖中的手死死攥緊,青筋凸起。
揚州府。
趙云律含笑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終于松了口氣,轉身回屋。
兒子趙興有些不解的遞上茶水,問道:“父親,為何要處理商會,咱們剛剛在這里站穩腳跟。”
趙云律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接過茶杯抿了一口,不欲多言:“你還小,不懂。”
出乎預料的是,以往乖順的兒子,此時仿佛執著的小樹,半步未曾挪動,擲地有聲的說道:“正因為孩兒不懂,所以才問。我不想成為一個只知修煉的莽夫。”
“你,真想知道?”趙云律楞了下,觸及兒子的眼神,心里微微一動,招呼他坐下。
趙興毫不猶豫的點頭:“想。”
趙云律淡淡的說道:“那我告訴你,因為唐云走了,所以咱們才要離開。”
“為什么?我聽說趙大人只是派他出去一趟而已,早晚會回來的。”趙興有些不解其意,追根尋底的問。
趙云律說道:“他不會回來的,此去要么身死隕落,要么一飛沖天。揚州府這破地方,回來作甚?”
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的輕笑:“你覺得,他會死在那,還是一飛沖天?”
趙云律下意識說道:“我傾向于后者。”
遂,他驀得反應過來,抬頭望向聲源。
卻見一黑色羅裙,披著小衣的靚麗女子款款而來,膚若凝脂,吹彈可破,柳葉眉鵝蛋臉,生的一副嫵媚面相,不說傾國傾城,但也差不了太遠。
“閣下何人?”趙云律皺眉起身,目光望向外面。
“別擔心,他們沒發現我。”
唐嫣月笑瞇瞇的找了個位子坐下,妙目掃過二人,最終停在趙云律臉上:“告訴我,你們是準備找唐云嗎?”
“是。”趙云律隱約感到對方身上傳來的那冰冷的氣息,表情越加凝重。
唐嫣月喝了一口茶,皺了皺眉:“帶我一程如何?”
趙云律遲疑著問:“你跟大人…”
“我說是朋友,你信嗎?”唐嫣月挑了挑眉,笑吟吟的打斷他的話。
“…”趙云律錯開她的目光,昧著良心點頭:“信。”
信個屁。
這女人該不會是唐云哪里招惹的情債吧?
倒是一旁不語的趙興一臉狐疑,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又有些不敢確定。
望著不遠處高聳的城池,李霄輕聲說道:“公子,咱們到了。”
唐云掀開車簾,目光落在那巨大的三個字上,眼中充斥著不加掩飾的火熱:“據說龍陽郡龍蛇混雜,可謂混亂無比。
大小勢力加起來不下幾十,能上的了臺面的也有一二十個,這可不同于揚州府那窮鄉僻壤,接下來可有得玩嘍。”
李霄問:“公子,咱們從哪個門進?”
這種郡城,一面有七個城門,中間三個是關閉的,非戰事而不開。
其他四個也嚴格分類,比如行商走販去最左邊,平頭百姓從左二進,書生士子則是右一,官員則是右二。
井然有序,儼然不亂。
之所以這么劃,主要是因為容易區分。讓守城的兵卒別瞎了招子,惹到不該惹的人,弄的一身騷。
唐云沖右二揚揚下巴,笑道:“自然從該進的門進。”
以邱家的情報網,想查出他的行蹤絕對手到擒來,隱藏身份沒有任何意義,反倒弱了氣勢。
唐云雖然有茍的打算,但絕不可能面都沒見就茍起來,誰手腕子高明起碼得先打打擂臺才知道不是?
馬兒嘶鳴,蹄聲清脆,拉著車廂朝右二城門緩緩前進。馬車上鎮武閣的徽記無比矚目,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眼的暗金色。
令牌拿出來,兵卒自然不敢阻攔,將馬車放進去之后,一兵卒目光晦暗,找了個由頭讓人替崗,匆匆朝邱家奔去。
唐云淡淡的吩咐他們:“你們先在這客棧住著,我去鎮武閣一趟。”
“是,公子。”小蕓連忙應下。
按照章程,唐云第一時間就得去鎮武閣報備,這是不能耽擱的正事兒。
更何況他對龍陽郡的局勢挺好奇,需要全方位,無死角,三百六十度螺旋了解一番。
“他到了?”
“這么慢!”
“會會這個家伙。”
邱家的人在得到消息后,迅速趕往鎮武閣,目的不言而喻。他們嚴格的說應該是世家,處于江湖的灰色區域。
說白了就是墻頭草。
邱家是屬于傾向朝廷這邊的,畢竟朝中有人嘛。所以年輕一輩的弟子,大都在鎮武閣當差。這也滋生了一個惡心人的東西——抱團。
本來這地方就挺亂,結果自己人還抱團分派,這讓作為一把手的王鑫分外不爽,但邱家勢大他也只能憋著火。
這次倒好,邱家竟然得寸進尺,還動用了京城的關系,聯系盟友派來了一個探路石…
要干嘛?
奪位?
王鑫也在等著唐云的到來,他倒要看看,這個被委以重任的探路石,到底能在這龍潭虎穴翻出什么浪花。
唐云渾然不知自己這才一進城,就被各種人瞄上。
若是知道恐怕不驚反喜,以現在他的處境,被越多人關注,邱家越是不敢以勢壓人,只要非不可抗力因素,唐云就有把握周旋一二。
踩上臺階的剎那,唐云便敏銳的感受到周圍蘊含著各種情緒的視線。
他挑了挑眉毛,目光悠然掠過周遭:“呵,有意思了,看來鎮武閣里頭,邱家的人也不少呢。”
太明顯了。
一撮人零零散散,另一撮人卻都掛著同樣的徽記,明顯是邱家抱團啊。
唐云不得不感嘆,邱家就是會玩,明顯是傍上大佬,朝中有人,不把此地的王鑫放在眼里啊。
這對他而言,無疑是個機會。
正在他暗暗盤算的時候,沒曾想那群他本以為充滿敵意的邱家人,竟然擺出一副笑臉迎了過來:“閣下是唐云吧?幸會幸會。”
“???”唐云懵逼了那么一瞬,繼而陷入短暫的頭腦風暴。
俗話說,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俗話…
為何這么做?這么做有什么好處?他們能得到什么?
豁然開朗!
唐云笑容無比自然,沖著他們拱拱手,友好的道:“諸位就是邱公子的親族吧?邱公子在酒桌上不止一次提過你們,真是幸會幸會,此后還需多多仰仗諸位才是。”
這群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招搖的對他示好。目的其實并不難猜,無外乎借刀殺人之計罷了。
好計劃!
唐云也沒有揭破的意思,反正現在以邱家的實力,搞事情也不過舉手之間,倒不如先由著他們,還能順帶坑他們一波。
比如房子 別忘了他現在還沒個落腳地呢。
他手里的錢也不多,在這郡城堪稱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搞到一座小院別提多難了,不止要錢還得有關系。
邱月縹等人也有一剎的茫然,這是怎么回事?難不成這人是個鐵憨憨?
等等。他剛剛說,與邱丁岳在酒桌上?
邱月縹幾人隱晦的對視了一眼,同時在心里感嘆:“丁岳不愧是在京城長大的,耳目渲染之下,城府竟然如此深厚,表面與唐云交談甚歡,但暗地里卻給家族來信…”
厲害啊。
心思急轉,邱月縹嫣然一笑,友好的說道:“唐云你初來龍陽郡,肯定什么都不了解,我等盡一番地主之誼,今日就設宴紫月樓給你接風洗塵。”
唐云面露為難之色,無奈的聳了聳肩膀,說道:“諸位客氣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何須見外。
心意在下領了,不過剛來這里還未置辦落腳處,這幾日怕是抽不出身,等安置妥當,再說喝酒之事如何?
再者,初來貴地,按規矩得向王鑫王大人報備一番,走個章程才是,接風之事容后再說也不遲。”
邱月縹要的就是他‘失禮’不予王鑫報備,如此才能加大王鑫對唐云的惡劣印象,從而針對出手,怎么可能由得唐云過去呢。
來不及細想,邱月縹張口便找了理由:“正巧我這有一套小院,只是偶爾才過去暫住,若唐云你不介意,這院子就送與你吧。現在天色不晚,咱們正好去看看如何?”
很好,房子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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