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涼郡。
云積山。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三百二十七臺階下,八百殘甲靜靜矗立,抬眸遙望,雙拳緊攥。
半刻鐘。
一道發髻散亂的中年身影,一瘸一拐,從天梯走下。
依稀可見,膝蓋破碎,血肉模糊。
“將軍,云山上人還是不出山嗎?!”
八百殘甲,咬著牙,問一句。
中年身影點頭,看向山巔,神情落寞,半響才道:“明日,再來!”
“將軍!”
霎時,八百殘甲驟然跪在地上。
眼圈,血紅。
聲音哽咽到了極點。
一月前。
云老將軍戰死。
少了靈海境鎮守,北涼郡危!
蠻夷國,有靈海境強者開道,一月連破北涼郡數城,戰死將士不下十萬,無力再抵抗,只能城破民死。
然,朝堂援軍未到。
蠻夷國軍隊,步步緊逼,殺戮蠶食諸城,北涼已入絕境。
云積山,云山上人。
乃是靈海境巔峰的強者,若有他助陣,可鎮北涼郡士氣,定北涼局勢。
所以。
一個月時間。
云霆,老將軍云震之子,三十次上云積山,請求云山上人出山,救北涼一郡。
但,次次遭拒。
甚至,云將軍舍下將軍尊嚴,跪三百二十七臺階,三叩九拜,膝蓋染血,以誠相感,依舊未能感動云山上人 看著自己的將軍,如此憔悴、落寞。
八百殘甲,眼球充血。
“將軍,我們,不求了,行嗎?!”
“我們,不求了!!”
八百人哽咽。
“不求,這一郡百姓,北涼軍守不住。”
云霆遙望無盡疆域,內心煎熬。
“將軍!那位云山上人,一心向道,不沾塵事,就算我們跪一千次,一萬次,他不會動搖。”
“求將軍回去吧。”
“北涼軍沒孬種,我們就算戰死,也不愿將軍折辱。”
“求將軍帶我們沖殺,我們寧愿戰死,也絕不來此,受此辱。”
八百殘甲,皆是戰場生死下來的人。
衣甲破碎,蓬頭垢面,卻依舊難掩軍人傲骨、血性!
“云霆,對不起你們,也對不起北涼郡父老,云霆無能!”
云霆聲音沙啞。
轉身,跨上一旁戰馬而去。
八百殘甲也起身,駕戰馬跟隨。
云積山,風景依舊。
十天。
戰馬極盡累極。
陳初見趕到北涼郡邊關。
入眼,一郡蕭條、肅穆!
饑民流亡,成群結隊,將山、樹皮都啃光了。
令無數人動容。
跟隨而來的柳云逸、蕭靈兒五人,看得心顫,他們一直生于靈山福地,生活優裕,又怎看過這種情形。
李鐵拐駕馬遠去,詢問北涼情況。
隨后,才回來,對陳初見匯報:
“云老將軍一人之力,斬斷北涼江,抗擊蠻夷國二十萬軍團,苦守十天十夜,戰死于北涼江邊,七軍山!”
“蠻夷國將七軍山圍住,引誘北涼軍前去搶奪尸身,枉死三萬,尸骨堆積成山,至今未搶回尸身。”
“云老夫人,得知老將軍戰死,絕…絕食七日而死!”
李鐵拐,語氣有些哽。
須臾后,才道:“老將軍之子,云霆暫時執掌北涼事務,三十次前往云積山尋求幫助未果,北涼郡,諸城被破,淪為死城。”
“云老夫人,絕食而死!”
風娘一聽。
美眸顫動了一下。
云老夫人之名,她未成為筑基之前,早聽聞過,忠貞不二,愛民如子,為云老將軍出謀劃策,定北涼,一度穩定大局,乃是北涼,乃至于周邊各郡都愛戴的人。
——死了!
“駕!”
陳初見不發一言,縱馬狂奔。
并未去北涼城,而是直奔北涼江,七軍山。
沿途一路,尸骨鋪路。
狂奔千里,到了七軍山外。
無數軍隊駐足,構筑防御工事,鎮守七軍山。
“又來一群送死的。”
七軍山,一座山包上,穿戎裝的蠻莽,遙望下方塵煙中的鐵騎,冷笑。
“這都是第幾支北涼軍了,看來拓跋國師說的不錯,只要云震的尸體在七軍山,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北涼軍前來送死。”
“依我看,我們不破城,單單鎮守在此,都能將北涼軍殺絕。”
旁邊的摩柯也笑了起來。
而后,笑容突然一斂,大吼道:“蠻夷國的勇士們,準備戰斗!”
一聲咆哮,猶如獸吼一般,在七軍山炸響。
人若蒼鷹,沖下山頭,來到七軍山入口前。
“又是來替云震收尸的吧。”
蠻莽打量著陳初見等人,一目橫掃,很快,笑容消失不見。
因為,他乃是練氣八重。
竟然看不透對方。
“筑基!”
旁邊,摩柯突然驚呼,神情驟沉。
他是筑基境,能看穿人群中的筑基境高手,不僅是一個,而且是好幾個,實力一點都不比他弱。
“朕只有一個要求,七軍山有多少人,殺多少,斬首,釘于北涼江邊。”
陳初見說一句,抓著斬仙劍,踏空而出。
靈海!
蕭靈兒等人見狀,美眸一瞪,發出一聲驚呼,嘴張成‘O’型。
陳初見竟然是靈海境。
“他…他什么時候突破的?!”
若傾仙的黛眉也為之一沉,更是震撼。
之前陳初見的修為,明明是筑基境,怎么突然就到了靈海境?!
這一路,她竟然未發現。
最為之震撼的是天山七雄。
之前,在鎖陽山外,他們看清了,陛下的修為是練氣。
才過去多久。
靈海境了!
“是靈海境!”
“退!”
看到陳初見殺上,摩柯和蠻莽臉色遽變,頓時閃退。
但是。
陳初見施展一步閃。
瞬息沖上。
一只手閃電探出,驟然抓住蠻莽的腦袋,順勢朝一根削尖的木樁撞去。
木樁從蠻莽的后腦勺貫穿,從眼眶穿出。
被釘在上面。
如同蛇被斬了頭,身體依舊在痙攣抽動,嘴中咕嚕冒血。
蕭靈兒、柳云逸等人,看得渾身發寒,眼皮狂跳。
摩柯更是內心倒抽一口寒氣,極速朝防御工事逃。
“你能逃哪里?!”
陳初見抬手一拍,將防御工事連同鎮守的蠻夷士兵一起攪碎。
再次施展一步閃,沖到摩柯身邊。
“殺!”
摩柯反手一刀劈下。
陳初見徒手抓下戰刀,順勢一下,斬斷了摩柯的手臂。
摩柯發出‘啊’的一聲慘叫。
沒等他退開,一只手猛然扣住他的腦袋。
‘咔嚓,咔嚓’,頭骨被五指捏碎,凹陷進去,摩柯發出‘啊啊啊’的凄厲慘叫。
陳初見恍若未見。
一手抓著摩柯的腦袋,拖著他的身體,朝七軍山巔走上去。
身后,饒是玄松、若傾仙都看得心神狂顫。
更別說天山七雄、蕭靈兒五人,以及五百鐵騎等人,嘴唇、手都在發抖。
那些蠻夷士兵,更是被嚇得人都僵在原地。
“殺吧!”
玄松率先回神,喊一聲。
別說什么金丹尊貴,陛下之令,如雷音轟心,即便是真仙,也得出手。
霎時,七軍山慘叫不覺,說過之處,皆是頭顱高拋。
山上,摩柯慘叫,不斷蹬腿,身體都痙攣了。
陳初見望著身邊一具具尸體,全是北涼軍,大秦的軍隊,已經腐爛了。
而在山巔。
一尊蒼老的身影,站在尸體上,手抓著一桿長槍,插在地上,穩定身體,屹立不倒。
縱使身死,依舊要堂堂正正,不彎折分毫。
滿頭蒼發在風中翻飛。
一雙瞳孔遠望北涼、大秦!!
“老將軍,朕來接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