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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 ?英國國王向我們告別(下)

  公爵發了幾天熱,就死了。”

  奧比涅夫人才說完,房間里的人,從國王陛下到奧爾良公爵,從奧爾良公爵到旺多姆公爵,又從旺多姆公爵到孔蒂親王,最后到邦唐,無不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作為一個國家的主人,無數人阿諛與憎恨的對象,能夠壽終正寢的君主并不多,死法也是各種各樣,有戰死沙場的,也有因為生病而被御醫弄死的,還有被妻子與妻子的愛人謀殺的,還有因為一下子吃了太多美味而椰絲,或是在上廁所的時候被刺客一刀子戳進…嗶的――但詹姆斯二世竟然是這樣死的,實在是太令人覺得匪夷所思了。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從果實就能看到根源,若不是這位野心勃勃的先生一向表現的過于冷酷無情,他的妻子與女兒也不會毫不猶豫地讓他去死。

  “您說幾天,”旺多姆公爵問道:“白金漢宮那里難道就沒給出任何反應嗎?”查理二世如何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按理說,詹姆斯二世應當沒法在床上舒舒服服地受了油膏,在妻子與女兒的環繞下死去才對。

  奧比涅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氣:“我不知道該怎么說,諸位…”她猶猶豫豫地說:“也許你們也聽說了…”國王有“小鳥”么…

  “您正逢其時,夫人,”奧爾良公爵說:“所以盡管說吧,我們有心理準備。”

  “查理二世去世的時間可能要比公爵還要早些。”奧比涅夫人說,雖然約克公爵已經稱王了,人們也改用詹姆斯二世來稱呼他,但出于謹慎,她依然這樣稱他為公爵:“聽說,他當晚就知道了公爵被雷電劈中,性命堪憂的事兒――當時他正在用晚餐,剛丟進嘴里一顆蜂蜜杏仁,結果因為大笑而嗆進了氣管,侍從們好不容易七手八腳地把那顆要命的玩意兒弄出來,嗆咳引起的窒息又導致了中風…”

  “哎呀!”眾人不由得齊齊喊了一聲,中風是一種頑固又奇特的病癥,別說是現在的醫生,就連巫師也沒法弄清楚這種疾病的發病原因與治療方式,查理二世的王后立刻從漢普頓宮趕到了白金漢宮,她和查理二世的兒子方才去世,現在眼看著就要送走自己的丈夫――雖然她竭力挽回,但也只是留了查理二世不過兩三天的時間…查理二世比他痛恨的弟弟還要早些去世,據說離開的時候渾身打了不少洞,好將“壞液體”引出來,卻無濟于事――除了讓他更加痛苦與衰弱。

  路易十四估算了一下,查理二世是30年生人,如今也五十多歲了,在這個年代,上位者時常沒有任何限制地飲酒、攝入大量的脂肪、蛋白質與糖分,倫敦距海不遠,查理二世的餐桌上還要多出許多鮮美的貝類、蝦和海魚,他早幾年就有了痛風的癥狀,想必其他疾病也沒放過他――他之前又才失去了唯一的繼承人,這個年紀大約也生不出孩子了,沒想到又緊接著聽到了約克公爵被雷電擊中命不久矣的消息,大悲大喜,發生嚴重的中風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里,他又問道:“唉,您說的這樣詳細,是因為有人告訴您了么?”

  “是啊,陛下,正是我的保護人,約克公爵夫人。”

  在約克公爵奄奄一息,而查理二世的死訊尚未傳到他們耳朵里的時候,圣詹姆斯宮里人人自危,男人們前途無光,時刻擔憂著自己會被作為叛國者送上刑臺――就算是在開明寬容的法國,叛國罪依然是一樁會被施加三種到五種酷刑不等,然后斬斷四肢,shengzhi器官后處死的罪名,英國更不例外,愛德華一世就曾對愛爾蘭的反叛者首領施加過這種刑罰,據說他的哀嚎聲響徹天宇。

  女人們呢,她們不是陷入了迷茫,就是一派慌亂卻不知道該怎么做,等到有侍女跑出去,反而被暴徒凌辱殺害,赤身露體被拋在街道上的事情發生后,公爵夫人當機立斷,在奧比涅夫人的幫助下,重新收拾了圣詹姆斯宮――自從路易十四給大公主陪嫁了一隊侍衛后,其他的國王們紛紛效仿,有些是在女兒出嫁的時候陪送,有些女兒雖然出嫁了,卻也送了一隊人。

  公爵夫人為了避免引起丈夫的不滿與嫉妒,將這對不過三十人的火槍手們藏在了里士滿,他們聽了主人的召喚,當然日夜兼程而來,趕來后立即讓城堡的秩序為之一清――別看只有三十人,公爵夫人與奧比涅夫人這下子可了解到法國國王那時候為什么要這么做了,有完全站在你這邊的力量,真讓人安心,也讓人更勇敢,更冷靜。

  這時候,來自于查理二世的妻子,也就是英國王后,葡萄牙公主的使者也來到了圣詹姆斯宮――在這個國王也要上戰場的年代,能夠拖延這么些日子已經算是幸運了,公爵夫人平靜地接受了王后的旨意,和使者一起去了白金漢宮,到了那里,見了王后,她才知道,原來國王已經死了。

  兩個未亡人面面相覷,說起來她們還真是相似,外國人――查理二世的王后是葡萄牙公主,公爵夫人是摩德納公爵之女;天主教徒――是的,活見鬼的她們都是,只不過之前的攻擊大多落在公爵夫人身上;沒有孩子――她們都懷過孕,但不是死胎就是夭折。

  具體她們在密室中談了什么無人知曉,但等到國會與貴族們參與進來,她們發揮的余地就小了:“查理二世是如何去世的額,正是王后告訴了公爵夫人,公爵夫人又告訴了我的。”奧比涅夫人說:“我們又共同設法隱瞞了幾天,直到查理二世與他兄弟的尸體都發臭了,王后與公爵夫人才不得不公之于眾――不過在這之前,她們設法將安妮――就是公爵的次女藏了起來,并召喚愛德華.海德,克拉倫登伯爵以及他的兒子們入宮,在大部分人得知這個消息之前,克拉倫登伯爵又聯系一批愿意支持他們的人,他們與后來的人,我是說,反對者們對峙了起來。”

  “倫敦那時候的戰役已經結束了,英國并不執行薩利克法,”路易說:“那么安妮公主就是理所應當的繼承人。”

  “但國會并不承認,至少不愿意就這樣承認。”奧比涅夫人說:“他們原先就撰寫了‘權力法案’要對國王做出限制,現在更是得寸進尺,具體的在我帶來的信件里,陛下,不過您看了就知道啦,很顯然,英國人在背棄了教會之后,又背棄了國王。”

  “我已經看過了。”路易說:“不奇怪,權力是樣好東西,不然為什么人人要去爭奪呢。”

  “查理二世的瘋狂嚇破了他們的膽子,也壯大了他們的怒意,陛下,如果您是英國的國王,他們肯定是不敢,也不愿意這么做的。”

  “這句話您可就說錯了,”路易十四說:“有多少罪行正是借著正義、自由與榮譽的名頭肆意橫行,讓人們得了利益又能安撫良心的?誰也不知道,但無可如何,這些英國議員們所作的事情肯定是其中的第一樁,哪怕是亞瑟王站在他們面前,他們也不會心甘情愿地交出手中的權力,遑論是他們的敵人,我呢?”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奧比涅夫人:“您曾經做過英諾森十一世的使者,看來您這次又是要做英國王后與公爵夫人的使者了,看來他們交給了您一項沉重緊要的任務。”

  “正是如此,”奧比涅夫人站起身來,向路易十四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禮,而后說道:“我并不是一個正式的使者,但我確實帶來了王后的口信。”

  旺多姆公爵與奧爾良公爵交換了一個眼色,看來他們都猜到了一些,奧比涅夫人也略微放寬了心:“陛下,”她在國王的示意下重新回到座位上,“王后有意邀請奧爾良公爵之子前往倫敦,與安妮公主締結婚約,共治英格蘭,蘇格蘭與愛爾蘭以及斯圖亞特王朝在新大陸所有的殖民地。”

  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了然的神色,這個可能早在他們得知英國議會有意邀請奧蘭治的威廉三世成為英國國王就知道了,威廉三世的母親是查理一世的妹妹,奧爾良公爵之子小菲利普的母親也是查理一世的妹妹,沒理由威廉三世可以,小菲利普就不能,如果一定要說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小菲利普是天主教徒,但看路易十四的大公主嫁到瑞典后就毫不猶豫地改信了新教來看,路易十四應該不會在乎弟弟的兒子信仰什么。

  “這是一樁重要的事情,夫人,”路易十四和善地說:“您可以在楓丹白露好好地休息一段時間,讓我們來想想該給出一個怎樣的回答。”

  奧比涅夫人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她也知道這時候留在凡爾賽宮反而會迎來過多的注視,楓丹白露反而清凈,“這正是我渴望的,陛下。”她說,而后向國王陛下行了禮,告退了。

  等到房間里只有自己人了,奧爾良公爵就毫不遲疑地一伸手,從國王手里抽出那封信來看,王后當然不可能親筆寫這封信,在里面泄露的內容也不多,但不用別的,只要看這幾條:

  1.英國國王不能是天主教徒,必須皈依英國國教――這倒無所謂,就連普魯士的大郡主也有可能皈依新教呢。而且他們的祖父,也就是亨利四世,也是從新教教徒轉為天主教徒,才能繼承法國王位的,對君王們來說,信仰有時候也不過是類似于擦屁股紙異類的東西。

  2.直接依附國王的人,不能擔任下議院的議員。

  3.國王所作的一切決定,政府的命令,必須有樞密院成員簽字才能起效。

  4.法官的任免權屬于議會,議會定罪的人,國王無權寬赦。

  5.圣職任免權屬于坎特伯雷大主教,但大主教的人選由國會指定,國王決定是否由此人擔任大主教一職…

  看到這里奧爾良公爵就冷笑了起來,“他們這是需要一個國王,還是需要一幢擺設用的圣像呢?”他一邊將信件轉給旺多姆公爵,一邊說道:“葡萄牙的公主顯然有意為國會引入一個敵人,好讓她從中取利。”

  “這正是我不能決斷的地方。”路易說:“也許是我一直以來的行為讓她們產生了錯誤的想法,我并不是那么有野心的人,”聽到這里孔蒂親王在國王的身后做了一個鬼臉:“她們以為我會如同一條饑餓已久的魚兒那樣迫不及待地咬上魚餌。”

  “您不是這樣的人,您超級軟心腸的,”旺多姆公爵理直氣壯地說著讓孔蒂親王目瞪口呆的話:“您若是那種只看利益的人,王太子的妻子就不會是葡萄牙公主,大公主的丈夫不會是瑞典國王,就算是大郡主,您也沒答應把她嫁給卡洛斯二世,而為她選了普魯士的王太子了。”

  “但這樁婚事又不同一般。”路易看向弟弟:“這可是一頂王冠。”

  “與其說是王冠,倒不如說是絞刑架上的繩圈。”奧爾良公爵站起身來,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無比厭煩地說:“英格蘭今后必然是法權勝過王權,國會凌駕于國王之上,這樁婚事并不能為法蘭西,或是小菲利普帶來任何好處,反而會進一步引發人們的忌憚…”法國的奧爾良公爵之子到了倫敦,在種種限制下也與嫁到外國的公主沒什么不同,你若是碌碌無為,會被人指責尸位素餐,你若是努力進取,會被人認為野心勃勃,一旦出現了什么天災人禍,你就是推出來撫平人們憤怒的替罪羊。

  “但這件事情不僅僅是對小菲利普,還是我們的,”路易拍了拍身邊的椅子,讓奧爾良公爵坐下:“你晃得我頭暈,弟弟。”這個邀請事實上和大郡主的婚事非常相像,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有句話說得好:“沒有不想做英國國王的法國國王,也沒有不想做法國國王的英國國王”,當初同時統治著兩個強大國家的亨利六世讓他之后的每一位君王都嫉妒得發狂,雖然這位國王的下場是在倫敦塔里被逆賊砍了頭。

  但想想吧,凡爾賽的人們只因為卡洛斯二世是西班牙的國王,就愿意把大郡主嫁給這么一個魔鬼,如果他們知道只要改信,娶約克公爵的女兒就能得到一個國家,他們還不歡欣鼓舞地跑過來促成此事?

  但仔細一想,這樁事情對法蘭西而言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首先,正如路易所說,一旦奧爾良公爵的兒子成了英國國王,他們對其就再也沒有任何權利與義務可言;其次,英格蘭、蘇格蘭與愛爾蘭三島孤懸海外,就意味著這個國家完全可以形成獨有的經濟與政治體系,王權處處受限,上至女王下至平民對法國的一切充滿戒備,想如西班牙那樣,通過派駐軍隊與官員的方式逐漸使之同步與同化,幾乎是不可能的。

  最后,或許都不用等到路易十五親政,英國和法國又會結束短暫的結盟,回到現在的敵對狀態或是更糟,若是小路易因為親情與奧爾良公爵受到掣肘或是做出了錯誤的決定,今天凡是支持這樁婚事的人個個都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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