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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矛隊前方的壓力驟減以后,也如墻推進,與從后方封死活動空間的槍牌隊,一起將官軍擠得粉碎。這就像兩堵墻一樣,慢慢接近,中間的人注定會被壓成粉碎。
但這股官軍的表現,讓李來亨十分吃驚。在這樣絕望的形勢下,他們居然還在奮力抵抗,有數十名用長竿兵器的官兵背靠背聚成一團,負隅頑抗,給郝搖旗增添了很多麻煩。只是畢竟大局已去,少數官兵的英勇并無益于時勢。他們在勉強抵擋一會兒后,終于還是被郝搖旗徹底殺散。
李來亨這才完全放松下來。他支起身子,勉力站了起來,吩咐郝搖旗打掃戰場,自己則去慰問受傷的將士們——李來亨在艱苦耐勞上可能無法同李自成相比,但愛惜士卒的營業表演可就要高明多了。
小虎隊的表現相當不錯,真正是馬必喘汗、人必流血,連半大孩子一般的張皮綆,都身負四五處創傷。他看到李來亨過來安撫士卒,更是激動難耐,連忙跑去李來亨的面前夸耀自己此戰的戰績。
“好、好,很好,你們都做得很好。”
李來亨笑了笑,他摸了摸張皮綆的頭,向北遠遠望去,飄雪之中,已能看到一隊清晰的人影了。
“是官軍?還是義軍?”
小虎隊的將士們都遲疑了一下,所有人都握緊了手中的兵器。經歷一場殺戮后,大家都有些筋疲力盡了,如果這時候又要再戰一場,恐怕情況很不樂觀。好在李來亨的運氣不錯,風雪之中沖出的一隊兵馬,并非官軍,而是他已經十分熟悉了的“九條龍”谷可成和“虎焰斑”辛思忠。
“小老虎!”
因為大雪和迷霧的天氣,讓可視度驟降,這兩支友軍再辨別清楚對方身份前,都提心吊膽,甚至已經做好了作戰的準備。當劉宗敏發現這是小虎隊的時候,心里不禁喘了一口氣,和他站在一起的“花關索”王光恩也抹了兩把汗,放下心來。
李來亨將腰刀回鞘走上前去,他指著被小虎隊控制住的一批官兵俘虜,問道:“我們在路上截住了一隊官軍,他們是從大木坪的老營山寨突圍出來的嗎?”
王光恩面色不豫,劉宗敏則解釋道:“官軍在大木坪山寨駐扎了近千兵馬,出乎我們的預料。雖然一功帶隊,從小路直入山寨之中,但我們還是很費了一番功夫,才將官軍解決。”
谷可成和辛思忠這兩員偏將身上都負傷多處,特別是谷可成,他右肩被砍傷一刀,傷口很深。但谷可成不以為意,只用一條細布綁縛傷口,對李來亨說道:“官軍中有許多竿兵,他們拼命突圍起來,還好都讓小老虎你截住了!”
竿兵…
李來亨這才明白了為何劉宗敏和王光恩攻破大木坪山寨后,官軍居然還能保持建制突圍出來。竿兵是明軍中的一支勁旅,是從湘西土司中征募的苗兵部隊,又叫鎮篁軍或者鎮竿兵。竿兵大多出自同一部族,凝聚力較強,兼且野性未脫,戰斗力不可小覷。
圓滑如泥鰍的王光恩在這一戰中損失不小,竿兵就是從關營負責堵截的防線處,沖殺了出去,連他三弟王昌都被擊傷。他臉色十分不快,說道:“竿兵是朝廷督師和湖廣巡撫才能調動的精兵,一個大木坪山寨都這么難打…夷陵州城恐怕更加麻煩!”
關營在攻打大木坪時已經折損上百戰兵了,王光恩心中早就打起了退堂鼓。按照他的估計,夷陵州城和南津口的城防,大大優于大木坪山寨,而且駐防兵力恐怕還要多上許多——如果還駐扎更多精銳的竿兵,王光恩絕不愿意硬碰硬,為羅汝才和李自成消耗自己的本錢!
“這…”李來亨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將更加糟糕的噩耗,告訴劉宗敏和王光恩,“捷軒叔、王掌盤,我和白旺在廟坪俘虜了一批官兵。照他們的意思來看,閔一麒、尹先民兩部約有二千人的沅兵,就在大江南岸,至遲一天就將抵達夷陵州城。”
劉宗敏、王光恩聞言皆驚,兩人對視一眼,都是一副驚惶神色。他們也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狠角色,自然知道兩千沅兵即將抵達夷陵州城的消息,意味著什么。
闖營和關營總兵力不過一千五百人,現在還因為攻打大木坪山寨不順利,有所折損。即使忽略夷陵州城和南津口現在駐軍的兵力,僅僅是兩千沅兵加上州城的城防,一千五百人的義軍,就沒有任何可能性可以破城!
“你說得當真?”王光恩不敢置信,他深感闖營是不是自己的瘟神?跟他們湊一起后,怎么一樁好事都沒有,“兩千沅兵駐防州城!若真是如此,我看就大勢已去了,捷軒老哥,真要如此,我看咱們還是就地散伙,趕在官軍進剿前,各尋生路吧!”
劉宗敏一把將王光恩按住,讓他冷靜些,“守宇老弟,先不要慌…來亨,夷陵州城現在有多少駐軍,你們弄清楚了嗎?”
李來亨遲疑一會兒,說道:“我和老白不敢冒然接近州城,以免打草驚蛇。但按俘虜所說,應該不會超過千人。”
劉宗敏雙手背在身后,在雪地里來來回回走了三四圈。王光恩看著他走來走去,心情更加焦急了,他把佩刀一把摔到地上,直接問道:“老哥,你難道還想攻打夷陵不成?”
“千人、千人…我們并不是沒有機會!”劉宗敏指天發誓道,“老弟,我們不打掉夷陵,曹帥他們就危險了!不到千人的駐軍,分散在南津口和夷陵州城兩處據點,我們集中兵馬,完全有可能在沅兵渡江前打下夷陵!”
“你是在說笑吧!”王光恩反對道,“你也聽到了,沅兵最遲一天就到夷陵了,就算夷陵兵力連五百都沒有,一天時間豈能攻破州城!”
“走,我們必須現在馬上就走,才有機會逃出官軍圍剿!”
王光恩絕不愿意為羅汝才火中取栗,在他眼中沒有什么東西比自家本錢更為重要。現在官軍勝跡明顯,他可不會再往必敗的戰局里砸錢了。
劉宗敏勸說不過王光恩,但李來亨卻知道王光恩看重的是什么,便勸道:“王掌盤,現在走又能往哪里走?西面是曹帥和官軍六千楚兵大戰的戰場,等咱們過去,新去增援羊角山的官兵可能已經解圍了。到時候曹帥已經逃入大山,您去西面要獨自對付六千甚至加上援軍后,七千八千的官兵嗎?”
李來亨一手指著北方,說道:“北面!北面是南漳縣,官軍將領朱化龍和譚文,正帶著兩千竿兵守在那里,您沖的過去嗎?至于東面,東面是荊州和襄陽,楊嗣昌和方孔炤的督撫大軍就在那里,關營要去自投死路嗎?”
“四面八方之中,唯有南面還有一線生機。夷陵州城和南津口兩處地方,總共只有不滿千人的守軍。我們只要趕在沅兵抵達以前,攻占州城,然后依托城防抗擊兩千沅兵,短時間內絕無危險!而夷陵一失,羊角山前線官兵一定立即崩潰,曹帥和我家掌盤便可以率大兵南下增援了!”
王光恩并非鼠目寸光之人,只是他心疼自己的兵力本錢,所以反而不如李來亨看得清楚。聽過李來亨的這番分析后,王光恩便覺得如果往西面、北面、東面逃竄,關營反而有可能遭到更大的損失——那樣還真不如就在夷陵拼一拼了!
“富貴險中求,守宇老弟,咱們就拼一把了!”
劉宗敏又勸說一句,王光恩閉上雙眼,細細思慮著勝敗利益。他腦中迅速過了一遍不同的可能性后,又想起麾下大將李世英對李來亨的評價,“分析戰局,鞭辟入里,很難易與”,確實如此!這頭不為綠林江湖所知曉的“乳虎”,今后需加重視。
“好。”
王光恩將佩刀撿起,對劉宗敏說道:“捷軒老哥你是長輩,當年在陜北你救過我的性命。這次我就把關營上下一千條人命,擔到老哥你肩上了。”
“哈哈哈,好好,咱們兄弟兩個又能搭伙大戰一場了。”劉宗敏放下心來,開懷大笑,“那就讓一功留守大木坪山寨…來亨,你帶路,我們所有兵馬先去廟坪集合。然后就馬不停蹄,直撲夷陵城!”
直撲夷陵!
一天之內,趕在沅兵抵達前,拿下夷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