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墨青語安然睡下。
身側,統領血衣堂的老嫗,小心翼翼的退出圣堂。
圣堂之外,并不平靜。
圣門諸多強者,早已悄然匯聚。
作為明州人人聞之色變的魔教。
壓的三大宗門抬不起頭的圣門,教眾足有三千人。
在教內,設有四大護法,三堂主,兩殿主。
這些人,是除卻教主之外,圣門最高的掌權者。
雖說墨青語奪權上位時,已清洗過一批實權派。
但為了穩固圣門,還未曾大刀闊斧的進行大規模清算。
而今,這些前代老臣,都匯聚在一起密謀。
其中包括殷護法,劍護法,天殿之主,地殿之主,圣天堂主。
圣門除了剩余的兩位護法,忠心于墨青語,未曾合謀,余者皆聚。
“路堂主已被那女人下獄了。
以她的鐵血手腕,多半是活不成。”
劍護法微微一嘆,有些惋惜道。
昨日圣魔堂反叛,都沒能鬧出什么動靜,就被墨青語強勢鎮壓。
四品實力的路公卿,只是一個照面,便被擒下,打斷了雙手。
這件事情,也讓教內許多有異心的人,不寒而栗。
“路公卿那個蠢貨沒腦子,這般明目張膽,能成事才怪。”
說話的,是殷護法,他也是一位四品武者,算是前代教主鐘北幽一手提拔起來的。
“眼下,那個女人已尋回了幽泉印。
聽說幽泉印被一個江湖小子以特殊手段種下烙印,暫時無法抹去。”
地殿之主,身穿一身灰袍,滿頭銀白,說話倒是中氣十足:“這是最后的機會了。”
“若等那女人徹底掌握了幽泉印,教眾歸心,再想反抗,便難了。”
聞言,眾多魔教強者沉默不語。
他們自然是不甘心,聽命于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娃娃的。
盡管這個女娃娃,手段狠絕,武道修為極強。
但在他們看來,畢竟是個女流之輩,怎配擔任大位?
“不甘又能如何?鼓動親信謀逆?”
天殿之主一身長袍,頗有些書卷氣息。
若不知道,還以為是個鄉間私塾的教書先生,很難將他跟圣門殺人如麻的魔頭聯想到一起。
“諸位莫要忘了,這女人的實力有多強!”
聽到此話,眾人間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墨青語能頂著這么大的壓力,強行整合圣門,坐穩位置,自然不簡單。
盡管在座諸位,都是四品武者,銅筋鐵骨,力量卓絕,距離神通廣大的上三品,也只差一步。
可這一步的差距,大的讓人絕望。
兩位護法,一位堂主,還有兩大殿主。
一共五位四品武者,雖說心有不忿,卻不敢真做些什么。
因為他們五位聯手,都敵不過他們口中的女流之輩。
至于鼓動教眾一同動手,這種想法則有些天真了。
雖說他們是圣門元老,但墨青語剛上位,便防范著他們,收了不少權柄。
若真有登高一呼的時刻,能有多少親信跟著他們還不好說。
“楊殿主,您主動邀我們前來,不會是為了勸我們低眉順目,乖乖跪在墨青語那女娃娃面前當狗吧?”
殷護法盯著天殿之主,認真道。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這位天殿之主身上。
“反,自然是要反的。
但謀而后能定,這種開弓沒有回頭箭的事情,只有一次機會。
若是事敗,在座的各位,都得被拋尸到修羅崖。”
楊殿主目光炯炯,胸有成竹。
當墨青語從夢中醒來,執掌血衣堂的老嫗,去而復返。
“教主。”
那老嫗,竟是遞了一串糖衣厚實的糖葫蘆出來。
墨青語神態自然,接過糖葫蘆,揭開了紙布,吃了起來。
她吃糖葫蘆不是先將山楂的糖衣舔化,而是咬下一顆,直接嚼碎。
任憑酸甜之感在口齒味蕾間流開,很是滿足。
愛吃糖葫蘆,這是她十二歲,第一次殺人后養成的愛好。
在圣門這種殘酷的地方,總要學會殺人。
但哪怕是墨青語這種性子堅定的人,第一次殺人,仍是有些不適。
也是靠著吃糖葫蘆,才壓下第一次殺人的惡心感。
從此以后,便成了愛好。
只是,她不會在人前吃這小孩子的玩意。
畢竟在圣門教眾面前,她是陰刻暴虐的教主,需保持威嚴。
唯有這絕對信任的老嫗,不需要回避。
“余婆婆,那些個廢物,可有動靜?”
咬著糖葫蘆,墨青語含糊不清的問道。
被叫做余婆婆的老嫗,點了點頭:“現在,都在天殿密室里商談。”
“自以為做的隱蔽,都是自作聰明。”
血衣堂是三堂之中,實力最強的一堂,對于情報耳目方面的手段尤為突出。
這位余姓老嫗,就是墨青語在圣門的耳目。
那些殿主,堂主,乃至護法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墨青語的手掌心。
“看來,路公卿被擒,他們坐不住了。
都開始蠢蠢欲動了。”
將最后一顆糖楂咬碎,墨青語丟開木簽,莞爾一笑:“這樣也好,一網打盡,斬草除根,也省的沒完沒了。”
吃完了糖葫蘆,墨青語用巾帕小心翼翼的擦干凈糖漬,免得讓人看出來。
隨后,才前往地牢,去看看已被關在圣門好幾日的李荊棘。
圣門地牢內,關押了不少人。
其中有與圣門為敵的明州正道弟子,有叛教謀逆的教眾,也有如李荊棘這般,因為某些事情,被圣門囚禁,剝奪自由的江湖客。
被關在這里,李荊棘心中也不慌張。
因為父親已經告訴自己,即將有高手前來搭救他。
三品武者,也不知父親從何處尋到這樣的武道高人。
但他不需要質疑,畢竟父親絕不會騙他,這是肯定的。
李荊棘只需要在牢里多待幾天,等待時機便可。
“哥們,你會不會吸星大法?”
李荊棘雙手抓住鐵欄桿,湊到正對前方那一間囚籠,向里面問道。
被囚禁在李荊棘正對面的,是一位披頭散發的魁梧漢子。
此刻,魁梧漢子正悲慟大哭。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老子為圣門出過力,為教主流過血,我要見教主,我要見教主!”
他聲音洪亮,整個地牢都能聽見余聲回蕩。
李荊棘觀察他許久了,感覺是個高手,才有此一問。
按照父親話本故事的武俠橋段,這種地牢,可是最容易獲得奇遇的地方。
也不知有沒有被囚在這里,無望脫困的江湖高手,愿傳他個一招半式的。
“嗚,嗚,嗚。”
披頭散發的漢子喊累了,開始嗚咽,聽到李荊棘的話,瞥了他一眼,沒搭理,反倒哭的更傷心了。
“唉,真無趣。”
李荊棘見狀,搖了搖頭,興致闌珊。
也不知還要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待多久。
正此時,幽暗的地牢深處,傳來腳步聲。
墨青語穿著一身紅衣,緩緩行來。
“放我出去啊!”
“教主,屬下知錯了。”
“魔教妖女,我正氣宗與你勢不兩立!”
當她進來,兩旁地牢關押的江湖高手,都開始騷動起來。
無數喊叫聲此起彼伏,徹響整個地牢,不絕于耳。
“你們想死嗎?”
墨青語頓住腳步,眉頭微蹙,森然道。
此話一出,壓住了所有的騷亂,眾人噤若寒蟬,不敢再說話。
見狀,墨青語才露出滿意的笑容,繼續向前走。
很快,她來到了位于李荊棘所關押的位置。
“怎么樣,想通了嗎?”
墨青語很認真的道:“我的耐心不多,你是第一個和我談條件的人。”
“我說過,替我抹去幽泉印的烙印,我可以留你性命。
但......你要是還沒想明白,就別怪我動手了。”
她這次來尋李荊棘,是來下最后通牒的。
“再讓我考慮幾天。”
李荊棘搖了搖頭:“我這人,每逢大事,必定心亂如麻,做的決定也往往會后悔。”
“再給我些時間好好想清楚。”
他自然是不會屈從的,畢竟真解開了烙印,自己的價值也沒了,這女魔頭還不知會不會信守承諾。
但嘴上還是得服軟一些,畢竟得為自己爭取時間,等爹派的人來救援。
下獄這么長時間,沒遭到嚴刑拷打,憑的就是這張嘴。
“你在拖時間,繼續拖下去有何益處?”
墨青語俯下身子,盯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我的耐心耗盡了,今天過來見你,是給你最后的機會。”
聽到這話,李荊棘臉上強撐著笑容:“別嚇唬我,我這人膽小。”
“若是被你嚇死了,這烙印就解不開了。
你至少三年內,無法自如掌控幽泉印。
這教主的位置,怕是也岌岌可危。”
他的態度,倒頗為硬氣。
對于圣門的情況,李荊棘也了解一二。
墨青語殺前代教主鐘北幽即位,本就讓圣門教眾怨聲載道。
而且自己又是一介女流,許多圣門老資格都不服她。
若還無法掌握圣物,圣門對她的壓力,會越來越大。
“消息倒是靈通。”
墨青語也不惱怒,微微一笑:“但你想錯了。”
“我墨青語,可不會畏懼這些鼠輩的流言。
那些個廢物,當真不服我,殺了便是。”
“你自以為是的底牌,還不足以一次次挑戰我的耐心。”
隔著鐵欄,李荊棘聽到這話,只感覺心中一凜。
墨青語雖面帶微笑,但身上的殺意凝如實質。
他很肯定,如果自己再拒絕,墨青語真的有可能出手殺了自己。
怎么辦!
怎么辦!
現在爹派的人還沒來,要妥協嗎?
用自己的命,去賭墨青語是否遵循承諾?
李荊棘不敢賭,此刻進退維谷,額間隱現冷汗。
兩人對視,氣氛有些冰冷。
正此時,寂靜的地牢之內,忽然傳出大量嘶吼聲,拼殺聲。
“教主,教主......大事不好了!”
有血衣堂教眾慌忙闖入地牢,跪伏在地上,顫聲道:“反了,他們反了!”
“天殿,地殿,圣天堂,殷護法,劍護法,都反了!
幾位殿主護法們,集結了大量親信,強闖地牢。
而今,黃護法和戰護法,還有余堂主正在和他們對峙。”
兩殿,三堂,四護法。
這些人,便掌控著整個圣門,而今,反了大半。
也難怪這教眾如此慌亂。
“反了?”
墨青語眉頭微挑,臉上沒有慌色,始終波瀾不驚。
“反的好,若是這些個狐貍尾巴不露出來,我還真不尋到好辦法,將他們清洗干凈。”
對于這些個心向鐘北幽的余孽,墨青語早有預料。
此刻謀逆,對她來說,倒是見樂成其見的事情。
“便讓你隨我一同上去。
我讓你看看,這些個廢物,是怎么死的。”
墨青語瞥了一眼李荊棘,竟是手掌一伸,硬生生將玄鐵所鑄的鐵牢轟彎,把李荊棘提溜出來,向地牢之外趕去。
圣門地牢外,山雨欲來風滿樓。
兩位殿主,兩大護法,還有圣天堂主,共集結了三百余位教眾,都是親信。
而另一邊,則是對墨青語忠貞不二的黃護法,戰護法,以及統領血衣堂的余姓老嫗。
“教主嚴令,不得擅闖,你們想死嗎?”
老嫗拄著拐杖,狠狠的錘在地上,面色陰郁。
“教主?她算個狗屁教主。
殺害鐘教主,謀逆奪權,對我等元老大肆屠戮。
一個女流之輩,妄圖染指大權,執掌圣門。”
劍護法首當其沖,啐了一口唾沫,冷聲道:“今日,我們反了!”
“愿追隨我等,平反過后,皆有封賞。
若是還不棄暗投明,待到擒下那妖女,你們也得受到株連。”
地殿之主運功傳聲,整個圣門修羅崖上,悉數是他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無數教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不知該幫那一邊。
按理說,墨青語才是圣門之主,大權獨攬。
可她即位以來,就是流言不斷,許多教眾也對她并不服氣。
而且,半數魔教元老,皆是在同一刻反叛,這委實讓人心驚。
沒準,今天的圣門,要換天了。
若是站錯了隊,待到塵埃落定,必定要被清算。
便在此時,地牢之內,兩道身影驟然飛出。
墨青語安然落在地上,而李荊棘則是被她隨手丟到一旁。
她要讓李荊棘瞧瞧,這些人不過在她面前,只是些土崩瓦狗,不值一提。
“教主,教主!”
她的出現,讓許多教眾仿佛尋到了主心骨,紛紛行禮。
她沒有理會,只是望著天殿之主等圣門元老,笑容冷冽:“你們這些老狗,終于是坐不住了?”
“妖女,今日,你要么自廢武道修為,交出圣物權柄。
要么,便死在今日吧。”
劍護法厲聲喝道。
墨青語沒有說話,只負手而立,一派云淡風輕的宗師氣魄。
忽然,異變再起。
只見謀逆陣營之內,有一人瞬間跳到了墨青語身邊,改換了陣營。
“地殿主!”
劍護法等了,見了此景,面色微愕,隨后勃然大怒。
“多謝諸位厚愛了,但我只想在教主手下當一條狗,還沒有背叛的念頭。”
執掌圣門地殿的地殿之主,笑臉盈盈,跪伏在墨青語的面前。
很顯然,他從頭到尾都是墨青語的人。
“可惡,這個家伙!”
他們這次叛亂,本就是極為兇險,未必能贏。
而今還有人倒戈相向,反倒讓這幾位護法堂主們,騎虎難下。
回想起地殿主為了促成合謀叛亂的事情,沒少下功夫。
只怕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已被墨青語洞悉,甚至這場叛亂,也是她樂成其見,希望能借此鏟除自己等人的一個機會。
這是釣魚執法啊!
一念至此,叛亂的諸位圣門元老,面色極為看難。
“我跟你拼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此刻哪怕是知曉兇多吉少,也已經沒辦法回頭了。
劍長老沖在最前頭,他曾是鐘北幽最信任的親信。
“血劍兇魔!”
手掌一揮,劍長老背上,那把殷虹如血的寶劍驟然升起,被握在手中。
此劍飲血三十年,方成一把兇魔之劍,是劍長老最得意的兵刃。
長劍倚天兮,血光暴漲,向墨青語驟然射來。
劍光所到之處,被切割的支離破碎,齏粉遍地。
這一劍,已有了接近三品的力量。
“螻蟻憾泰山,可笑不自量。”
墨青語眉頭微挑,素手輕抬。
罡氣自手掌而生,化作一道白練,攔于身前。
劍氣沖霄,竟也難以撼動這份罡氣,被悉數湮滅。
擋了這一劍,墨青語直拳轟然而向。
恐怖的罡氣在這一瞬間,驟然轟向劍護法。
“噗!”
罡氣惶惶,不可抵擋。
劍斷,血灑。
第一位敢對墨青語出手的四品武者,瞬間重傷,氣息萎靡,倒在地上。
全場鴉雀無聲。
僅是一拳,便重傷了一位魔教元老。
這份實力,相比前代教主巔峰時刻,也不遑多讓吧。
現在看來,憑這些魔教元老,想要造反,簡直是癡人說夢。
“這點本事,也敢拿出來顯擺?”
墨青語收會手掌,朱唇輕啟,略帶譏諷。
“妖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莫要太猖狂了!”
劍護法瞬間重傷,殷護法心有戚戚焉,不由悲憤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墨青語姿態桀驁,霸道無比:“今日,我便是那人外人,天外天!”
在圣門,在明州。
墨青語一人橫壓群雄,無人可堪伯仲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