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繁囂
小鵲不在，估計又找雪雁玩去了，賈環獨自找了件白色鑲邊繡金菊的新綢袍——前一陣子晴雯給做的，用的正是秦可卿送的那塊料子！
而當賈環來到瑞萱堂時，卻見賈政正站在中堂長案上的那塊詩書簪纓之家的烏木牌匾前，牌匾己被擦的光可照人！
未幾，賈赦、賈璉、賈珍、賈薔、賈瑞、賈琮、賈菌等遠近親族陸續趕到，這種事其實也是給他們增面子的事，要不然怎么說光耀門庭，他們來了自然祝賀一番，而賈琮更是小眼噓噓，對著賈環打量個不停——他實在不明白許久不上學堂的賈環怎么就中榜了呢！
而沒過一會兒，榮寧二府的故交，北靜王水溶、震國公牛繼宗、理國公柳芳、齊國公陳瑞文、馮紫英、衛若蘭、王仁等陸續趕來，有事沒能親自來的也專門派人來賀。
作為庶子，以前賈環是沒資格代表榮國府見客的，這是賈寶玉的專利，賈政帶著賈環，一邊回禮，一邊給他介紹著來人的身份，算是讓賈環在四王八公等故交好友面前露了個臉兒。
而他們見賈環英姿挺拔，全身上下散發著陽剛銳氣，和賈寶玉的謙謙柔弱女兒風截然不同，倒是顯得比賈寶玉還要聰慧不凡，心里都暗暗稱奇，有的甚至當面夸獎，比如水溶就在賈政面前直言不意政公竟有如此麒麟兒，以后定當雛鳳清于老鳳聲。
一句話說的賈政撫須大笑，口中連稱過獎過獎。
寒暄完畢之后，直接在瑞萱堂的堂下開了席，三巡之后，賈政又喚了賈環挨桌敬酒，說了些此子幼稚，以后多照顧之類的客套話。
而眾人也回以高攀了，望環世兄以后多來走動、多親近之類的客套話。
而到了最后一桌，詹光、卜固修、單聘仁等清客的一桌，他們卻不敢擔當賈政、賈環的敬酒，都紛紛站了起來，詹光更是先舉起酒杯笑道:“前番聞環世兄詩論，真知灼見，便知世兄不凡，今果如此！環世兄現己如破囊之錐，青云待發，在下先為環世兄賀！”
說完，詹光舉起酒杯當先一飲而盡，眾人紛紛附合，而鄰桌的衛若蘭聽此，秀長的眉毛皺了皺，本來陰柔的面孔瞬間變的陰郁，這些恰好被坐在他下首的甄寶玉看到…
隨后琴阮簫胡之聲響了起來，賈母愛戲曲，榮國府養了些戲子伶人。
而在此時秦可卿與晴雯也坐著馬車趕來，她們倒不是來給賈環道賀，‘香綾記’的生意己經步入了正軌，現在她們去只是看看訂購、銷售情況，查看下有無針腳上的問題，并不需要久呆在那里，當然因為生意繁忙，鋪子的院子里又搭了針線棚子，亂哄哄的，兩人都不想多呆。
當然她們也知道今天發榜，不過因為賈環的年紀她倆都沒想過賈環能中…
絲竹管弦之聲從榮國府里傳來，“今天怎么了？是什么日子？”
秦可卿一邊向晴雯問著，一邊撩起了車簾，卻發現道路兩旁馬車排的像兩條長龍一樣。
“咦，這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見此，晴雯鵝頸僵了一下，回道。
“奇怪？！”秦可卿疑惑著。
而到了寧國府，下了馬車，門房剛來行禮，秦可卿就問道:“西府是怎么回事？”
“回少奶奶，西府的環少爺中榜了，眾人來賀，二老爺辦酒席呢！”
“哦…”
瞬那之間，秦可卿的櫻唇張開了，緊接著她就覺的一股氣息從腳底直沖她的腰際，她不由的挺了挺腰肢，隨到一抹亮光從眼角飛出，整個人如仙子下塵，艷光四射…
可以這么說，秦可卿現在已經把賈環當做了她的靠山，賈環的高中意味著賈環的變強，一瞬間秦可卿感覺自己的腰桿子也硬了些！
絲竹管弦之聲越來越響，眾人的暄鬧聲也越來越有勁，而來客大多是飯桶中的飯桶，酒桶中的酒桶，總而言之都是酒場的是常客，酒量一流，勸酒的功夫也一流，賈環再三謙遜酒量不行，但耐何今日眾賓客因他而來，他不喝說不過去，幾拔人來勸酒之后，賈環只覺的頭暈腦漲…
感覺口中像干涸的大地，賈環醒了過來，睜開眼，卻是紅光朦朧的茜紗帳。
“原來我醉了，不知道胡言亂語了沒有…誰給我褪的衣服？”
看著短短的褲衩，賈環猛然一驚。
而這時晴雯早己覺察到了賈環的動靜，把針線籮筐往她的小床上一放，婀婀娜娜的站了起來，把早已涼好的茶水到了一杯，轉身遞給了賈環，眸中明波欲滴，:“三爺，你真厲害！”
紅燭之下素手如紅玉，抬頭望去，眼前的美人清姿玉立，雪腮荔紅，姿態好像是任君采擷…
一股沖動突然在賈環心里升起，但眼到這小小的年紀，以及被宮女玩壞了的某位，賈環一仰脖一口氣把茶水喝完:“再給我倒一杯來…”
酒醒卻再難睡去，明月中空，涼風習習，寂靜卻是最適合思考之時，‘噠、噠、噠…’賈環的手指有節律的、輕輕的叩擊著案面。
賈環在考慮的是該不該把紅樓夢拿出來給賈政看看，讓他去影響賈赦、賈母，從而改變榮國府的政治方向。
保住秦可卿只能保一時無憂；投對了政治方向才會保一時長遠。
但關鍵的問題是賈政會信嗎？
賈環清楚賈政和秦可卿不同，他不管家事，也不管外事，他沒有危機感，而紅樓夢里提到的事情，由于他的出手，現在賈政只發生了一件，那就是賈雨村送黛玉到來，如果他認為紅樓夢此書是別人譏誚榮寧二府而作，或者半信半疑，都達不到送書的效果。
而賈政這個人是不僅很迂腐而且很固執！
當然賈環也清楚，賈政的信與不信還取決于他在賈政心中的份量。
份量這個東西很是懸乎，但當事人卻能感覺出來，賈環感到他現在在賈政心里是有些份量的，但這個份量能不能驅使賈政去改變榮國府的對外立場卻存在很大的疑問。
因為破壞現有的格局，無異于是和賈赦、賈珍，甚至是整個賈氏宗族作對，而即使能改變賈赦、賈珍，對賈政來說也是一場豪賭！
將榮寧二府的榮華富貴系于他一個小小監生之上，庶子身上，以賈政的才能和魄力，賈環覺的他一定不敢。
要是有這個才能和魄力他早就青云直上了，不會只是一個小小的六品工部員外郎！
想了想，賈環決定還是暫時不拿出紅樓夢，等他份量足了再講。
“份量…”
輕輕叩著書案，賈環低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