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做什么,這么高興?”
陸晏清的大嗓門,果斷吸引了不少人。
宋雅熙和宋雅盈夫婦,率先被吸引了過來。
“顧洲在幫我們題詩,你們要不要一起看看?”陸晏清笑著招呼。
“顧洲又寫詩了?”童載年連忙走到陸晏清身邊。
他是宋雅盈老公,在中學擔任語文教師。
他對顧洲的歌,有些挺欣賞,有些嘛,完全聽不下去。
但顧洲的詩,尤其是古詩詞,他都很喜歡。
現如今,已經很少有人能寫出優秀的古體詩詞了。
可顧洲之前寫的幾首古體詩詞,他覺得都寫得極好。
無論是平仄押韻,還是格調意蘊,多在上乘,像《滾滾長江東逝水》,他反復品讀了不知道多少遍,覺得這詞,哪怕進課本都沒問題。
“‘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這句寫得真不錯!”
他先看的是顧洲題在陸晏清畫上的詞。
梅花傲雪,又有清香,歷來詩人們,都用以歌頌堅韌與清高的品性。
顧洲這首詞也不例外。
“這詞的詞牌,應該是卜算子吧?”童載年看了下全詞的斷句格式,向顧洲問。
“嗯。”顧洲點點頭。
“陸游也寫過一首詠梅的卜算子。‘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你這詞中的‘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應該是化用了這句詞。是吧?”
童載年既是品鑒,也是顯擺自己的學識,道。
“對,姨夫博學,逃不過您的眼睛。”
“博學談不上,我是語文老師,陸游這首詠梅,又是詠梅詞中的絕唱,當然是知道的。
你這詞,雖然有借鑒之處,但反其道而行之,‘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比起陸游的‘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雖然少了些文字韻味上的美感,可寓意要積極向上不少。
寫得不錯!
梅花歷來用以歌詠高潔,又在冬日開放,本就是反常之花。
你這首詞,跟陸游的詠梅比起來,少了些暮氣,多了些朝氣,寫出了自己的思想和風采。
題在這幅畫上,更是把這幅畫的精氣神都烘托出來了。
不錯!不錯!”
童載年娓娓道來地稱贊。
“顧洲他是年輕人,不像陸游那樣飽經滄桑,格調自然要積極向上些。”陸晏清稱心滿意地笑著撫須插話。
說的好!
陸游的詠梅是千古絕唱,但顧洲的詠梅,也不賴。
寫出了自己的風范!
這就夠了!
他要的就是大家看到顧洲的風采!
童載年和陸晏清都覺得顧洲這首《詠梅》寫得好。
顧洲的大姨夫于成春,倒是有些不以為然。
跟陸游的《詠梅》比起來,他覺得顧洲這首《詠梅》寫得太過于大白話,沒有多少古韻。
誠然,顧洲這首《詠梅》,寫得其實還算可以,也確實如童載年所說,很有自己的思想和朝氣。
可聽著童載年和陸晏清在那里一唱一和,他心里就有些看不上。
“爺爺爺爺,我覺得顧洲這首詞,也是在幫您賀壽。”在眾人跟風品讀顧洲的《詠梅》之際,陸清薇輕輕地扯了扯老爺子的衣擺。
“怎么說?”陸晏清笑問。
“您沒看出來嘛”,陸清薇湊到老爺子耳畔,用極輕的聲音道,“‘已是懸崖百丈冰’,是說您年歲德望高,‘猶有花枝俏’,是夸您人老心不老,老來俏呢。”
“哈哈哈”,說完,生怕被老爺子當場抓住修理,陸清薇飛也似地逃遁到了顧洲身旁,挽住顧洲的胳膊,笑看著老爺子。
陸晏清當然聽出了陸清薇話中的意思。
還不就是揶揄他當年那些事嘛。
但他并沒有生氣,相反,還挺高興。
他今天七十大壽!
猶有花枝俏!
這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么?
一般人到七十歲,都只剩下半條命了,哪像他老而彌堅。
以他現在的狀態,活個百年不在話下!
要是能向天再借五百年!
那更是極好!
他心情舒暢神清氣爽。
“你跟老爺子說什么了?”顧洲一看清薇鬼鬼祟祟的姿態,就知道她一定又拉老爺子的仇恨了。
來來來,你這么調皮,要不,怒氣值系統借給你?
“不告訴你。”陸清薇努嘴撇笑。
這時,越來越多的人,聚攏了過來。
眼見這么多人都圍攏到了他們的畫作前,黎克寒興致更上來了。
他覺得顧洲題在陸晏清畫上的詞好,可題在他畫上的詩更好!
他的畫,自認也比陸晏清畫得好!
他拉過童載年:“你是中學老師?”
“是的,老先生。”童載年很是謙遜回。
“那你幫我品析品析顧洲替我題的詩。”黎克寒拍了拍自己的畫作,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的畫上。
花園不大,圍觀的人卻不少,怕有些人站在后面看不到,童載年干脆把詩念了出來:“誰家洗硯池頭樹,朵朵花開淡墨痕。”
“什么玩意!”后方,董惟學聽到這兩句直白粗淺的詩,皺著眉頭暗自鄙夷。
他本來是不想來湊熱鬧的。
可大家都過來了,他不過來,就顯得很突兀,他只能隨大流地來湊熱鬧。
這一過來,發現原來就是在吹噓顧洲詩寫得好,他心中大為不悅。
要顧洲的詩,寫得真好也就算了。
可當下一聽童載年念出的這兩句詩,不就是稍加潤色的打油詩么,這也能吹?
他真是十分無語,覺得大家完全就是在捧陸家老爺子的場。
之于顧洲嘛,反正他看不上眼。
人群前,童載年故自抑揚頓挫地繼續朗誦:“
這詩寫得好!”
詩一念完,童載年當即大聲叫好!
這句可寫得可太出色了!
格調清新!
立意極高!
又是一句足以列入教材的佳句!
董惟學也是面色微變。
顧洲這詩,前兩句在他聽來,著實一般,可后兩句,寫得是十分大氣慷慨!
讓人一聽,就能感受到顧洲的風發意氣!
滿滿的自驕自傲。
擺明了是說根本不在意別人怎么看,他就是最牛逼的!
這讓董惟學不由地想起了顧洲之前的微博。
我就是熱度,我就是流行,我就是獨一無二!
還真是一以貫之的囂張跋扈啊!
他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找尋了下顧洲的身影。
這一找,他原本稍有舒展的面色,頓時又難看起來。
因為,他看見,陸清薇緊緊地依偎在顧洲身邊,那姿態是他從沒見過的小鳥依人。
他的心臟隱隱絞痛。
童載年則是贊不絕口:“顧洲這詩,寫得太好了!
不要人夸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
寫得是大氣恢弘,不僅寫出了梅花的孤高品性,也極配這幅畫。”
“老先生,這是您的畫?”童載年看向黎克寒,問。
“對。”黎克寒得意洋洋地點了點頭。
“老先生您這畫,畫得是真好。顧洲的詩,也寫得是真好。
朵朵花開淡墨痕,這一句,描繪出了您這幅畫的筆調。
不要人夸顏色好,則寫出了您這幅畫的格調。
只留清氣滿乾坤,更是寫盡了您這幅畫的氣象!
老先生,我覺得顧洲這詩,非常地配你這畫。您覺得呢?”
大好日子,在場的又都是畫壇大家,童載年只秉持一個想法:往死里吹,往高了捧。
反正,顧洲的詩,和這幫老爺子的畫,本就都有許多讓人稱道之處。
他怎么吹捧都不為過。
“我覺得你說的對。顧洲。”黎克寒回頭找了下顧洲。
“在呢。”顧洲應和。
“你這首詩既然題在了我的畫上,那我就收下了,沒問題吧?”
顧洲剛要說沒問題,不料,老爺子一步向前,擋在了他的前頭:“怎么沒問題!
說好了,今天你們畫的畫,都得留在我這!
你不能看顧洲的詩好,就反悔吧?
這幅畫你得留下,不能帶走!”
“你怎么這么小氣,大不了我再給你畫一幅。”黎克寒皺眉,微微側身護在了自己的面前。
要不是墨跡未干,他真想直接把畫卷好藏起來。
他可太喜歡顧洲為他的畫題的這首詩了。
這不僅是在詠梅!
詠畫!
也是在詠人!
在詠高風亮節滿袖清風的人!
這么一首出彩的詩,既然題在了他的畫上,他一定要收下!
“那不行,不管你今天再畫多少幅,反正都得留下。”
陸晏清走到黎克寒的畫作前,霸道地將整個畫架一端,塞給顧洲:“把這幅畫給我搬到畫室去,這老小子想出爾反爾,我們不能讓他晚節不保自污名聲。”
邊說,邊笑的是飛揚恣肆。
他就喜歡看黎克寒氣沖斗牛,又拿他沒辦法的樣子。
喜歡我孫女婿的詩吧?
就不給你!
“…”,顧洲拿著畫架,那是走也不是,留也是。
正左右為難著,董元仕拽住了他的胳膊:“急什么。
顧洲,還能不能再寫詩?要還能再寫,那幫我的畫,也題首。”
才題了兩首詩,就想走?
那可不行!
自打上次促成孫邵平跟顧洲之間的合作,被孫邵平好一通感謝后,他就特別賞識顧洲。
現在,可算逮著了機會,
他可一定要顧洲幫他的畫,也題首詩。
“寫倒是還能寫。”
“那就別墨跡了,讓他們兩個自己爭,你來幫我題詩。”
董元仕將顧洲推到了自己的畫前。
顧洲只得重新執起筆。
不同于老爺子和黎老爺子畫的都是一枝梅,董老爺子畫了一片梅林。
用色很是素潔。
如煙如靄。
顧洲想了想,緩緩落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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