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 雙帝歷五十一年
“傾盡了所有，戰到了最后，依舊是同樣的結局嗎…”
域外虛空。
金烏古神，土地神，張四九看著失去無力落地的焦黑尸體，看著融為了天地屏障，徹底消失世間的白驚仙。
雙目通紅，喉頭哽咽，心臟像是被刀子狠狠割了一下。
敗盡世間一切敵，不及天公動念間。
甚至…
就連他們燃燒了所有，最后拼命想要守護的東西也要被無情奪走，何其悲涼殘酷？
他們，做錯了嗎？
錯的是這個時代，是這個紀元。
生不逢時，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結局！
轟隆隆——
雷劫，并未因為江無夜與白帝的壯烈動容分毫。
黑云旋轉，電龍跳躍，要徹底將安陽域這片誕生了錯誤的道域從人世間抹除，埋葬在時光長河之中，糾正這個意外的錯誤。
“該死的魔人，死了還要拉我們下水，真的是死有余辜！”
“無妄之災，無妄之災啊！！”
“哈哈哈，老子這輩子也享夠了世間繁華，沒什么遺憾了，死就死吧，但想要老子出丑乞求，門都沒有！”
“爹爹，那兩位神人呢，為什么看不到他們了，我長大了也要像他們一樣威風！”
浩瀚安陽域之內，蕓蕓眾人，仙妖魔怪在這場即將將下的大劫之下百態叢生。
癲狂，哭泣，灑脫，疑問，怒吼…
更多的，則是依偎在一起，無神的雙眼看著醞釀滅世雷霆的漆黑天穹，靜靜等待著死亡降臨。
“夠了！！”
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撼動諸天萬界，席卷無盡次元時空的狂怒之聲猛然響起，回蕩在人世間一切有情無情眾生心間。
冥冥中，無限混沌之中似有一道霸烈身影騰起，神光遮耀混沌，雙眸怒火燒塌時空輪回，茫茫無盡煉獄都因為這一聲怒吼顫抖，欲要傾覆破滅。
肉眼可見的，驚世雷劫剎那血紅了一片，似乎被磅礴浩瀚的武道氣血割開，撕得四分五裂，難以為繼。
“顧天行，你真要開戰不成？！！”
冰冷呵斥之聲同時響起，蒼茫萬道共振，似乎大道諸天都被觸怒，在同時復蘇質問。
“有何不敢，要戰就戰，老子早就看你們不爽了！！”
穹天之上，似乎被一片無限混沌海砸了一擊，不住搖晃，刺目的血色神光，閃耀無盡煉獄。
下一刻，蒼穹之中萬道法則顯化，形成密密麻麻的天網，隔絕了浩瀚的對撞波動，讓人間生靈無法察覺到這一戰，又或者說是在保護。
但不管穹天之上發生了如何的變局，安陽域絕大多數生靈都并未關注多久。
他們關注的，是那滅世的恐怖雷劫已經消失無蹤，意味這一劫已經過去了，不由喜極而泣，相擁大哭，內心對那位出手的不知名偉岸存在感激萬分。
“唉，若是早一步就好了。”
域外虛空，金烏古神與幾位神靈搖頭嘆息。
他們心中清楚。
穹天之上的格局必然是發生了大變化，以武道的強勢也是無法再過多干預穹天之下的事。
至于剛剛的爆發。
也只是結局之后的憋屈泄憤罷了。
頂多擋去接下來的滅世之劫，或者雙方各退一步，做出妥協。
不可能真不計后果的打起來的。
畢竟…
想到某些禁忌之事，神魂頓時猶如刀割火燎。
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斬斷了金烏古神幾位神靈的念頭，讓他們受了不輕的內傷，噴出大口神血。
“混蛋！爺爺回去就斬了那些破記憶，真當以為誰都不愿放棄嗎？”
土地神破口大罵，小臉都慘白。
“呵呵，天道親子，何其諷刺！”
金烏古神雖沒有像土地神那般失態，卻還是自嘲一笑，言語間蘊含著無法洗刷的大恨。
“江小子還有救嗎…”
諸位神靈回歸，圍繞在深坑前。
土地神看著坑內已經恢復正常體型，卻焦黑一片，死氣沉沉，沒有任何生命波動的江無夜，抹了把眼淚，詢問金烏古神。
呼啦啦～
一縷金色神火探入江無夜眉心，金烏古神閉目查探。
片刻后。
神火消失。
眾神期待的目光中。
金烏古神嘆了口氣，無力搖頭:“他的神魂已經被從根源上打散了。
若是這種手段是其他生靈所致，那以他現在魂肉相合，可以說是不死之身的境界，留有哪怕一點血肉，一片殘魂，只要不是瞬間化作虛無，都能剎那復蘇。
但，打散他神魂的并非生靈，而是純粹的大道之力，這是不可逆的道傷，人世間我想不到有什么手段能救回來。
而白帝…”
金烏古神看著趕到新生的天地屏障前嚎啕大哭的林羽一眾極道武修，神色更顯悲哀:
“他回歸安陽域之時，我就察覺到了他的狀態不對勁，后來才明白，他能歸來，不過是一縷頑強得不可思議的殘念在支撐罷了。
如今，最后的殘念消失，他的肉身更是化道融合了天地屏障，徹底煙消云散。
而人世間的時間線因為某些未知的原因，具有不可逆轉的特性束縛著，哪怕是穹天之上能咆哮混沌，拳掌無限的武道大能當面也是無能為力。”
“唉…”
殘酷的現實，讓諸神不愿接受，卻又無力篡改，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兩位驚世人杰隕落，無能為力。
“白驚仙！你怎么能敗，你怎么能敗啊？！！”
天地屏障前，林羽雙目都流出血淚，憤怒咆哮，直欲瘋魔。
在他手中，死死握住一塊暗紅色的無華胸骨，血淚如泉涌。
大戰之前，他們被江無夜騰挪到了天邊安全的虛空之中，親眼見證了白帝的回歸。
但等待他們的卻不是相逢的喜悅，而是無盡的冰冷。
機械一般的白驚仙與眾人相逢之后，只是將完整的武神骨傳給了林羽。
接著，冰涼徹骨的手掌拍在林羽肩上，艱難而沙啞的說了一句:“若有未來…交…交給你們了…”
“啊！！！”
林羽仰天長嘯，黑發狂舞，瞳中血光滾滾，無邊的憤怒化作沖霄的澎湃殺意，直欲埋葬諸天仙神:
“若有一日登九霄，必起殺劫葬天仙！！！”
“靜神！！”
金烏古神察覺到了林羽狀態的不對勁，心魂隨時可能墮入深淵，迷失真我，走向邪道。
祂皺了皺眉，閃身出現在林羽身前，大手蓋住其天靈蓋，浩瀚如大日的純陽氣息注入，洗刷邪性，將其鎮壓。
噗通。
下一刻，林羽如失去了所有的氣力，軟到下去，被其他的極道武修扶住。
“爾等今后好生引導，莫要讓他走上邪道。”
金烏古神面色凝重的叮囑剩下的極道武修。
“若是他也廢了，白驚仙與江無夜的所有努力都將付之東流，未來安陽域的武道，還需要你們承載，再次撐起來。”
“我等明白！”
一眾極道武修擦去眼角的淚花，重新變得振作起來。
正如金烏古神所言，如果他們這群最后的武道種子也自暴自棄墮落了，那世間武道不用穹天之上再出手，就會很快絕跡。
這種結果，不是白驚仙與江無夜想看到的。
“古神大人，夜帝的軀體我們想帶回去好生安葬。”
曾經在青石鎮與江無夜有過一面之緣的真罡境武修韓恒走了過來。
看著江無夜的殘軀，他眸中復雜萬分，有驚嘆，有不忿，有敬畏，更多的則是敬重。
甚至稱呼江無夜為夜帝，顯然，江無夜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已經完全不下白帝了。
“建議你們安葬他時不要有太大的聲勢，最好不要讓仙道知道他已經身死的消息。”
金烏古神微微瞇眼，用神念傳音的方式叮囑韓恒。
因為就在前一刻，祂察覺到了域外有不止一道窺伺的目光投來，似乎在確定什么事。
他知道，那是星啼皇朝剩下的一眾高層。
因為江無夜太過恐怖，直接逼得他們最大的驕傲長生女帝飛升，甚至親手斃掉了一尊大帝，讓他們可以說是嚇破了膽。
深深的忌憚，讓他們在未確定江無夜徹底滅亡前，甚至不敢太過靠近安陽域。
若是讓他們知道江無夜已經身死，沒了忌憚，那等待安陽域這批最后武道種子的下場可想而知。
至于安陽域的其他仙道，有點實力的早在他們的真君老祖死絕之時就靠著各種穿梭秘寶跑路了。
留下的都是一些養道與道火層次的小修，真人都難見，完全構不成威脅。
“我等明白。”
韓恒心中一跳，也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將金烏古神的話牢牢記下了心頭。
現在的他們，實力還太過渺小，缺乏成長時間，甚至就連一位法相強者都沒有，根本擋不住星啼皇朝的征伐。
焦黑的大手拍在坑壁上。
眾人驚訝的目光中。
江無夜的殘軀站了起，且褪去了焦黑的爛肉，露出渾身泛著神鐵光澤，猶如龍虎般的精悍肌肉。
甚至，他的眼神都恢復了光彩，扭頭望向域外某處虛空森冷一笑。
“走吧，這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希望你們能盡快重新撐起武道。”
在金烏古神的嘆息中。
江無夜好似沒受過任何傷勢般，氣息深沉如淵，沖著域外虛空做了一個割喉動作。
接著，他大手一揮，卷起一眾極道武修，沒入虛空，騰向了遠方。
“混蛋，為什么那變態還沒死，這種恐怖的雷劫都葬不下，到底是什么怪物？！”
遙遠的某處域外虛空，已經膽寒的星啼皇朝眾人看到寶境中江無夜的威脅，雞皮疙瘩都起了一層，都在懷疑三觀，根本沒有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畢竟，六九古神對應的乃是人間大帝，手段又極其隱秘，若是讓他們發現了不對，那才是見鬼了。
“皇主，那我們？”
一向不服天不服地，敢戰一切敵的獨孤無天都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江無夜給他造成的心理陰影太大了，好似無盡深淵，他根本產生不了與之對抗的念頭。
“還能怎么辦？”
古塵心臉色陰沉，死死望了一眼安陽域，接著…毫不猶豫的開始瘋狂橫渡虛空跑路。
“在那個瘋子沒出來前趕緊逃命吧，以后除非那個瘋子飛升了，否則，在此之前不要再來安陽域了。
不，星淵域也不能回去了，避過這一劫再說。”
“皇主所言極是，我就不信他能一輩子不飛升！”
獨孤無天打著哆嗦，狼狽跟在古塵心身后，還是強自保持鎮定，放了一句狠話。
但他卻跑的比誰都快，像是后面正有一頭恐怖怪物在追趕一樣，全然沒有半分星啼皇朝第一戰神的逼格。
大劫之后，時間并未停滯。
日升月落。
春秋交替間，匆匆五十載劃過。
五十年間，安陽域的格局發生了大變。
當初一戰破壞的天地在諸位神靈的維護之中恢復了正常，一座座靈秀大山拔地而起，可怕的深淵裂縫復原，生命氣息再次充斥了整片道域。
由于缺失了頂尖戰力的緣故，安陽域的仙道開始漸漸沒落。
又因為極道武修放出消息，夜帝正在閉關沖擊大帝之境，讓他們膽戰心驚，全都龜縮在了天地一角，不復當年威嚴，少有在世間走動的。
唯一的麻煩就是。
因為缺乏了仙道與武道的鎮壓威懾，安陽域變得群魔亂舞，混亂哀鴻遍野，蕓蕓眾生每日都活在心驚膽戰之中，惶惶不可終日。
好在，三十年后，情況發生了大變。
滿腔的憤慨與血海深仇推動之下，林羽借助白帝傳下的武神骨成功打破極限，踏入了法相領域！
更驚人的是，他的四個武道大勢都化作了法相，一進法相境，戰力就踏入了這個領域的巔峰，僅次于偽帝之境。
未來若能四個法相都邁進星宮，那更是恐怖萬分，長生體都要黯然失色。
再加上，他融合了白帝留下的那塊神秘之骨，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凡與可怕，戰力完全復蘇的話，甚至能短暫抗衡偽帝！
只用了一年的時間！
可以說是用大清掃的方式，安陽域作亂的大妖邪魔遭遇了血腥鎮壓，屠戮一空。
哪怕是新生的，也因為林羽的存在，只能躲在陰暗之地窺伺，再不敢掀起曾經的大亂。
而安陽域剩下那些茍延殘喘的仙道勢力，自然也被林羽都挖了出來，毫不留情，徹底斬草除根！
至此，整片安陽域迎來了極道盛世，大量的新鮮血液涌入，又過了十多年，天地四方都被極道武修掌握。
雖然在高層戰力上還不及當初的白帝時代，但勝在源源不斷。
經歷了那場浩劫之后，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了明悟，更多的人不愿再將生命交給高高在上的天道，亦或者跪地乞求所謂仙人。
他們，都想擁有掌握自由的權利！
就算是沒有踏入極道的普通人，家里面也有幾本秘籍壓著，哪怕成就有限，也從小抓起，可謂是全民習武，一片安康盛世景象。
更重要的是。
自那場大劫之后，穹天之上也沒有再降下什么災劫。
顯然是雙方經過博弈，仙道一方做出了退讓，亦或者是武道付出了什么代價，讓極道得以繼續留存。
總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著。
而在林羽破入法相，出關蕩掃天地一年后，全新的武道帝城也建了起來——
白夜城！
城中最醒目的是云端之中那片廣闊的天空廣場，廣場之中屹立著白帝與夜帝的宏偉雕像，與平生事跡。
臺階層層而上，直入云端廣場，若是有心，任何人只要付出汗水，都能攀登上廣場，瞻仰雙帝風采。
而自從雙帝廣場建立以來，或者感激，或是敬畏，或者單純的想見識一下以血肉打出了這片盛世的雙帝風采。
驅使著很多人不遠萬里來到白夜城，不分白天黑夜，絡繹不絕。
全新的歷法也誕生了——雙帝歷！
并非極道武修創立，而是民間蕓蕓眾生共同推舉而出，取了大劫那年作為元年，且流傳天下，得到無數人認可。
大劫當天，則被定為了“破陰節”，意為祛除災難，破劫重生，用以感恩雙帝為安陽域做的一切。
每年的這天，浩瀚安陽域中，不管極道武修還是普通凡人，都會穿新衣，燃鞭炮，載歌載舞，殺牲宰畜，走進各地的雙帝廟歌頌祭拜雙帝，五十年間經久不息。
雙帝歷五十一年，破陰節。
這一天，白夜城門口走出一位眼神陰鷙的邋遢男子。
他回頭看了眼煙火漫天，載歌載舞的城中盛況冷冷一笑，身影快速沒入了黑暗。
黑影消失剎那，虛空中走出了林羽的身影。
此刻的他早已脫胎換骨，氣息深遠浩瀚，不僅沒有衰老，反而回到了年輕時代，有著不動如山的穩重，又有著青年人的獨有凌厲。
看著遠方的深沉黑暗，他劍眉微皺，察覺到了一絲不詳氣息，似乎有什么大難即將降臨。
“這一天還是到了嗎？”
隱隱間，林羽察覺到了即將到了的災難是什么。
他眸子微瞇，一絲極致的冰寒殺機綻放，撕碎虛空回到了白夜城主殿，開始召集這些年新起的極道高手。
殿中，面對眾人不解的目光。
林羽環顧而過，兩位身具武神骨的法相強者，上百位鎮壓一方的天人武修，每一位都氣息雄渾，是同級之中的佼佼者。
這些，就是五十年間極道崛起的天才強者，雖然當初留存的“種子”占了一大半。
但還是有不少是這些年中培養出的新貴，每一位都是名動一方的天才人物，傳承了雙帝的不屈斗戰精神，經歷了很多的磨礪，不是平凡之輩。
“夜帝隕落的事，可能已經暴露了。”
沉默之中，林羽開口。
沒有一絲慌張，似乎為這天的到來已經準備了很久，雖然，可能還不太充分，但現在的他也有了敢戰大帝之下一切敵的底氣！
“星啼皇朝那群狗雜碎嗎？”
一位長相陰柔的法相境天王開口，冷冷到:“十年前開始，他們就一直試探不斷，甚至不止一位真君斃命，沒想到居然還沒死心。”
“知道了又如何？”
另一位因為崇拜夜帝，而留著同款平頭，長相狂野的法相天王毫無懼色。
他面色猙獰道:“星啼皇朝的皇主已經潛力用盡，此生根本不可能踏入帝境，不過是一個氣血衰老的偽帝罷了！
這些年，大長老一直示弱以外，從未顯現過超過法相層次的力量，恐怕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以為安陽域已經沒人可擋了，決定發動反攻，卻不知道…
呵！這一次非得讓他們撞個粉身碎骨，徹底除掉這個心頭大患！”
“不可掉以輕心。”
林羽表情嚴肅，敲著桌子道:“五十多年，誰也不知道星啼皇朝發生了什么變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而且，戰場也不能放在安陽域之中，那群混蛋可不會在乎蕓蕓眾生的死活，必須在安陽域外截住他們，雷霆滅殺！”
“我無異議！”
“贊同！”
短暫的會議結束。
黑夜之中，一眾名鎮一方的極道武修在林羽的帶領下，巡著那絲不詳感應，帶上各種殺伐利器，出了安陽域，隱藏在域外無盡煉獄的虛空之中，嚴陣以待。
而安陽域內，四處依舊是燈火通明，煙火漫天，歡慶節日的景象。
無人知道。
一場黑暗危機，已經悄無聲息再次降臨了安陽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