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井茶和安南都不是喜歡那種磨磨蹭蹭的人。
在龍井茶從銀爵士那邊問清楚情況后,他就直接將這段錄像發給了安南。
——之前在安南和玩家們攤牌了之后、安南也和不少比較活躍的,關系比較親近的玩家互相“加了好友”。
這樣如果安南需要找到某個人,也省得費半天勁找到個玩家,然后讓他們一個個打電話過去傳話了…哪怕他們沒上線,安南也可以直接與他們對話。
而從龍井茶那邊得到了這樣的緊要情報后。
安南并沒有猶豫多久,就立刻作出了決定。
他決定將“黑安南”迎回來。
因為安南自己非常清楚,他當年切割舊自我、實際上是為了“重新喚醒自己的正義之心”,而非是過去的自我是邪惡的。
他真正需要的是“得到一個新安南”,而不是“去掉一個舊安南”,不能將手段視為目的。如今這個目標已經完成,那么也是時候讓自己重新變得完整了。
而真正讓安南無法忽視的,倒不是自己可能會逐漸缺失人性、人格被神性充滿這種小事…
安南雖然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普通人,但也一直沒感覺自己很正常——他從很久以前、甚至于在地球上的時候,就是在強行用“道德”和自己制定的“規則”來約束著自己的行為。如若不然,他甚至可能會成為一名愉悅犯。
安南當然不認為,這種行為和“人性”哪里沾邊。
如果能達成更好的結果、讓全世界的人變得更加幸福,就算舍棄自己的人性也無所謂。
這是簡單的功利主義哲學——即追求“最大之善”。不考慮動機和手段,僅考慮結果的影響。
就和精靈們所信奉的,追求“最善之生”以及“最善之死”的善道一樣。
真正讓安南心動、決定讓自己重新變得完整的動機,是安南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之前因為紙姬的緣故,安南和蠕蟲見了一面。蠕蟲竊奪了安南所有的才能,制造出了“安南的復制品”,作為自己的人間形態。
客觀上來說,安南就不可能戰勝與自己一模一樣、擁有相同的思維模式、相同的智慧和力量,同時卻又多出來一部分獨屬于“蠕蟲”的力量的敵人。
因為安南的任何思考,都在對方的計算之中。他們太過相似,反而可以互相猜測對方打算怎么做…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智謀還是拼命,都沒有任何意義。
但如果將已經被忘卻的自己找回來,情況就不一樣了。
這樣的話,安南與蠕蟲就各有一半相似、還有一半不同。安南就與蠕蟲重新回到了同一個水平線上!
——這或許才是唯一戰勝蠕蟲的機會。
至于正義之心——和銀爵以及玩家們所想的不同。
安南有著絕對的自信。
這種自信來自于安南對自己的理解。
哪怕是持有冬之心,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了十余年…但如果是安南的話,他也絕不可能墮落。就算重新得到了“黑安南”的部分,也不會改變安南如今的決意。
那是非常簡單,發自內心的想法。
就和其他的神明一般…
他要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要讓人民幸福安康。
他要維持公義,讓好人得以好報、惡人得以惡報。
但與此同時,安南也并不打算剝奪“人們作惡的能力”,讓這個世界化為烏托邦。因為人也有贖罪和后悔的權力,也有修正錯誤、從錯誤中汲取教訓的能力——那才是人。
唯一讓安南有些遲疑的,是關于三之塞壬。
根據白教授喀戎的說法。
在精靈帝國巔峰時期,沒有冬之心的精靈皇帝,也能僅憑自己的意志、就能強行握持三之塞壬。這也就是說明,一個完整的人格,的確是有可能控制三之塞壬的。
安南其實感覺,自己的意志力并不弱。
但他缺偏偏無法握持“昏君”形態下的三之塞壬…哪怕如今的三之塞壬已經變成了“二之塞壬”,上面纏繞的詛咒缺失了三分之一,也是如此。
而灰匠提出一個可能性:
“這可能是因為你的人格產生了失衡。”
“失衡?”
“對。因為冬之心的影響,無論有沒有反轉、冬之心都讓你變得極端、不完整。
“你要么是無法感到幸福快樂,要么是無法感到恐懼痛苦,就如同人體失去了調節平衡的能力一樣。
“所謂堅強的意志,并非是如鋼鐵般冰冷無情的心,而是在感到恐懼時能夠克服、感到欣悅時能夠壓抑。”
“也就是說…要等我把冬之心挖出來、移植了正義之心,才能實現二合一嗎?”
安南詢問道。
灰匠搖了搖頭:“那倒不必。因為被你曾經忘卻的,是一個完整的人格…他就算在你的身體里一段時間,只要不是太長、也不會被如今的你扭轉同化的。而且這樣的話,倒也很簡單——連儀式都不用,我就能將‘過去的你’重新放回這個身體。
“但我覺得,你真正需要的并非是讓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格存在于同一個軀體中,而是要將它們完成徹底的融合,對吧?”
“是的。”
安南點了點頭:“如果只是尋回過去的我,那么這毫無意義。因為當年‘我’選擇了自我犧牲,那就不指望還能被未來的‘我’救回來——復活必須有其意義。”
就像是學長和學姐完成了融合一樣。
安南也希望和“黑安南”完成那種程度的融合。
“既然如此…你需要更完整的儀式。”
灰匠思索了一下,打開了一個暗門、進入到了一間密室之中。安南禮貌的在外面等著,并沒有跟著進去。
似乎是經過一系列復雜的身份認證,灰匠從里面取出來了一本書。
那是書頁的觸感如沾滿粉塵的蛾翼般的枯黃薄本。
“這是…”
“夢凝之卵。它完整的名字是《夢凝之卵:不落之日》,一個解謎類型的異界級噩夢,”灰匠感嘆道,“特里西諾曾經希望用它完成升華儀式、搭乘天車進入默卡巴哈大殿來徹底的殺死我。
“而你將他殺死…或者說,溶解的舉動,的的確確是救了我。與此同時也讓特里西諾沒有使用這本夢凝之卵,來完成升華儀式。
“這也正好讓它得以留存——它還有最后一次使用機會,如今我將它送給你。”
灰匠溫和的說道:“我有特里西諾之前使用這本夢凝之卵的記憶,我可以開啟儀式、修改這里面的內容,將這個噩夢畸化…
“確切來說,就是把‘過去的你’變成這個異界級噩夢的一部分和最終的獎勵。等你順利通關噩夢出來的時候,也就等于是‘消化’了過去的自己,完成了人格的統一。
“但同樣的,如果你從里面死掉的話、那么過去的你就會占據你如今的軀體重生…雖然過去的你和現在的你沒有什么仇怨,然而我想、那應該不是你所希望看到的結局。”
“也就是說,”安南重復道,“只要一命通關就好了,對吧?
“除此之外,我記得灰教授改進的圣骸骨移植儀式,也需要進入噩夢之中…而紙姬已經幫我去找正義之心了。
“要不然,等我的圣骸骨快遞到了之后,我們把兩個儀式合并起來?這會影響儀式效果嗎?”
“不。這沒關系的,因為這兩個儀式都屬于我的領域。倒不如說,假如你能夠順利凈化噩夢的話,可能還會更順利。”
灰匠思索了一下,強調道:“但前提是,你能夠從噩夢中活著出來。不然假如出來的是過去的你,我不保證正義之心能夠認可他。
“而且,我也不能把這里面的劇情告訴你,不然會破壞這個儀式。”
“啊,這都是細節。沒關系的。”
安南笑道:“噩夢解謎而已…我最擅長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