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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四章 論道鴻鈞(下)

  不是!

  虛菩提…長庚師弟啊?

  這、這這?

  靈山主殿,多寶佛祖那用靈寶堆砌出的法身面無表情,本體躲在法身中滿臉苦相,不斷拍著自己的肚皮。

  他之前,看虛菩提在蓮花池旁孤獨寂寞,還過去調侃了一波!

  莫名感覺有些羞恥呢怎么。

  多寶心底呻吟一二,又將目光落在那朝著天穹沖去的身影,感受著那份與眾不同的大道道韻。

  他突然明白了,那句‘從未離開過’是什么意思。

  明著遠遁,暗修土洞!

  遠古時他跟人搶寶物時常用的招式了!

  長庚定是早早就將虛菩提取而代之,用了高明的手段偽裝成了虛菩提的模樣。

  不過話說回來,長庚師弟解空大道也到了這般地步,當真有些匪夷所思。

  還有那悟空之事。

  作為佛門之主,多寶道人自是明白猴子、金蟬的重要性,天道之前已差不多明示;他掐掐手指推算一下,天道對西游的安排就展露在面前。

  現在是什么情況?

  天道寄予厚望的西游劫難主角,跟著菩提老祖、也就是長庚師弟修行了數百年!

  這等同于兩耳光打在道祖臉上。

  道祖從遠古到現在,哪里受過這委屈?

  此時此刻,多寶道人只能將萬千話語匯于一聲:

  ‘妙啊長庚。。’

  可惜,此時不能直接說出來。

  長庚不讓他們摻和接下來的大戰,多寶道人卻也有自己的打算,比如去找機會搭救下自家師尊什么的。

  但多寶細細思量,卻又覺得,自己此時做什么都是錯的。

  若長庚能贏道祖,一切問題自都不是問題;

  若長庚輸了這一陣,自己就算找到了師尊,也無法將師尊救出來,救出來了也改變不了什么。

  萬千生靈命途,皆系于長壽一人之上。

  解空大道…莫非是要給天道搞一個空空如也?

  多寶輕輕呼了口氣,心底倒是頗有感觸,念頭十分復雜。

  多寶的目光透過法身、透過大殿、透過靈山大陣,看向了正在高空中閃耀光亮的那顆星辰,目中帶著幾分期待。

  李長壽身形急速上升。

  他能感覺到自前方而來的壓力,前方出現了層層疊疊的阻隔。

  靈氣、天威、天道之力、道則之力…

  飛得越高,所要面對的阻力也越強。

  道祖似乎…還沒調整好心態面對自己。

  此時不必藏著掖著,李長壽仙識展開,掃向了花果山處。

  那里戰火仍未停歇,妖族的反抗已十分微弱,只剩下最后的剿滅。

  孫悟空在那懸崖邊昏睡著,體內的靈力潮汐已消退了許多,身周出現了七彩霞光,那真正的齊天大圣,已是要在這種情形下出世。

  這猴子…

  李長壽頭頂突然出現了一口漩渦,其內散發出濃烈的天道威壓。

  他猶豫了一陣,在漩渦前左右打量、細細推算,仔細觀察漩渦的靈力構造,思索著自己沖入其中之后,可能會出現的種種情形。

  總不能,敵人給開一個傳送門自己就往里面去,萬一里面是什么陷阱,那自己不是虧大了?

  絕對不能低估任何對手尤其是道祖這般最有可能出其不意的存在。

  就這般李長壽仔細觀摩了有片刻。

  一直到不少關注此地的大能明白了他這是小心謹慎,齊齊抬手扶額;

  一直到道祖嘴角瘋狂抽搐了幾下抬手揮灑將那漩渦的外相掃平露出其中的門戶。

  簡單、清晰、直接的將其內的構造展露給了李長壽。

  李長壽感應了一陣這才淡然一笑風輕云淡地邁步踏入其中身形消失不見。

  蟲鳴鳥啼之聲自前方而來那片熟悉的竹林飄來了淡淡的清香讓他略有些恍惚,宛若回到了上次來紫霄宮的情形。

  “李長壽。”

  呼喚聲自前方而來。

  李長壽腳下一頓,周遭出現了一片片迷霧,腳下的土地化作暗紅色,仿佛置身于一處上古遺跡。

  向前邁出半步,周遭景色再次變化,喧鬧的人聲自遠而近,一個恍惚,已到了一處喧鬧的坊鎮。

  幻境?

  李長壽笑了笑,并未去破這般幻境,就這般一步一頓,朝前方慢慢行去。

  花花世界迷我眼,道自于我心中留。

  若是去破這些幻境,就證明這些幻境是存在的,反而會將自身困入其中。

  很高明的陷阱。

  李長壽道心巍然不動,只是不急不緩地向前行走,待走出了第三十三步,那些幻象盡皆消散,前方已是那小小的竹屋。

  那身形魁梧的老道黑著臉,低頭凝視著門外的李長壽,沒好氣地道一句:

  “進來吧。”

  李長壽拱拱手,自顧自地走到了道祖面前的矮桌旁,也不等道祖招呼,盤腿坐了下來。

  有個細節——矮桌上此前一直擺著的造化玉碟,此刻已消失不見。

  道祖雙眼微微瞇了下,凝視著李長壽,似是想確認李長壽的身份。

  李長壽緩聲道:“道友,別來無恙?”

  “哼,”道祖冷然道,“你竟如此戲耍貧道!到底是從何處來的自信,覺得貧道不會對你那些親朋好友出手。”

  李長壽言道:“三界生靈,于道友眼中自是螻蟻,翻手可覆。

  也正如此,道友其實不會去跟螻蟻一般計較。

  那凡俗噪雜之聲,正義也好、邪惡也罷,反天也好、順天也罷,道友都只會覺得他們吵鬧。

  這是生命層次的不同,道友居高而不臨下,自不會與他們為難。

  簡單來說,就是沒有必要。

  若道友真的用這般手段脅迫于我,道友已是失了道心恒定,如此就已輸了一半。”

  鴻鈞道祖面容恢復此前淡定,目中流露出幾分玩味,言道:

  “長壽,你似乎有了對付貧道的手段。”

  “這個自不能告訴道友,”李長壽搖搖頭,又笑道,“此前你我對弈三陣,不如今日再補上兩陣,你我就此分出個上下輸贏,五局三勝。”

  鴻鈞緩聲道:“道友似是有耍賴之嫌。”

  李長壽卻是絲毫不讓:“昔日,道友以天罰覆滅截教,暗中偷襲通天師叔以得局勢歸于道友掌控,似乎才是真的耍賴。”

  鴻鈞不由默然,凝視著面前這個青年道者。

  這只是李長壽的假身。

  且這個假身在洪荒中已近千年,李長壽做了什么、安排了什么,天道絲毫無察,這就是道祖此時的忌憚。

  尤其是,李長壽的性子…

  “道友如今莫非已是有九成八的手段對付貧道?”

  “差不多,”李長壽目中有微弱光芒閃爍,嘴上直接承認,卻更讓道祖摸不準。

  竹屋中陷入了沉默。

  李長壽自顧自地在袖中取出了一套茶具,隨手在外攝來了兩片竹葉,當做茶葉沖泡。

  他安安靜靜地擺弄著,神態自若、神情放松,全然沒有半分膽怯,也沒有任何顧慮,仿佛就是來給道祖泡茶喝。

  空城計。

  “道友請,”李長壽將一杯茶緩緩推了過去。

  鴻鈞伸手接過,擺在自己身前,突然又輕笑了聲:“既如此,你我聊聊吧。”

  “道友想從何處聊起?”李長壽面露思索,“我知道的,好像有些多…基本已是摸透了道友的跟腳。”

  “那家伙留下的訊息?”

  “一半,”李長壽道,“應該說是一小半,另一半就寫在了這天地間。

  有句話用在這里似乎不太妥當,人在做、天在看。

  道友所做的一切事,在洪荒天地間都有記憶,就刻在大道之門內,存在于那些大道之上。

  是了,道友對這一塊理解不深,畢竟道友擁有造化玉碟,可用造化玉碟推演三千大道,也可用造化玉碟補全天道的同時,占據天道主導權。”

  鴻鈞緩緩點頭,目中流露出幾分了然。

  “看來,均衡大道給了你不少好處。”

  “不,”李長壽淡定地說出了個小秘密,“是靈娥的道。

  靈娥以抄寫穩字經入道,但她的道跟穩字經卻沒有太多關聯,她的道在于抄寫的形式,在于每次被我罰時,抗拒又無奈,又不得不去抄寫經文,從而得出的感悟。

  這條大道,我稱之為讀寫之道,或是閱讀之道。

  但靈娥境界太低,尚未發現自身之道的奧秘;這條大道有個奇妙的用處,便是能讀懂萬物承載的信息。

  我暗中修行了她的大道,由此才有了道境上的飛速突破。

  這其實是我最大的底牌之一。”

  鴻鈞道祖有些哭笑不得,嘆道:

  “貧道今日的被動,竟然源于靈娥之道?貧道何曾將她看在眼中,不過是將她看做是你的附庸生靈。

  不曾想…

  不愧是你,竟能逼自己師妹修得這般道境。”

  “道友謬贊,”李長壽露出幾分誠懇的微笑,“是她悟性驚人。”

  “好一個悟性驚人,”鴻鈞微微瞇眼,“那你呢,你覺得自己悟性如何?”

  李長壽沉默了少頃,嘆道:“樸實無華,金仙前很多頓悟其實是道友點撥,金仙劫之后許多感悟來自于均衡道本身與我相合。

  道友若是不知道聊什么,不如我來開個頭。

  聊聊浪前輩吧。

  他叫什么?”

  “你既叫他浪前輩,那就叫浪吧,”鴻鈞嘆道,“這算是我老友,只是原本一直在上古伏羲的體內。

  是了,第二元神法。

  你便是用第二元神法與天魔之道,將虛菩提取而代之。”

  “其實不是,”李長壽道,“我用的是與第二元神法相近的擬態元神法,這也是紙道人之道的隱秘。

  想必道友早已知曉。”

  鴻鈞道祖笑道:“你果然悟到了。”

  李長壽眉角一挑:“道友果然早已知曉。”

  而后這兩個道者各自輕笑,倒是默契頗足。

  鴻鈞道祖微微嘆了口氣,緩聲道:“長庚…長壽,其實你我不必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你想讓天地與生靈互相均衡,這些其實都可以談。

  只要你能給出能讓貧道感到威脅的籌碼,貧道自會向后退幾步。”

  李長壽正色道:“道友其實不必用這般說辭,我的底牌就擺在這,此時不過是想給道友最后的體面。

  若道友就此放開與天地本源的關聯,我自然會留道友性命。”

  鴻鈞笑道:“這般大話,莫非只是為拖延時間?”

  李長壽笑道:“拖延又能等來什么時機?此時憑借這條解空大道,道友已無法將我徹底抹殺,只能封禁,而這不過是我一個假身。

  我確實有充足的準備,可以強行鎮壓道友,此時不過是…念些舊情。

  道友其實不算兇惡,只是掌控天地慣了,對生靈少了敬畏之心。”

  “敬畏?談何敬畏?

  生靈不過草芥,貧道也不過蜉蝣,天地才是永恒。

  是這天地造就了生靈,給了生靈容身之所,生靈卻以私欲不斷掠奪天地,讓這天地不堪重負。”

  “道友就是最大的掠奪者吧。”

  “不,”鴻鈞凝視著李長壽,“貧道并未掠奪。”

  “只是掌控?”

  “掌控有何錯?”

  鴻鈞如此反問,又道:“天地需要一個掌舵者,生靈需要一個監護者,天地與生靈之間需要的并不是均衡,而是劃清界限、彼此敬重。

  若無貧道,這天地早已失控,根本不會有今日!”

  李長壽辯駁道:

  “并未發生之事盡是虛妄,道友拿此時天地作為自己的道果,未免有些太過自大。

  而今天地間,固然是按道友給的劇本走到了今日,但所發生的一切,除卻這個劇本的框架之外,都是生靈在向前行走。

  甚至,這天地、三界生靈有很多次機會,去走更能和諧共處的方向,卻被道友修整到了這般地步。

  這不是掌舵,也不是監護。

  這是給天地以枷鎖,給生靈以囚籠,所要滿足的,不過是道友那份爭強之心,不過是道友心底的私欲。”

  鴻鈞道:“生靈之力就如你老家古時的黃河之水,若無堤壩鞏固,早已泛濫成災。”

  李長壽道:“可黃河堤壩自下游平地而起,懸于地面上,黃河之水若再泛濫,后果不堪設想,與其給予堤壩,不如防護上游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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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鴻鈞又道:“黃河渾濁,本就是生靈活躍的后果,生靈的貪婪造就了那片赤黃的高地。

  又如那條南邊的大河,生靈逐水而居、占據河道附近沃土,洪水侵漫又如何能怪河流不義?”

  李長壽話語一頓,言道:“可天道并非河堤,道友偷換了概念。

  道友的天道護持的是天地,護持的是那條河本身;

  而河堤的存在,是為了保護沿河百姓。

  一場洪水是天災也是人禍,生靈掠奪自然、得了自然的報復,這也是生靈之道的均衡之理。

  生靈與自然的關系本就難以一言以概括,這也是生靈應去尋找的答案。

  動態中找尋平衡,變化中探索路徑。

  我并非覺得生靈所求便是對的,也不覺得生靈所做便是正確,試錯必然需要付出代價,但總好過一潭死水、靜等腐臭。

  不對嗎?”

  鴻鈞笑了笑,搖頭道:“你我果真道不同。”

  “此時論道尚早。”

  李長壽做了個請的手勢,與鴻鈞一同端起茶杯,各自抿了一口,潤了潤嗓子,言道:

  “還是此前的問題,你我不如再博弈兩陣。”

  “哦?”

  道祖笑道:“哪兩陣?”

  “第四陣,孫悟空大鬧天宮,”李長壽道,“就看他能否打入凌霄殿。”

  鴻鈞淡然道:“這無甚意義,你不過是想用這般形式,護住孫悟空性命,莫讓貧道直接打殺了這枚已壞了的棋子。

  道友,當真是性情中人。

  不必有第四陣,貧道就與你看這場戲,看天庭局勢如何發展。

  若貧道出手干預,便是貧道輸了這一陣,如何?”

  李長壽嘴角一撇,言道:“那我就占這次便宜了。”

  鴻鈞笑而不語,抬手點在面前的桌面上,其上蕩起層層漣漪,現出了孫悟空昏睡的情形。

  竹屋中又安靜了下來,在等猴子睡醒。

  就這般過了片刻,道祖緩聲道:

  “你剛才提到了浪,你覺得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不好說,”李長壽道,“若是在上輩子遇到浪,我應該不會跟他有什么交集。”

  鴻鈞笑道:“哦?是因羲和之事?”

  “不是,”李長壽搖搖頭,“我上輩子的朋友中,也有私生活不檢點之人,但那是他們個人的隱私。

  我雖然是個價值觀保守主義者,但并不會因此而斷絕往來。

  道友,如果我推測不錯,浪上輩子有些不得志吧。”

  “可以這么說,”鴻鈞嘆道,“他當年對我說過前世之事,他總有些心意難平。”

  李長壽道:“所以自殺了?”

  “哦?”鴻鈞面露思索,“自殺?貧道倒是不知此事。”

  李長壽笑道:“我是說浪前輩執意回返洪荒,與道友決戰,最后被道友聯手天道震死之事,這不是等同于自殺嗎?”

  鴻鈞笑了笑,嘆道:“他是我遇到過最棘手的敵人,最后他也是敗給了自己的一念之仁。”

  “對道友而言,浪前輩比我老師太清還要棘手?”

  “不錯,”鴻鈞道,“太清脾性如何我一清二楚,但太清不知貧道。

  貧道與浪互知根底,這是貧道最忌憚之事。”

  李長壽緩緩點頭,端起茶杯喝了口。

  鴻鈞問:“為何貧道總覺得,長庚你是在使詐?不如你說說有關浪的隱秘,貧道也好放心與你繼續下這盤棋,而不是將你直接抹殺。”

  又到了熟悉的底牌驗證環節。

  李長壽淡定地點點頭,輕聲道:“浪前輩當年之所以不想活了,其實是有三重理由,我一重重說給道友聽,如何?”

  道祖搬了搬腿,盤坐得更舒服些,“講。”

  李長壽道:“這個比較遠,需要從洪荒居委會說起…道友對這個名字應該不陌生吧。”

  道祖含笑點頭,并沒有什么驚疑。

  李長壽看了眼孫悟空的狀況,不急不緩地緩緩道來:

  “洪荒居委會,又名洪荒街道辦事處,應該是浪前輩隨意取的名,惡搞的成分居多。

  我此時尚不能確定,這名是從何時開始用的,也無法完全確定其內成員有誰,這個稍后我自會說我的分析。

  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個洪荒居委會,很久之前就開始決定洪荒天地的走向。

  根據浪前輩留下的年記,浪前輩與道友的分歧應該發生在上古中后期,人族與妖庭決戰之前,那時是你們矛盾爆發期。

  這就是浪前輩當年自殺的第一重理由。

  浪前輩與道友有了矛盾,且矛盾不可調和。”

  鴻鈞笑道:“具體?”

  李長壽沉吟一二,似是在斟酌言語。

  鴻鈞繼續道:“這般推斷太過淺薄,任誰掌握了一點皮毛的訊息都能推出,不足以讓貧道驚訝。”

  “具體很麻煩,”李長壽道,“若是這般,那我第一重原因和第二重原因一同說了吧。

  這雖是兩重原因,但互為誘因。

  若我所猜不錯,道友當時提出了兩件事。

  其一,以封神劫難和西游小劫作為洪荒天地的終劫,用這兩個劫難封鎖生靈私欲,將六圣化作天地基石,將洪荒天地打造成一個整體,無限度開發混沌海。

  其二…

  讓混沌海吞噬地球所在宇宙。”

  鴻鈞瞳孔輕輕縮了下,面色有些復雜,凝視著李長壽,冷然道:

  “他不可能有機會對你說這些,你也不可能從任何途徑知道這些。

  道友莫非是在詐貧道?”

  李長壽笑道:

  “永生是什么?

  我許久之前就在思考這個問題,永生其實就是無盡的壽命,洪荒中的永生并非修成金仙,金仙不過是寄生于天地間的長生蟲罷了。

  洪荒的永生,就是超脫。

  獲得了永生之后的生靈,就會渴望無盡的能量。

  但道友你忽略了一點,也是我此前總是說,道友你設計的這套體系漏洞百出的一點。”

  “哦?愿聞其詳。”

  “混沌海的變化。”

  李長壽隨手拂過,身旁出現了一團灰霧,這灰霧看似只有巴掌大小,卻又有無邊無際之奧義。

  李長壽緩聲道:

  “盤古神開天辟地,混沌海已不再是當初無序的混沌海,哪怕這天地只是在混沌海一小片區域。

  混沌海開始朝著有序演化,但這演化卻不斷被混沌海自身的屬性所打破。

  道友應早已知曉何為熱力學第二定律,萬物總是從有序向無序進發,即熵增。

  開天辟地是一個逆熵的過程,盤古神劃下的斧痕,就是為生靈劃下的負熵音符。

  簡單來說,是盤古神通過獵殺混沌神魔,積累了足夠的能量,將這些能量在無序的混沌海開辟出了有序的洪荒。

  自那之后,無序就在侵蝕有序,天地邊緣總會慢慢變得無序化。

  除非有新的能量來源。

  遠古、上古前半葉,玄都城大興,天地間的生靈在混沌海中探索、想辦法將混沌氣息化作靈氣,其實那就是生命的本能。

  對抗熵增定律。

  但站在眾生之外,在大道之外理解這些的道友、浪前輩,卻知洪荒天地和混沌海之間,只有兩個結果。

  要么洪荒生靈對抗熵增成功,將混沌海化作洪荒天地源源不斷的靈力來源;

  要么就是自有序恢復無序,洪荒天地歸于混沌。

  如今這洪荒天地被天道壁壘包裹,已做好了吞噬混沌海的準備,道友的第一構想已基本完成。

  但道友不只是計劃了此事,與此同時還在擔憂混沌海今后是否會被利用殆盡,而洪荒天地又會走到另一個終點。

  寂滅。

  所以道友很有遠見地想到了浪前輩的家鄉,與混沌海所在有形之界平行的天地。

  地球所在宇宙。”

  鴻鈞緩緩一嘆,抬手拂袖,周遭出現了兩道模糊的幻影,但他們的話語卻傳到了李長壽耳中。

  那疑似浪前輩的身影大聲呵斥:

  “我不同意!鴻鈞你個混蛋!那是老子家鄉!你別說是吞地球,你就是偷來一點物質,那個宇宙都會承受不住其他平行宇宙的擠壓之力從而提前寂滅!

  我不可能去做這事!

  你跟我走,跟我去混沌海!

  離開洪荒天地!

  老子不能讓你禍害了盤古老哥留下的洪荒!”

  隨后便是鴻鈞道人的嘆息聲。

  鴻鈞道祖再次拂袖,這幻影頓時消失不見。

  微風拂過,竹林沙沙作響,鴻鈞道祖的身形仿佛佝僂了些。

  李長壽點點頭,言道:“與我猜測倒是不差,道友與浪前輩也就是在這時正式鬧翻的吧。”

  鴻鈞笑道:“你如何會猜測這些?”

  “其實很簡單,我在想浪前輩為何在與道友決戰之前,為何非要去混沌海一趟?

  排除所有可證偽的可能,剩下的推測再荒謬,那也是真相。”

  李長壽緩聲道:

  “混沌海中定然有一處玄妙的縫隙,是位面與位面之門,是浪前輩來洪荒的路徑。

  浪前輩當年去混沌海,就是為了遮掩這個門戶,將這門戶藏起來。

  同樣,這也是道友發現了我這個浪前輩的同鄉后,為何會百般偏愛、大開方便之門的主要原因。

  道友將我培養成遁去的一,最主要的目的不是讓天地穩固,也不是讓天道進化。

  而是想讓我放逐在混沌海中,破譯開浪前輩可能會留下的線索,讓我去完成浪前輩未完成之事。

  找到位面縫隙,降臨地球所在宇宙,吞噬那個宇宙的能量!

  借助這部分能量,可以給未來將要寂滅的洪荒天地大幅續命,在洪荒的終點,繼續對抗熵增。

  當然,我這顆棋子,道祖有數層功用。”

  鴻鈞道祖一陣默然,凝視著李長壽那清澈的雙眼,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言說。

  李長壽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口,言道:

  “我這個人謹小慎微,從不覺得有無緣無故的好處,也不覺得道友真的會如此喜愛我這般生靈。

  道友你最大的破綻,就是將鯤鵬號留給了我。

  如果說道友對付不了鯤鵬,這完全不合理。

  道友去過鯤鵬號,知曉鯤鵬號的一切秘密,道友將鯤鵬號看做是洪荒未來的希望,所缺少的只是個領航員。

  道友也翻弄過那里面留下的幾本典籍,取走了最為重要的兩部。

  還有那主控室的石碑,也是道友留下的吧。”

  鴻鈞道祖露出少許困惑的表情,問道:“你既已知這些,為何不將此事公布于眾?”

  “這沒法公布于眾,這是道友為了洪荒天地考量,洪荒生靈應該站在道友這一邊。”

  李長壽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緩聲道:“其實,道友錯了。”

  “哦?”

  鴻鈞笑道:“哪里錯了?”

  “認知錯了,”李長壽低聲道,“混沌海有形之界,與地球所在世界并不是什么平行宇宙,也不存在平行宇宙之間的擠壓。

  道友你受浪前輩影響太深了,而浪前輩的認知,其實都是我老家一些科學想象的產物。”

  鴻鈞道:“道友高見?”

  “陰與陽,正與反。”

  李長壽嘆道:

  “道生一,一為存在之意;

  一生二,二為陰陽對立。

  虛空本虛無,虛無中出現正反粒子,偶然情形下,正反粒子引發兩個截然不同的潮汐,有形之界于潮汐間誕生。

  這兩個有形之界就是一正一反,是虛空中誕生的美麗波痕。”

  道祖面色有些陰森,冷然道:“證據。”

  李長壽道:“兩個有形之界的陰陽之屬不過是定義和稱呼上的不同,本質就是這般,我老家的物質和能量不可能存在于這個有形之界。

  強行拿過來了,也只是會引發湮滅。”

  “你與浪的穿越,又如何解釋?”

  “與虛空同層次存在的便是真靈,”李長壽道,“甚至我懷疑,虛空潮汐就是真靈大量自解引起的。”

  鴻鈞一陣默然,低頭看著面前的茶杯,以及茶杯中得倒影。

  “這不過是你的猜想,”鴻鈞道,“貧道必須親眼見證到答案。

  無論如何,貧道所作所為,一切都是為了這洪荒天地能久遠存在罷了。”

  李長壽卻冷笑了聲,緩緩搖頭。

  “道友莫要自欺了,真要是為了天地好,你就不會促使龍鳳打碎洪荒。

  真要是為了天地好,你就會提前制止羅睺,而不是在最后當救世主,激發天道!

  讓盤古神留下的天道防御體系露出破綻,自己趁虛而入,反過來掌控天道!”

  李長壽淡然道:“你不過是想證明,自己比本尊更強,自己比本尊更適合存在,從而理直氣壯抹殺本尊罷了。

  對嗎?前輩?

  準確點說,浪前輩的心魔、浪前輩的道前輩的善尸,浪前輩在混沌海中浮浮沉沉時誕生的虛假人格。

  道祖,鴻鈞。

  混沌海中除卻浪前輩外,唯一的單真靈生靈。”

無線電子書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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