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塘城,賴平安家中,朱九生摔落在地,不住地掙扎,繩索卻越收越緊,不多時,手腳各處具是流出血來。
這般,朱九生便不敢再動,趴在地上,發出些呼呼聲。
蘇靖見此,三兩步走到跟前,提刀輕輕一挑,將朱九生翻了個兒,露出臉來。
頜首冷眼一瞧,便見這人豎著瞳孔,一副利牙從唇邊刺出,正汩汩地滲出鮮血,端是一副獸相。
“這廝如何成了妖物?”蘇靖眉頭一皺,心下不由泛起嘀咕。
兩日前,他送別長孫玄謀時,倒也曾在碼頭上見過此人,和那賴平安一起做了苦力,卻是滿口怨言。
那時,在額間豎紋的洞察下,不曾發覺此人有所異常。
說來,他那額間如天眼般豎紋,雖比不上二郎真君之天眼,但好在能力倒是齊全。
初時,在南坪村,額間生藍光,作洞察用,可辨認萬物生靈。隨后,又自長孫玄謀處習得望氣術,額間生青光,作陰陽用,可觀人氣運。
接著,得了幻術入夢,額間又生紅光,作幻虛用,每每施展幻術,便是此眼。
而這一次封神,他又連獲三眼。
其一,乃是紫光神隱,借神位寶印所成,出入法域,或是帶人攜物,皆由此眼。
便如方才那般,因著與賴平安之間的因果聯系,又有香火的鎖定,他催動神位寶印,顯紫光神隱眼,輕而易舉便直接來到此處。
其二,乃是白光心相,乃輪回心眼神通,可觀人心意,辨人忠奸善惡。
其三,則為金光功德,乃是成就神位時,所落下的功德云氣為其所收而成,專司護體防御。
“莫非蘇某這洞察之眼亦有紕漏?”
這般一想,蘇靖抬手一抹額,豎紋之中立時亮起藍光,投射而出,便照在朱九生身上,旋即一串信息浮現腦中。
他不由地就是劍眉一挑,卻是從信息中得知,這朱九生已是被一只化妖境的小狐怪給上了身。
“余塘四野亦無深山,這孽畜又是從何而來?”
心下疑惑,蘇靖正要盤問,忽一道勁風從身側襲來,電光火石間,只聽“當——”一聲,便見寒光一閃,三尖兩刃刀橫在臉側,于夜風中,輕輕顫動。
蘇靖側首一瞥,只見一彎銀牙下,漆黑的鎖鏈倒飛而去,正落在刑獄手中。
“是你!”
耳畔一聲怨憤的低喝聲中,便見刑獄的臉色瞬間陰沉。
緊跟著,刑獄陡然怒目圓睜,張口一聲厲喝:“妖魔鬼祟,你如何能成鬼仙!”隨即便聽叮嚀嚀一連串響動,鎖鏈猝然甩來。
眨眼之間,蘇靖提刀迎上。
“鏗——”
銀色刀背橫切一格,隨即翻身連攪,便聽“叮叮叮”一連串脆響,三尖兩刃刀猝然便將鎖鏈纏住。
“哞——”
緊隨其后,意識之中伏牛張口吐氣,隨即便見一道牛面紋亮起。
霎時,蘇靖提刀一拽,猶如千斤之力,那刑獄猝不及防,飛身而起,一呼一吸間,迎面落來。
只聽一聲悶響,蘇靖反手一刀柄,便敲在半空中的刑獄腦后,隨后就見刑獄一落地,即癱倒在他腳下。
“聒噪,蘇某可不是什么鬼仙!”
說著,蘇靖搖了搖頭,一把提起昏過去的刑獄,扔出了院外。
若是數日前,他尚是游魂境,與刑獄相爭,且需周旋。而如今,同等境界,又有伏牛加持,蘇靖卻是不懼。
這伏牛乃是力魄,自心輪而生,為恨主,司掌魂體力量。
非伏牛加持狀態下,蘇靖力量便已達三百斤。而若是加持伏牛,其力量便可達千斤。
除伏牛外,他亦有先天罡氣,每揮出一擊的勁力,可翻三倍。
當然,他方才僅是用先天罡氣護持住三尖兩刃刀,對刑獄的最后一擊也收了手。否則,那一下,只怕刑獄的頭都能被打爆。
“力氣大是很舒坦,就是剛到手的兵器,有些輕了,才八十斤。”
將刑獄扔出院外后,蘇靖提起三尖兩刃刀,掂了兩下,眉頭一皺,不由心下嘀咕了一聲:“要是有四五百斤應該不錯,就是不知道楊福生能不能打得了。”
“另外,蘇某沒錢啊…”
他這般想著,轉過身望向朱九生。
忽然便見一只野狐從朱九生身下電射而出,直奔院子西角,蘇靖冷哼一聲,抬手一點,繩索立時從朱九生身上脫身而出,徑直追去。
“嗖——”
瞬息間,那野狐剛到角落里,繩索當即纏上,便捆了手腳。
緊跟著,蘇靖還沒走去,就只聽“彭——”一聲,那野狐驟然爆開,化作一團煙霧,隨風而散。
緊隨其后,朱九生猛地一下躍起,扒了院墻就走。
“哪里走!”
瞬息間,蘇靖飛身而起,探手一把抓住朱九生,便將其拎在手中,旋即就見一只野狐驟然從其懷中射出,落進小巷,眨眼竟沒了蹤影。
蘇靖面色一沉,提著朱九生,來回掃視了一眼小巷,卻未發現任何痕跡。
“好一只畜生,逃得倒挺快!”
他冷哼一聲,隨即回身落到院中,抬手一招。
立時,一根繩索自角落里飛出,落在蘇靖掌心,緊跟著還有一小撮褐色短毛。
蘇靖掃了一眼,隨后便將二者收入山河珠。
緊接著,他提起朱九生,三兩步便走到賴平安身側。
低頭一瞧,只見一灘血漬上,賴平安僅著片縷,周身可見一道道撕裂傷口,正緩緩滲著鮮血。
雖說模樣凄慘,但好在性命無憂。
旋即,蘇靖伸了手,也將賴平安拎在手中,推了門便走入屋內。
接著,約莫半刻,待朱九生悠悠醒來,蘇靖又是一番盤問,這才得知事情始末。
四日前,賴平安的乞丐團人員漸少,他本以為是因為其改邪歸正后失了威信,又加之得罪蔣儼緣故,弟兄們這才紛紛離他而去,倒也未在意。
直至昨日,又有幾個小乞丐接連離開,而之前那些人再也未曾出現,賴平安這才起了疑心,便拉著朱九生一起,暗中打探。
今日一大早,朱九生得了線索,那幾人最后都是在三井街出現,于是獨自先去探個底,誰料便撞上了一只野狐。
之后發生何事,便也就渾渾噩噩,不知情了。
耳旁,朱九生七顛八倒地講完來龍去脈,蘇靖默然不語,望著供桌上的牌位,注視良久。隨后,他開口問道:
“三井街在何處?”
“緊挨著兒,就在南面!”
朱九生聽了蘇靖的問話,當即脫口而出,隨即又面唇發白,含腰縮首,似害怕惹了蘇靖。接著他偷瞄了一眼,見蘇靖未有動作,這才又接著小聲加了一句:
“有三口井的那條街…”
而后,朱九生稍抬了抬頭,便瞧見蘇靖轉過身,又趕緊弓了腰,臉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蘇靖如今神識、靈性具有提升,對于朱九生的異常,自是心知肚明,但他卻未多言。
畢竟,此時他乃是神靈,一舉一動,皆代表著神道。
所謂神恩如沐,神威如獄。
神靈司掌天地權柄,可不是什么熱心腸的老好人。
心思電轉,蘇靖此時轉了身,便越過朱九生,徑直朝門外而去。
“大仙!”見狀,朱九生連忙喚住蘇靖,隨即支支吾吾地囁嚅道,“可否…賜小的些辟辟…邪的寶物…”
他越說,聲音越小,最終便如蚊蠅般,細不可聞。
聞言,蘇靖卻未說話,故作慍怒,冷眼一瞥朱九生,嚇得后者立時縮了腦袋,雙腿直打顫。
良久,直待那朱九生額頭滴下汗來,戰戰兢兢就要跌坐在地時,蘇靖這才緩了臉色,道:
“你可會寫字?”
朱九生臉色一愕,隨即抖著身子,搖了搖頭。
見狀,蘇靖便開口指點道:“若是不會,便找人寫天將軍三字,貼于門上。若遇危難,亦可口誦此三字!”
話音剛落,蘇靖便化作一道清風,飛入深夜之中。
“這樣…就管用了嗎?”
朱九生松了口氣,狐疑地念叨了幾遍天將軍后,便收回望向夜色的視線,下意識地又打了個哆嗦,回身正瞥見供桌上的牌位。
“供奉執陰曹地府天將軍之神位”
盡管朱九生不識字,但亦是看得出,不知何時,那牌位上的文字已經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