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九 一念之差

　　云影之間，星辰點點。

　　昏暗的樹林中，杜三一瘸一拐地沿著雜草叢生的小道，小心前行。

　　“老頭，老頭！你還在嗎？”

　　杜三陰沉著臉，環顧一圈，確認附近沒有人后，這才輕聲呼喚了幾聲。隨即便見一縷縷黑氣涌出，爬上他的臉龐。

　　“蠢貨！”

　　一聲低喝，旋即黑氣退散，杜三重新恢復正常，不由松了口氣，開口問道：“老頭，你是躲起來了？一天一夜都沒出現，這可不像你！”

　　“哼！老祖不過是暫避罷了！”

　　杜三腳下不停，繞過身前擋住去路的古樹，抬頭辨認了一下方向，隨后又問道：“那人是誰，你會如此怕他？而且，聽他的話，好像也會役鬼煉魂丹法…”

　　“閉嘴！蠢貨！老祖怎么會怕那孽徒！”

　　黑氣立時洶涌而出，杜三身軀猛地一怔，臉上表情猙獰可怖，似是帶著無邊憤恨。他抬眼回望了一下身后，冷哼一聲，抬腳繼續往前走著。

　　“你也無需多問，只需記得他是老祖的仇人，日后必要將他剝皮抽筋，挫骨揚灰！”

　　說罷，黑氣立時退散，杜三不由苦笑一聲，嘆了口氣道：“老頭，我如何是他對手？現如今，我連自己的命可都握在他手中！”

　　“不過區區蝕骨丸，老祖可助你解了這毒！”

　　“那孽徒既然也在打鯉魚與陰兵的注意，你便聽他吩咐行事，耐心等待。只需時機一到，老祖自會在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一陣低語之后，黑氣隱沒，杜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臉上表情數變。

　　自打他一念之差被公冶非罪附身以來，盡管也因此踏入修行之門，有了獲得長生的希望，但卻也因此越發身不由己。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抬腳再次確認了下方向，小心翼翼地朝著谷倉處緩緩靠近。

　　前行不過數十來步，杜三忽然腳下一頓，不由伏低了身子，藏到樹后，瞇著眼，從古樹之間的縫隙中，偷偷打量著。

　　遠處，只見阿犬站在趙五身前，臉上表情游移不定。

　　“阿犬，你這是怎么了？”

　　跟隨著阿犬進入林中，趙五便一直見其欲言又止，似是陷入沉思。他臉上疑慮更甚，不由出聲問道。

　　“五哥，薛公子是不是你殺的？”阿犬忽然盯住趙五，臉上表情嚴肅。

　　聞言，趙五身軀陡然一怔，臉色一冷，瞇著眼凝視著阿犬稚嫩的臉龐，默然不語，似是在考慮著什么。

　　半晌，他壓著嗓音，冷聲說道：“阿犬，你這是什么意思？”

　　阿犬見狀，呼吸陡然一滯，臉色不由一白，有些畏懼地后退了一小步。隨后，他抿了抿嘴道：“薛公子…是五哥你殺的吧！”

　　“我為什么要殺薛公子？”

　　趙五深深地看了一眼阿犬，嘆了口氣，隨即走到阿犬身前，抬手便按在他的兩只肩膀上，凝望著那雙清澈的瞳孔，柔聲道：“阿犬，你五哥會做出殺人這種事嗎？”

　　“我…我也不信，可是…”

　　阿犬雙眼不由一紅，神情慌張，連語氣都帶上了些許哭腔。忽然，他猛地抬手推開趙五，再一次后退數步，與趙五拉開距離。

　　“但是，薛公子身上那箭傷，我認得出來！”

　　阿犬皺著眉，瞳孔微微顫動，眼神中滿是掙扎與痛苦。

　　“五哥可能自己都沒察覺，你拔箭的習慣和別人不一樣！五哥總是會習慣性地先擰動一圈，再往右將傷口割開！”

　　“五哥！你為什么要殺薛公子！”

　　阿犬陡然抬高音量，淚水也因此從眼眶中抖落。他當即抬手用小臂抹去臉上淚水，半是畏懼半是難以置信地質問道：“你還是我心目中那個五哥嗎？”

　　“夠了！”

　　趙五陰沉著臉，眼神中戾氣一閃，不由低喝一聲。接著，他忽然抬起手，抓住自己的頭發，一臉頹然地低聲呢喃：“為什么？為什么？”

　　“因為錢！”

　　趙五猛地一甩手，緊咬牙關，發出嘎吱的聲響，臉上滿是憤恨的表情。

　　“我爹，還有我娘是因為什么死的！曾向才又為什么將我拒之門外！呵呵呵…都是因為錢！我受夠了！”

　　說著，他抬起手，緊握成拳，任憑指尖深深扎入掌心。

　　半晌，趙五抬起頭望向受到驚嚇的阿犬，慘然一笑道：“那天，我見到了！那書生背著滿滿一箱，金燦燦的！”

　　“那些黃金，如果都是我的…”

　　他不禁陷入幻想，閉上眼，臉上浮現欣喜的表情，陡然他猛地睜開眼，眼神中充盈著惡狠狠的戾氣。

　　“沒錯，薛璋就是我殺的！”

　　趙五一聲厲喝，驚得阿犬不由身軀一怔，小退半步，接著便聽他壓低了聲音，回憶道：“就在那天凌晨，我只是射了一箭，就像射死一只普通獵物，沒什么區別！”

　　“本來我只需要將他埋在亂墳灘，就再也不會有人發現！”

　　隨即，他眼神一凝，憤恨地一拳打在身側的樹干上，抬眼望天抱怨道：“可是…為什么？連老天都要和我過不去！”

　　“為什么會碰見拾娘！”

　　說著，趙五抬手抓住頭，痛苦又不甘的表情浮上臉龐，沙啞著嗓子，呢喃道：“我不知道她有沒有發現，但是…絕不能冒險！”

　　阿犬聞言，臉色巨變，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搖著頭。

　　“不，拾娘…拾娘不是失足落水，也是你？不…”他口中喃喃自語，忽然似乎崩潰一般，從喉嚨中吼道，“你可是他最喜歡的五哥啊！”

　　“我不能冒險！不能冒險！”

　　阿犬話音未落，趙五猛地揮拳連連砸在樹干上。半晌，他猛地轉過身，陰沉著臉，盯著阿犬，咧嘴一笑。

　　“所以，你也去死吧！”

　　阿犬臉色陡變，便見趙五陡然一個箭步，同時一拔腰間短刃，隨即便見寒光一閃。

　　“嘭—”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后，趙五應聲從樹干上滾落，隨即便聽樹林之中響起一道甕聲甕氣的喝聲。

　　“好家伙！原來是你小子搶了俺們兄弟三人的財路！”

　　趙五從地上爬起，抬眼循聲望去，便見身前站立這一個濃眉大眼，滿臉胡茬的壯漢。他赤裸著上身，露出一身肥膘和胸口濃密的毛發。

　　“大牛？”

　　趙五皺了皺眉，抬眼視線望向大牛身后，只見隱隱約約阿犬逃跑的背影。他臉色立時一冷，惡狠狠地瞪向攔在身前的大牛。

　　“你想死嗎？”

　　大牛聞言，拍了拍肚皮，甕聲甕氣道：“俺不管！你得把那箱黃金還給俺！不然，俺就宰了你！”

　　樹林之中，阿犬跌跌撞撞，一邊跑一邊擦著臉上的淚水。

　　“看樣子，你就要煉成第一枚血丹了！桀桀桀…”

　　耳畔一聲怪笑，杜三身軀不由一怔，望了一眼向他跑來的阿犬，臉色立時陡變，當即低喝一聲：“不！他…”

　　話音未落，滾滾黑氣立刻重新爬上杜三臉龐。

　　“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