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走上橋的是寧天霄,橋在他腳下發出吱嘎的一聲響,簌簌殘雪從縫隙當中落到了地面上。
他回頭看到其余四人,確定他們都走上橋之后,向著吳凜一點頭。
橋忽然在他們腳下顫動起來,原本緊貼在一起的木板漸漸變得稀疏,赤紅色的橋仿佛是一條巨蛇一般緩緩地向前蜿蜒,與此同時,周圍的景色也發生了改變。
他們不約而同地回頭,發現原本應該就在他們身后的吳凜已經不見了。
他們所處的地方是一片集市,只是集市上空無一人,天光黯淡,單薄的月亮掛在另一邊天上,狂風大作,吹起一片黑灰。
“宮止曾經在三百年前來過這里。”寧天霄說道,“那時候這里還有很多人。”
“是墜落的速度變快了。”喬戣肯定道。
寧天霄再次說道:“無論發生了什么,絕對不能走下橋。”
其余的人異口同聲地說道:“知道。”
吳凜修建的這座橋,并非是之前只在日月交接時分出現的橋梁,不過,走這座橋也有一點危險,那就是,下了橋的人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
他們緩緩向前走著,有時候在地上,有時候走在云中,有一部分的領域有人,另外有一部分的領域,卻已經空無一人。
喬戣神情淡漠,卻偶爾會在看到某些領域時,淡淡說道:“這是我曾經創造的地方。”
某些地方已被凌姬或者是趙殿下掌控,他們走得不疾不徐。
紅橋始終向前蜿蜒著,仿佛沒有盡頭。
這座橋是以喬戣給出的信息建造的,吳凜在橋上另外加了命令,直至抵達一片落滿了楓葉、瀑布跌落、高塔聳立其邊的水潭,橋才算是建造完成。
而那座水潭,就是三位主神所住地方的下方。
大部分領域都是冬日,有部分領域,此時已經是春天,還有一小部分領域已經到了夏天,清風徐徐。
劉大川替言淳抱著小寒,讓她休息了一會。
寧天霄說道:“我聽說一共有三萬多個領域,我們若是一直走下去,要走多久?”
“我們走的是直線,不會把四萬多座領域都走完的。”喬戣說道,“看那里。”
他們順著喬戣的手看過去,喬戣指的是一座四方形的小城,城中的人大多生著一模一樣的面孔。
“當年這座城由我建造,遇襲的時候,只要扳動機關,這座城就會陷入地下,這里此前曾有王,但后來那王開始對其他人頤氣指使,又因為所有人的面容都一樣,有人偷偷取代了他,權力,會讓人的心開始變得扭曲。”
劉大川瞇眼向下看了一下:“那渾身青黑色的是什么東西?”
“是如今的王,為了防止王再次被人取代,王在身上紋滿了文身,且每一任王的文身都不相同。”
劉大川嗤笑了一聲:“作為王,難道不應該下令把其他人身上都紋滿文身嗎?”
“王不是沒有想過此事,只是這么做太難了。”喬戣搖頭。
橋的前方沒入云端,他們走向了下一個領域,每個領域之間都有著或大或小的差別,卻因為這些細微的差別而顯得光怪陸離。
大部分領域,喬戣都熟悉,一路上朗聲跟他們說著這些領域當中有趣的地方。
黃昏的時候,他們在橋上休息了一下,此時的橋隱蔽在森林當中,此處正是春天,萬物抽芽,黃昏最后的陽光穿透樹葉落在臉上,溫暖和煦。
宮相呈的記載當中,并沒有那三位主神的具體地點,喬戣也無法給出更準確的東西,他還沒有辦法算出他們究竟何時才能到達。
劉大川吃完了東西,抱著小寒在橋上走了走,小寒抓著樹上垂下的紅果子咯咯笑著。
“走吧。”喬戣說道。
劉大川苦著一張臉:“在這休息一晚吧,還不知道有多少路要走,這么下去,遲早要垮。”
“去下一個領域休整,這個地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夜里留在這里,可是要死人的。”
劉大川一聽,立即站起來:“走走走,咱們走得快點,越快越好。”
下一個領域,天已經近乎黑了,唯有一點天光,還讓半片天空呈淡暗藍色。
喬戣進入此地,先是深吸了一口氣,寧天霄也低頭思索著,宮止似乎來過這里。
橋向前伸展著,眾人徐徐前進,走在最前方的寧天霄忽然站住了。
前方是一面懸崖,懸崖上無數巨大的空洞,仿佛是巢穴,在懸崖的最上方是一座烏金色的高塔,高塔上懸掛著無數風鈴,在風中瑟瑟生響。
喬戣低聲說了一句:“原來是來到了這里。”
寧天霄也抱臂站住:“我也記得這里了。”
兩人說話之間,塔上忽然有了動靜,劉大川吼了一嗓子:“呦呵!這塔是活的!”
言淳立即踹了他一腳:“你閉嘴!”
塔上那些烏金色的漆開始緩緩而動,言淳臉色一變,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所有人都看到了塔上的變化。
高塔的上半部分纏著一條巨大的蛇尾,蛇的鱗片也是同樣的烏金色,幾乎與高塔融為一體,蛇身緩緩扭動著,那些風鈴忽然也統一了聲調,顫抖起來。
很快,蛇露出了一半的頭,卻是一個人,一個女人,這女人容顏傾城,讓寧天霄不由想起了那島上孤單的蛇妖。
蛇繼續扭動著向高塔的上方移動,露出了上半身,她的上半身完全裸露,寧天霄的臉不自覺地燒了一下。
劉大川趕緊咳嗽了兩聲,扭過了頭去。
言淳皺眉低聲說道:“平時都不見你們這么要面子的!”
她的目光有些渙散,過了一會,卻鎖定在了喬戣身上,她開口,聲音當中帶著絲絲的風聲:“他們派你來接我回去了么?我在此地贖罪,已經過了三千年,我們說好是兩千七百年的。”
喬戣沉默了一會,說道:“你可以跟我去問問他們,他們在此間的三千年,不曾提到你的事情。”
她渙散的目光忽然在一瞬間凝聚起來,其中隱藏著磅礴的痛苦,塔身上的風鈴一瞬間震顫了一下,發出了如玉碎般的聲響。
“我離開這里,他們會覺得我罪無可恕。”
喬戣的臉上閃過一絲古怪的笑容:“其實我們這一行,都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