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江山(三)
寧天霄抄著手回望過去，年邁的皇帝仰頭看著天空，真是寂寥啊。
“有個問題，我實在想不明白，陛下竟然怕太上皇發現，為何不怕這附近，會有太上皇的眼線發現一些異樣？”
“那必然是有。但是，你不來，難不成朕親自出宮去偷摸找你？你覺得把你接進宮來，跟我親自出宮，哪個動靜大一些？”
寧天霄摸了摸鼻子：“那為何不讓七皇子傳信？”
老皇帝笑了一聲：“他就是人傻膽大，我要讓他去傳信，傳到你們嘴里的，十成是讓你們沖過去誅殺老祖宗，我不放心。”
寧天霄嘆了一口長氣：“我也不放心。”
老皇帝再也不說話了，寧天霄看了他一會，終于轉身走向七皇子喬重光消失的方向。
寧天霄心想，我看不僅是七皇子喬重光傻大膽，你們父子兩個都是傻大膽。
七皇子正領著一幫人在御花園里摘花，這初夏時節，御花園里的花開得正鮮艷，喬戣兩手抓滿了，呂霜和劉大川兩手也滿當當的。
寧天霄出現的時候，百曉生和聶云兩人同時有些擔憂地回過頭來，劉大川頭上被喬戣插了一枝花，滿臉生無可戀地看著寧天霄。
寧天霄笑道：“這花這么嬌艷，摘下了可活不了幾天，還不如讓它們在枝頭呆著。”
喬戣冷靜分析道：“不不不，宗主叔叔，宮中有上好的養花人，活得一樣長。”
寧天霄摸了摸鼻子，看向七皇子：“七皇子這邊還有什么安排？”
“父皇既然已經說完了，那咱們不如就繼續出宮吧，東市不還沒逛呢？”
寧天霄眉頭一挑：“如此甚好。”
整個下午加晚上，七皇子這個快樂的小矮子都在東市領著一群人瞎竄，而寧天霄幾乎整個下午都在發呆。
百曉生憋得有些難受，非常想抓著寧天霄問這到底有什么秘密，但奈何七皇子還在，老爺子又不能問。
終于等七皇子走后，一行人在客棧安頓了下來，寧天霄捧著酒杯，在百曉生和聶云的審視之下，坦誠道：“陛下想讓我殺了宮里的那位老祖宗。”
“為什么偏偏找上你？”百曉生詫異道，“難不成，這件事跟溟魂有關？”
寧天霄解釋了一番，掏出七皇子所畫的那張畫來鋪在桌子上：“這是七皇子畫的溟魂圖。”
百曉生看著這張圖沉吟了一陣：“你別蒙我，這畫風，真不是呂霜畫的？”
寧天霄：“......”
“從上面倒是能認出點東西來，不過聽了宗主的話，我覺得，那位太上皇會把這些秘密就這么輕易地暴露在畫紙上嗎？再說七皇子那性格你也看見了，嘶......不太正經。”
寧天霄往嘴里扔了兩顆葡萄：“說實話，這一對父子的性格都不太正經，這大概就是惺惺相惜吧。”
聶云點頭承認：“他的做派確實不太像個皇帝。”
寧天霄笑了笑道：“這件事就先不要說了，殺那位老祖宗的任務我既然已經接下來了，這幾天我抽空去往宮中看一看。”
百曉生略微有些擔憂道：“你小心，宮中可不比黑虎宗那些地方。”
“放心，我逃命的本事比你還強那么一點。”
送走百曉生和聶云之后，寧天霄本以為齊王殿下還會來打個招呼，但等了小半個時辰，齊王都沒有來，芬姐和小事子也異常地安靜。
初夏的街頭人聲依舊，帝都的大河上，還流淌著靡麗的歌聲。
寧天霄覺得老皇帝的一句話是對的，如今是太平盛世，他不需要做個勵精圖治的皇帝，也不能開疆拓土，挑起三界的爭端。
不過這樣，七皇子難道不是個最好的選擇嗎？
而皇帝的籠子理論，則是更有意思，作為人界三道之主，尚且被裝在籠子里，那這個世界的其他人......？
寧天霄一個激靈，這次會不會又是皇帝他老人家閑來無事的把戲呢？
寧天霄思來想去，找到了喬戣。
喬戣把她從御花園里摘出來的花放進了瓶子里，扔在客棧的桌子上，喬戣開門的時候，寧天霄沒想到齊王殿下也在。
寧天霄看了一眼桌子上完好無損的花瓶，心里有些樂觀地想，喬戣既然沒把花瓶砸在齊王的頭上，那說明他們跟齊王還是有合作空間的。
寧天霄假惺惺一笑：“齊王殿下也在？”
齊王也回以假惺惺：“寧宗主也在？”
兩人都對對方點了一個謹慎的頭，隨即錯開了目光。
喬戣直直看向齊王：“我能說的，該說的，都說完了，好了，你可以走了。”
“但寧宗主想說的，想討論的，還沒有說出來。”
喬戣冷漠地說道：“你以前沒有這么厚臉皮的。”
齊王殿下摸了摸自己的臉，苦笑了一聲道：“我不是自己一個人在活著。”
“但你也不能替別人活著。”
齊王殿下搖了搖頭：“寧宗主，請坐吧。”
寧天霄坐下之后，用手指輕輕扣了扣桌子，說道：“請齊王殿下先說。”
“陛下是不是有意扶持七皇子？”
寧天霄摸了摸鼻子：“齊王殿下問的這個問題太難了。”
“今天白天我思來想去，覺得太上皇不會認可太子殿下和三皇子的溟魂。”
喬戣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寧天霄笑著往嘴里扔著葡萄，不動聲色地看著齊王。
齊王繼續說道：“而且今日是七皇子接你們進宮，陛下是否有意給七皇子鋪路？”
寧天霄模糊回答道：“大概吧，陛下的心思我也猜不透，齊王殿下不是說過嗎？陛下是一位優秀的玩蟲人，像我這樣一個小小的蝦米，怎么能猜透陛下的心思呢？”
齊王殿下眼中神思一轉，褐色的眼球中涌上笑意：“而且，我發現了最關鍵的一點，陛下畢竟不是整個帝都最有權力的人，在他之上，還有半人半神半鬼的老祖宗。”
“我覺得老祖宗會選擇七皇子，因為七皇子跟陛下的性格有頗多相似之處，而且他的溟魂，又是這么無害。”
齊王殿下是個聰明人，這么多年，他可能也在暗自揣摩，自己為什么當年失去了這個皇帝的位子。
由此見得，有時候太過聰明，并不是一件好事。
寧天霄故作驚訝道：“是嗎？皇帝陛下原來并非是帝都的真正掌權者？齊王殿下已經做好投靠七皇子的準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