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江山(二)
“真是寂寥。”
老皇帝說完這句話之后，久久不言，寧天霄也跟著他共同看向天上，天色晴好，偶爾飄過兩朵白云，皇宮城外不遠處，就是熱鬧的東市和西市，但那些熱鬧的聲音被一堵宮墻阻隔著，傳不到這里來。
老皇帝低頭揉了揉脖子，把小盅子遞給了寧天霄：“你幫我把這個送給老七吧，他那只大將軍算得上什么將軍？他玩蟲子的本事，還比不上我十分之一。”
老皇帝摸了摸胡子：“青樓后面那片地，也是時候找人給端了。”
“這......陛下讓七皇子玩蟲子，又給他端了，這是......？”
“唉，你不懂，在這種絕境當中的玩蟲人，才是真的玩蟲人，要經得起考驗。”
寧天霄想：行。
寧天霄捧著這個沉甸甸的盅子，感受著盅子里的蟲子跳來跳去，心里想著這爺倆是什么毛病啊......
“齊王兄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是個喜歡玩蟲子的人。”
寧天霄也揉了揉脖子：“齊王殿下說過。”
“我確實喜歡玩蟲子，以至于很多人都把他們自己自動代入了蟲子的角色，以為我這個老頭子就喜歡折磨人。”
寧天霄摸了摸鼻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沒有說話。
這確實，拐了半天彎我也不知道您在說些什么，有點折磨的。
“其實我也是蟲子罷了，我被老祖宗裝在籠子里，如果再不自己找點樂子，我會發瘋。”
“普天之下都知道，那名太上皇才是真正的主導者，我們這些人，都是小蟲子，他讓我立太子為太子，我就要立太子，他覺得老三適合來爭太子位，我就要對那些老三的黨人示意一下，表現出那么一點曖昧的意思，你懂吧？”
寧天霄：我懂個屁。
他嘴上說道：“略懂，略懂。”
“他們都沒有老七有意思，重光雖然也是老祖宗提拔上來的，但這孩子真有意思，他是真的不想當皇帝，他就是想著成年以后做個帶刀俠客，闖蕩江湖去也，我準備過幾年先把他扔到別的地方去磨礪一把。”
“但是我估摸著將來這皇帝的位子十有八九是他的，你知道為什么嗎？”
寧天霄硬著頭皮說道：“他年輕，好控制。”
“對，因為他像我，不過還剩下十之二三的機會。”
寧天霄說道：“陛下，是十之一二。”
皇帝愣了一下，本來想好的話突然噎在了嗓子里，過了一會，他大手一揮：“管他十之好幾，反正還有機會。”
老皇帝深情款款地握住了寧天霄的手：“寧宗主，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老皇帝這話說得客氣，寧天霄卻沒有辦法拒絕，他抽了抽鼻子。
“陛下這話說得，臣赴湯蹈火，義不容辭。”
個屁。
老皇帝笑得眼紋深陷：“其實這件事，也不是什么壞事，至少對于喬戣來說，是件好事。”
“你幫我殺了他。”
寧天霄一個激靈：“誰？”
“老祖宗，喬戣嘴里的變異蟑螂，我們平時恭稱為太上皇的人。”
新任務：殺死太上皇 寧天霄想笑，又有些笑不出來，其實殺死太上皇這件事，原本應該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這個任務的發展，又實在有些超出他的預期。
老皇帝拍了拍寧天霄的肩膀：“有難度？”
不等寧天霄回答，老皇帝接著說道：“難度肯定是有，但年輕人要有直面困難的勇氣，更何況我能幫你。”
寧天霄一個頭七個大。
老皇帝抽出自己的腰帶，寧天霄慌了一下：“您這是想怎么幫？”
老皇帝斥責地看了他一眼：“小聲點，這皇宮里到處都是老祖宗的眼線，你把人給惹來了，我可不好辦。”
老皇帝從自己的腰帶里小心地抽出了一塊白布，他把白布攤在腿上，小心翼翼地展開，白布上畫了一些潦草的花紋。
老皇帝看著花紋，咂了咂嘴，有些可惜地說道：“半年前還是能看清的，可惜被人給洗了，沒辦法，你帶回去將就看。”
“這什么？”
“老祖宗在地宮里修建了一條盤龍柱，柱子上全都是溟魂，他能控制這些溟魂，你要殺了老祖宗，你得想辦法過這一關。”
寧天霄眉頭一跳，再仔細看這一塊布，只見布上的確有些溟魂模模糊糊的影子。
“這是重光跑去找老祖宗的時候偷偷看見的，他畫得本來就挺抽象的，再被水一洗，就更抽象了。”
寧天霄震驚道：“他也能看到溟魂？”
老皇帝搖了搖頭：“老祖宗自己靠著溟魂卷軸辨認溟魂，又畫下來的，重光憑借著自己的厚臉皮看了好幾回，勉強記了個大概。”
寧天霄：“......”
老皇帝笑了：“傻了吧？別以為這皇宮里都是些正兒八經的人，皇宮里的荒唐事多了去了，見得多了，你也就麻了。”
“你殺了老祖宗之后，我能給你一支影衛，它只屬于你自己，當然，喬戣那邊，我也會給她應有的補償。”
寧天霄心頭一動，忽然想起洛道上的影衛：“洛道上的那支影衛？”
“是我派去的，我鼓動老三他娘派去的，如果你們沒有足夠的實力從影衛手里活下來，殺那只老蟑螂更是妄想。”
老皇帝拿過一顆瓜子扔進嘴里，“咔”地一咬。
老皇帝是個隨隨便便的人，但這隨隨便便之后，還是隱藏著一些應有的爪牙。
“我還是不懂，為什么陛下一定要讓他死，他死之后，陛下不怕失去一些應有的威懾力嗎？”
“其實我已經說過了，我不喜歡被他關在籠子里的感覺，至于皇室的力量，會不會因此崩塌，我的答案是，不會，我雖然是個一直被控制的皇帝，但也不至于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再說失去了這只吸血蟲，國庫也能緩一緩，哪有那么多錢每年送到他那里。”
寧天霄聞言向著皇帝一禮，不再說話。
“你去找他們吧，朕要自己呆一會，剩下的東西，朕會讓重光帶到你那里的，還有，千萬別把這件事情看得太輕松，他可是從羅剎海活著回來的人。”
“我明白了。”
寧天霄說完這句話，轉身離開了這個隨便而又孤獨的老頭。
老皇帝往嘴里扔著瓜子，回頭摸了摸自己的溟魂，他的手穿過了琴，什么都沒摸到。
老皇帝抬頭看著天，自言自語道：“真是寂寥啊，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