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過日子不容易
林小根背著水壺，提著裝著飯缸的袋子。一路哼著歌，眼睛四處張望著，大步向老爸林忠誠干活的地方走去，小臉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可這一切，并沒有影響到他愉悅的心情。
他最怕的就是吃過午飯，老媽一副看賊一樣的防著他不睡覺溜出去玩，跑到池塘里去洗澡。每次被老媽逼著躺在床上睡午覺，讓林小根很是郁悶。
今天可是“奉旨出行”，林小根就像一只逃出籠子的小鳥，心情那是倍兒爽。
林忠誠挑腳皮的地點，是住在半山腰上的人家林地里。由于不通機耕路，賣的一批原木木材，需要人工搬到山腳下水庫前的大公路上，再由汽車拉走。說是大公路，也只不過三米寬左右的泥土機耕路。
從山腳到山腰人間的林地，曲折的山路單程有六里多地。山腰里的幾戶人家，買賣一些物資全靠手提肩扛。平時一點東西，自家人就能搬運。但這樣大量的物資搬運，肯定需要請人幫忙，于是就有了林忠誠他們這樣掙錢的機會。說是掙錢的機會，卻是真正的靠血汗和力氣換取。
來到大路盡頭，水庫前的一個寬點的空場上。只見靠山坎一邊，已經堆了兩小堆粗細長短不一的原木。短的一堆每根有二、三米多長，差不多都有臉盆口粗，一根估計最少都有一百好幾十斤。長的一堆，至少每根有六、七米長，比吃飯的碗口還要粗些，一根沒有一百斤，也有七八十斤。
“呦…這不是忠誠家的小根嗎？你來送飯給你爸吧？”
一個剛放下肩上原木筒的壯年漢子，看著林小根背著水壺提著袋子，拿起自己肩上搭著的毛巾，擦了把臉上的汗后笑著問道。
林小根可認得這個住在下灣，有著八竿子打不著親戚關系的表叔。因為都是上下灣的鄰居，年齡和自己爸媽差不多大，于是父母讓他們叫表叔，這樣顯得尊敬禮貌些。其實真要攀親戚關系，還真的有那么一點，只是林小根并不清楚。
“表叔，我是來送飯給俺爸的。你吃了嗎？俺爸呢？你要渴了，我這帶的有水。”林小根露出一絲憨笑，問著這位四鄰表叔。說著，就要取背著的水壺遞過去。
“帶的水留著給你爸喝吧！俺早上帶了飯，吃好飯后，喝了些水歇會后，才送下來的這趟。
你爸他們應該快下來了！我從山上走的時候，你爸他們正上去。你是在這等著，還是跟俺一陣(起)把飯送到上面？”表叔拿起杵路的木棍問。
想著別人都吃好飯，老爸這個時候還沒吃飯繼續扛著樹，估計早就餓了。自己迎一間(程)老爸，老爸也少挨一會餓。
林小根忙點頭說道：“我跟你一陣(起)接俺爸一間吧！”
看表叔真的不喝，林小根又把水壺背到身上。
“你媽做的啥好吃的菜送來？你爸這體質可有些差啊！干這重的體力活，可得吃點好的。
看你爸扛著樹走路都有些打飄，臉上卡白卡白的，俺真怕你爸吃不消…”表叔和林小根一路走一路說著話，更多是對林小根說著他爸干活的情況。
聽到表叔的敘說，林小根的心里卻有種難受和沉重的感覺。
“老爸都是為了俺們才會累成這樣，如果俺能去外面掙到大錢，當上大老板了，爸媽他們再也不用這樣受苦…”
林小根平時雖說調皮搗蛋、惹是生非了些，甚至對父母的“偏心”心有怨言。但看到父母為了家、為了他們姐弟幾個這樣辛苦，再想著父母說他們年青時受的罪，他的心里總想著以自己的能力，可以改變這個家的現在狀況。讓父母也能像別人家的爸媽那樣，真正的發自內心的歡樂開心，不再為了這個家的生計發愁。
童心有善，父母所引。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父母的行為舉動，最能給孩子留下永久的印記。自力更生、不計前嫌、關愛家人長輩，這是林小根父母給他最好的教育。至于母親偶爾的“鞭策”，這也是一種讓林小根更好“學習”的動力。
“小根，你看，那不是你爸來了嗎？”正在林小根想著怎樣讓父母以后生活能過的好些時，在前走著的表叔，正指著前方不遠處下山路上，一個背著樹的身影喊道。
林小根抬頭一看，只見前面下山的路上，老爸肩上扛著兩棵用葛藤捆在一起七米左右的樹。一手扶著樹木，一手拿著杵棍放在另一個肩上，伸在身后樹木的下面，減少扛著樹木這邊肩膀的壓力。像是隨時都會摔倒一樣，艱難的看著腳下的路走著。
小根看到這一幕，快步迎上去。
當看到老爸衣服已被汗濕，小部分干的衣服上面還明顯有著白色的汗堿。臉上滿是豆大的汗珠正往下滴，臉色更是白的像張紙。老爸的嘴巴微張著，正邊走邊大口的喘著粗氣。
“爸…你歇會！我來送飯給你了！這里帶的有水，你先喝口。”看著老爸這樣的模樣，林小根忍不住喊著的同時，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
怕讓老爸看到自己的難過，裝著揉了揉眼睛，把溢出來的淚水抹掉。
“哦！俺先…先把樹靠…靠在山…山坎子上。小…小根，怎么是你…你一個人來的啊！你到這上…上面來干啥？路…不好走，你在下面…等著，俺這不就下去了嘛！”說話間，老爸已經把肩上的樹，用手中帶著叉的杵棍支住，斜靠在靠路里邊的陡坡上。
說著，掀起自己上衣的衣角，低著頭擦著臉上的汗水。
“誠哥，你看還是你家小根心疼你，把飯都送到山上來了！天熱，你也正好歇歇。你看你這累的，別沒混到幾個錢，把自己累垮了。”走到林忠誠跟前的表叔，笑著勸道。
“俺也沒你們勁大，扛的樹也沒你們扛的重，俺還行！只是不能跟你們比，俺是來湊個人數。”林忠誠說著話，雖還大口喘著氣，但說話卻不像剛才那樣一時說不出了。
“天熱，你的體質可沒俺們好。錢少混點沒事，自己的身體可不能大意。那你歇著吃飯，俺先上去了。”
“誒！天熱，你們也要多歇歇！”
“爸，你就不能一棵一扛嗎？干嘛要一趟扛兩棵啊！”
等老爸和表叔說完話，林小根已經打開水壺蓋，看著表叔往上走去。再看著老爸像皮包骨一樣的身體，心疼的埋怨著。
“俺這不重！粗的短筒錢出的貴點，可俺試了扛不動。這兩棵比那輕點，就是加起來比短筒一趟要少塊把錢。”林忠誠說完，滿是愧疚的看了看小根。
“爸，少混點就少混點。等我出去打工能混錢了，家里(經濟條件)就好了。”林小根看到老爸這樣累，更加想著自己能出去掙錢。
“你個子小，又沒干過什么活，外面的活也不那么好找。俺和你媽還年輕，不急著讓你混錢養家。你能上學，還是上兩年學吧！多識點字，到外頭也能找到好點的事做。過日子不容易，俺們不會害你的。”
“看來老爸還是只想著讓我去上學，我還是先不和他說這些了。反正我不會去上學的，到時他們還能不讓我出去？”林小根心里想著。
為了不讓老爸再提這個話題，林小根拿出帶的飯，打開白瓷缸的蓋。又掏出帶來的筷子，對自己的老爸說道：“爸，你餓了先吃飯吧！”
“今個家里來人了嗎？還換的有豆腐？”林忠誠接過飯缸，看到上面的小蔥燒豆腐問著林小根。
“家里沒來客，是媽想著你干這活累，要吃點好的。”
“俺還以為家里來客了呢！”林忠誠說著，接過筷子就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爸，你吃慢點，不急！趁這也好多歇會。”看到老爸這樣，林小根的鼻子有點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