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弒罪者
寒風驟起，穿過森林發出陣陣低號。巨龍輕拍雙翼，向上升起。暮色的昏暗成為他的另一種膚色，幫他掩蓋行蹤。即便艾爾文森林內的巡夜人注意到了這陣怪風，抬起頭來時也捕捉不到他的影子。
他在森林中的一片空地上降落。盤踞于此的狼和其他動物早就被嚇跑了，而且就算看見他變成了沒什么威脅的凡人形態，也不敢靠近。
龍笨拙地站了起來，顯然還不適應他全新的矮人外表。矮人不那么容易引起注意，這是他選擇這個形態的原因。但是下巴的長胡子和稍顯臃腫的手指還是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龍悶哼一聲。高等精靈般的表情在那張矮人的臉上顯得格外突兀。
他試著抬腿向前挪步，哪怕是如此簡單的動作看上去都很不協調。
不，他沒有時間繼續糾結此刻的外表如何如何了。今夜暴風城內會有一出好戲，他可不能錯過。
大災變似乎才剛剛到來。死亡之翼才在這座城市里留下了自己的痕跡。暴風城的民眾被恐懼的陰影所籠罩。
位于教堂廣場的圣光大教堂內可真是人滿為患。平民百姓、貴族士紳、還有不少軍官都集中在此處，準備聆聽大主教本尼迪塔斯的步道。在黑暗的時刻，只有圣光能給他們帶去安慰。
巨龍控制著矮人的身體在人群的縫隙中穿梭，一步步向前端靠近。本尼迪塔斯和聽眾們之間隔了不長不短的距離。五名手執長矛和盾牌的衛兵擋在中間，提防有人靠近圖謀不軌。而大主教的兩側分別還有兩名牧師和四名圣騎士，他們全是他的弟子。
矮人模樣的巨龍打量了一下聽眾人群，無意間還發現軍情七處的間諜也隱藏其中，看起來暴風城國王很重視本尼迪塔斯的安全。
可惜那位統治者不知道，讓暴風城陷入恐慌的人正是這位受人敬仰的大主教。他被稱為“暮光神父”，是死亡之翼在凡人種族間的代理人。與此刻他光鮮亮麗，口述圣光美德的形象相比，真實的他卻是個追求力量，且認為只有力量值得推崇的狂熱分子。
本尼迪塔斯站在演講臺上，面前的石基上放著一本被打開的書。他動作輕柔、表情祥和，語言似乎充滿了魔力，讓聆聽他聲音的人能夠全神貫注。巨龍站在人群中甚至聽不到周圍人的呼吸聲。月光透過穹頂的天窗灑落在本尼迪塔斯身上，大主教看起來宛如天神。
欺騙到此為止了。巨龍心里想道。他抬起頭，盯著外面什么也沒有的天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本尼迪塔斯身上，所有人都沒注意到即將到來的變故。巨龍(矮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陰贄的笑容。
清晰地碎裂聲自上方響起，天窗的碎片四分五裂地掉落下來，其中還有一個黑影。
這陣變故把教堂內的寧靜祥和的氣氛全都打破，人們不知所措。本尼迪塔斯也驚訝地后退兩步。但他還沒看清那個從教堂上方闖入，此刻站在石基上的人長什么樣，一把月牙型戰刃就朝他的脖子揮了過來。大主教感到一陣風壓，看到了戰刃劃破空氣時產生的血紅。這一記橫掃的力道無比強勁，戰刃又極其鋒利。在頭顱被削下來后的幾息之間，本尼迪塔薩只對天旋地轉的景象感到困惑。但在眼前一切歸于黑暗之前，他才發現自己的計劃失敗了，他辜負了死亡之翼。
完美！巨龍差點大笑起來，他是在場中唯一一個看見大主教人頭落地后感到欣喜的人。
噴濺出來的鮮血浸染了教堂內光潔的地面。本尼迪塔斯的頭顱滾落到大廳一角。
這震驚的一幕一時讓所有人無法反應過來。直到刺殺者側過半邊染滿血的臉，民眾們才驟然從驚愕中緩神，尖叫著四散潰逃。整個教堂就仿佛燒開的水一般，沸騰了起來。
“亡靈刺客！抓住他！”一聲鏗鏘有力的喊聲，來自于護衛本尼迪塔斯的其中一名圣騎士。
隨著一聲命令，不僅是教堂內的士兵圍了上來，教堂外也響起了兵器聲與推開平民的咒罵聲。不出片刻，數十位全副武裝的暴風城士兵就將刺殺本尼迪塔斯的兇手給水泄不通地包圍了起來。
巨龍也躲在一根石柱后面，準備觀摩這場戰斗。
“你可別讓我失望。”他說。
那把戰刃就是生者噩夢的化身。在這個刺客的手里收割著一個又一個靈魂。靠近的士兵無不立刻倒在地上。
刺客的攻擊沒有停頓，毫不費力。每干掉一個敵人，緊接著的攻擊又朝向另一個目標。血光雜糅著真實的血，看上去像殘忍的舞曲。
那些本該守護本尼迪塔斯的人不再想著怎么抓住兇手，他們考慮的是自己是否能活下來。他們像秋天的麥子一樣，被刺客手中的戰刃一叢叢地收割。
騷亂引起了注意。越來越多的士兵抵達。他們戰斗得很勇敢，但最終這種勇敢依舊是徒勞的。
又有個士兵被強有力的突刺干掉。刺客剛剛抽出戰刃。這時，一個聲音喊道：“弒罪者！”
窺探的巨龍聽過這個聲音，也知道了刺客此時的身份。弒罪者現在是他的名字。
喊話的那個人身材高大，儀表堂堂。臉上的刀疤閃爍著堅毅，還有他手中的劍，在正確的時間線上原本應該是‘那個人’的武器。
“你竟敢殺害這么多無辜的人。”
面對指責，弒罪者獰笑著，帶著嘲諷的意味抬起戰刃，指著暴風城的國王。
薩拉邁尼在瓦里安的手中迫不及待地脈動著。他濃密的眉毛擰到了一起。地上的尸體，還有身首異處的大主教…強烈的怒火在國王的心中爆炸般地燃燒起來，讓他幾乎為之窒息。
“有人竟然認為你是罪惡的審判者。”瓦里安咬緊了牙關，“但你就是罪惡的本身。”
這番話對弒罪者起了作用。他站在原地不再主動攻擊，讓瓦里安的士兵有時間對他完成包圍。猶豫，瓦里安抓住了這短暫的猶豫，向前沖了過來。“為了聯盟！”他高聲喊喝著，用盡全部力量跳起，揚起雙子劍。幽靈之狼的揮砍帶著震懾心魄的風聲撲向弒罪者頭頂。
而讓人驚訝的是，弒罪者并未被瓦里安的攻擊擾亂了陣腳。他只是后退了一步，那把戰刃隨即就發起了反擊，向下斬落。
瓦里安踉蹌著向后退去，哼了一聲。雖然僥幸躲過，但他依舊感覺到戰刃強勁的氣流刮痛了面皮。弒罪者的表情平靜、專注…手中的武器極端致命。
‘他很強，遠遠超出了我的預估。’巨龍對弒罪者評價道。他的一只手伸向他的腰包內。手心的皮膚立馬感覺到金屬的冰涼感。在他看見弒罪者的戰刃又一次向瓦里安左下方襲來，而國王舉起了薩拉邁尼，用盡全力向下猛刺過去時。他拿出了藏著的東西，一只外表精美的沙漏。
巨龍的嘴里念出咒語。盤繞在沙漏頂部的青銅龍猛地睜開了雙眼，驟然間發出了耀眼的光芒，整個圣光大教堂頓時被染上了金光。這奇異的光芒將每個人緊緊包圍了起來，暫停了他們的時間。除了弒罪者，他沒有受到影響。但他察覺到了，猛地轉頭看向了巨龍的位置。那一瞬兩人對上了視線。巨龍整理衣物，緩緩走了出來。
“永恒龍？”弒罪者道破了他的身份。
巨龍裝作苦惱的笑了笑，而且還鼓起了掌，像是在稱贊弒罪者的勇猛。“初次見面，閣下。”
“我最討厭有人打擾我的戰斗。”手拿戰刃的人回丟了一句，他的聲音異常平穩。“解除你的魔法，然后滾。”
“這樣啊？”永恒龍大笑道。“那你可就要錯過一個值得一戰的對手了。”
值得一戰的對手？也就是勢均力敵。弒罪者被這句話勾起了興趣。他瞥了一眼一動不動的瓦里安。人類國王被定格的表情看上去像一頭狂怒的狼，兇猛異常，但不需要他全力應對。一場對決，如果神券在握，反而沒了樂趣。
“把握你解釋的機會，永恒龍。否則你會和本尼迪塔斯一樣人頭落地。”
“當然，當然。”永恒龍臉上的笑容愈發詭異。“我會全部告訴你，只要你跟我走。”
瓦里安感覺到劍尖鋒快要接觸到弒罪者，于是更加拼盡全力將劍刃向下按去。
薩拉邁尼刺中了空氣。
國王眨了眨眼睛。發現他的眼前只有空氣。弒罪者不見了。
洛丹倫王宮內的練武場，納薩諾斯正在練習使用那把匯聚著古神力量的月牙戰刃。被遺忘者國王的雙手正緊握著戰刃中間的握柄，以優雅和帶有欺騙性的輕松動作旋轉起這把武器。
摩爾圖斯侍奉在練武場圈外，等到納薩諾斯的動作稍微停下才開口說話：“陛下，按照您的命令，代表已經派出去了。但您真的不打算去潘達利亞嗎？”
不只是他的臣民對他不出席白虎寺審判的決定感到意外，他相信聯盟和部落也會困惑不解。對于這樣的問題，除了希爾瓦娜斯，納薩諾斯不打算再對任何人解釋。
“我突然想到戰爭結束后，我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是什么，陛下？”
“最近幾天，我們和部落交換戰俘的時候，我發現還有些獸人保持著對加爾魯什的絕對忠心。”
摩爾圖斯不知道為什么國王會擔心這個，他回應，語氣帶著些許不屑：“但加爾魯什早已是階下囚。他們已經失敗了，他們的愚忠毫無意義。”
納薩諾斯顯然不認同大執行官的看法。他說道：“我擔心那些被我們抓住的俘虜。他們知道自己失敗了，他們做不了什么。但那些逃脫逮捕的戰犯呢？”
摩爾圖斯想到了奧格瑞瑪的戰役報告，當然，作為一名文職，他沒有權力去閱讀軍事文案。
“除了納茲戈林，加爾魯什麾下的重要將領盡數被誅，但還有一個人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意味著那個人還活著，而且可能蟄伏在暗處，隨時準備解救地獄咆哮。摩爾圖斯明白了納薩諾斯的意思。不管怎么說，放任那些家伙不管總是一個隱患。
“是誰，陛下？”
“龍喉氏族的督軍，扎伊拉。”
納薩諾斯似乎聽見了旁邊有急促的呼吸聲。只不過這聲音很細微，只有他聽得見。
“戰場上沒有看到她嗎？”
“聯盟的戰報說那個女獸人和瓦里安交過手，然后掉進了海里。可是，后來沒有找到她的尸體。”
“也許是被洋流沖走了，或者被鯊魚吃掉了。”
納薩諾斯不想成為別人眼里那種杞人憂天的角色，但是他的判斷是建立在各種不尋常現象之上。
只見他揮了揮手，“不，戰爭過后，部落中剩下的龍喉氏族獸人有一大伴兒都不見了，留下的成員也是不支持加爾魯什的人。他們當中也不可能是所有人都怕受到懲罰而選擇逃跑。最重要的是與龍喉氏族正面交火的是聯盟，而他們卻沒有抓走一個俘虜。”
“所以龍喉獸人可能組織了有續的撤退，正在艾澤拉斯的某個地方養精蓄銳。”摩爾圖斯點了點頭，“那么您有什么應對之策嗎，陛下？”
“我還需要想想。”納薩諾斯收回了手中的戰刃，實際上他現在是想和另一個人對話。“你先退下吧。”
等摩爾圖斯一離開，不用凋零者開口，阿萊克絲塔薩就現身在他眼前。
“覺得心情不好嗎？”納薩諾斯問道。他估計紅龍女王會給他一個比較肯定的答案。誰知她帶著犄角的頭卻晃了晃。
“我不確定我該報以怎樣的眼光去理解你的擔憂。”
納薩諾斯理解似地點頭，龍喉獸人過去對紅龍一族犯下的罪行是永遠都無法洗刷的。更何況，那個氏族并沒有從錯誤中吸取教訓，他們奴役的對象現在是始祖龍。
“放心吧。”
阿萊克絲塔薩秀眉間的皺紋變成了好奇。
“我會徹底解決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