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一共有多少人?
別說看客好奇,就連說出這番話的司儀都想知道,但此時根本無暇顧及,因為九十八號已經準備好了。
九十八號的等級正是化形。雖未凝丹,但也達到了化形后期,且它的優勢并非修為,而是它的毒性。
妖獸的成長階段有五階,從最初的野獸或植物,到發生變異開始,開智,化形,凝丹,最后渡劫成魔,每一階段都無比漫長。特別是“開智”這一階段,如果一直無法突破,那就只能是無思想的小妖,就好像荷城的小水妖一樣,而最后小水妖的集體進階,便是剛突破到了化形。
妖獸的化形是一個變化性極大的階段,它們會在這個漫長的階段,逐漸變化出適應環境的形態。理論上,飛鳥變游魚都是存在的,這取決于它們的智慧。直到形態固定,才開始為期百年以上的凝丹階段。
九十八號的形態明顯已固定,否則行動起來不會如此流暢。長長的蛇尾盤成一盤,雙蛇頭為一雄一雌。雄蛇的牙經過化形,長出了雙排利齒,而雌蛇在外貌上并沒有其它異變,倒是兩根管牙有些泛黑。
這條蛇身長約五丈,腰身約一人合抱粗細,看起來不如剛才的巨猿魁梧,甚至和這個偌大的斗獸場比起來,它還有些小巧玲瓏了。
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斗獸場此番安排,完全是為了針對寧不歡的身法。
雙頭蛇妖行動迅捷,蛇鱗堅硬如鐵。而且雄雌相互照應,幾乎沒有死角,寧不歡很難有機會重現上一局的打法。
打蛇打七寸,對九十八號也不例外,但這卻需要極強的力量。在如此嚴密的防御面前,所有的刺殺都是徒勞。它的身體并不算龐大,而且還分出了雙頭,更不足以讓人鉆入其中還有施展的余地。
想來是安排者確信寧不歡修為限制,力量不強,才調動這樣的對手,逼迫他正面對敵。
車輪戰?
想多了,一輪就得換人。
龔才使暗中命人做完這一切,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司儀始終站立于頂層的平臺,他不會安排任何事,說的話皆是有人指導,此時也是聽命于人,才宣布比賽開始,更是完全沒有關注場地,而是默默地看著高臺對面的梁家人,口中仿佛念念有詞。
“六十七,六十八…七十五…到底多少人啊…”
司儀主持斗獸十幾載,這樣的情況還是頭一回見。
“還是這些有權人會玩,滅族都能說得如此動聽。”
“在斗獸場,有哪個人死狀是好看的?不僅要族人看,還要各大名門貴族一起看,這家族就算留了根,也是永遠抬不起頭了。”
某個雅間內,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坐在窗前,遙望著頂層看臺上的梁家人,一臉淡然地品著茶。
“這樣的家族,也配和我軒轅氏扯上關系…”
“娘娘說的是。”一旁持扇的侍女輕聲道。
軒轅長蘭,天朝蘭貴妃,早年劍術冠絕江南,中年貌美艷壓后宮,將一生都奉獻給了家族。哪怕已經出嫁,但她在軒轅氏的地位仍舊最高,就連家主也要對她恭恭敬敬。
侍女別霜,自九歲起開始服侍軒轅長蘭,十四歲作為陪嫁侍女隨她入宮,至今已有二十余年,是軒轅長蘭身邊留得最久的人。
對軒轅長蘭的脾氣,別霜是再清楚不過。
一切會給家族帶來負面影響的人,都會成為她的眼中釘,必須要抹殺。
軒轅長蘭從容地飲茶,目光終于回到了場地中央,朱唇輕啟。
“此子絕非梁家人…也絕非是梁爭培養得出…”
“娘娘,您的意思?”別霜一聽,便已知曉了她的心思。
“你們,都看緊了。”軒轅長蘭對身后的若干侍衛說道:“他可以死,但必須完整,死后帶回去救活,勸其入我軒轅氏。”
“是!”眾侍衛目光一凜。
寧不歡壓根不知道,此時被壓制得極其凄慘的他,竟已成為各家爭搶的對象。
與雙頭蛇妖一番纏斗,加上先前第一場戰斗的血跡,不知不覺讓他的衣裳沾上大片血紅。
雌蛇的毒素一定是致命的,所以寧不歡在很多時候,都不得不選擇硬抗雄蛇的傷害。這導致他身上留下越來越多的傷痕,應對起來再沒有先前的從容不迫。
雙頭蛇妖可不像巨猿,雖然沒有內丹無法釋放靈壓,但生性陰險狡詐的它,也并不依賴階級的震懾。這種特點的妖獸,是最適合越階作戰的。
沒有人在這場戰斗中看好寧不歡,甚至眼巴巴等著他中毒身亡。
“鐺鐺!”
忽如其來的兩聲脆響,硬生生地打斷了不少人的思路。
只見寧不歡的劍和鞘同時落到地上,他本人更是被雄蛇攔腰一口,高高地橫舉了起來。
寧不歡一睜眼就看到絢麗的穹頂,而下一秒布滿視野的,便是雌蛇那張血盆大口,以及兩根微微泛黑的毒牙。
嘶——
寧不歡心中一動,強忍住腹部的劇痛,抬手一抓,讓即將穿顱而過的毒牙,就此懸在他的鼻尖之上。
腐蝕的酸味撲鼻而來,只見那根中空的牙齒逐漸“變色”,仿佛有一股黑色的液體,正順著管牙流下。
寧不歡變得十分鎮定,將精神力發揮到極限,“勿念”再次飛起,從雌蛇的斜后方刺來。
雌蛇雖然看到了,但顯然不當一回事,就憑寧不歡的修為,根本割不開它的蛇鱗。
毒液緩緩滴下,若這滴毒液進入寧不歡的口鼻,他必死無疑。
劍刃擦著寧不歡的鼻尖飛過,“恰巧”帶著滴落的毒液,又“恰巧”刺入了雄蛇的眼睛。
嘶——
雄蛇渾身一顫,忽地松開了口,寧不歡趁機一躍而下,落在趕來接應的劍鞘上。
“都這樣了,還能一心二用?”強如軒轅長蘭也不禁動容。
自然不是因為她做不到,而是寧不歡才練氣,僅僅一個入門修士,就可以做到化境才能掌握的事,武學天賦何其可怕。
軒轅劍法馭雙劍,本就要一心二用,但軒轅氏有祖傳心法,能在凝丹期提前打通經脈,開始練習“分心”。軒轅氏這種心法可以說是另辟蹊徑,不過即使有利有弊,最后也因為利大于弊而沿用了下來。
但寧不歡不是軒轅族人,自然不會有軒轅氏的心法,何況,寧不歡連練氣都沒突破,就算有心法,也絕不可能學得來。
在這種情況下的一心二用,絕對是實打實的精神力,甚至在境界上還高于軒轅心法。就算軒轅長蘭不愿,也不得不承認,二者對比起來,軒轅氏化境以前的“分心”,也只不過是“偽分心”而已。
先前還有不少人猜測,寧不歡是軒轅家暗中派來的,如此一看,這個流言還沒傳起來,就已經覆滅了。
寧不歡抬手一招,“勿念”從雄蛇的眼眶里抽出,穩穩地落回他的手里。
此時的他駕馭著劍鞘,在半空中持劍而立,滴滴黑血從劍鋒滴落,淹沒于沙場的塵土中。
雙頭蛇妖從劇烈掙扎,到垂死掙扎,再到死,也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
而它的死因,經鑒定,是被它的毒液毒死的。
勝負揭曉,舉座皆驚。
“原來,他不是失誤被咬住,而是為取到毒液,故意為之…”
軒轅長蘭皺眉:“此子心性…”
能看懂這場比賽的細節,皆是修為高深與見識淵博之士,普通貴族尚沒有過多思緒,最多停留在“毒蛇居然被自己毒死”這種問題上。
“又被他投機取巧了。”龔才使咬牙切齒。
正準備繼續吩咐時,他卻突然被告知不許插手。
換句話說,這里畢竟是千原,不是江南。即使是江南郡王爺來了,在這里也沒有最優發言權。
“怎么回事?”龔才使怒問。
“在不改變原規則的情況下,不少貴客要指定挑戰內容,所以…”
龔才使一拳打在欄桿上,眼睛微瞇,透露出一股危險的氣息。
指定賽:向挑戰者指定挑戰的妖獸,自行規定勝負判定方式,是斗獸場最熱門的玩法。看客只需給出價碼,斗獸場便可為其“定制演出”,若有爭議,以出價最高者為準。
“三十一號挑戰者”優異的表現,確實吸引了眾多本地勢力的目光。
于是,在這一場結束之后,許多勢力不約而同地給出了價碼。有的只是單純好奇他的極限,也就是所謂的“連斬數”;有的想暗中給他降低難度,賣個人情,結束后好做拉攏;有的只想盡快把他弄死,留個全尸,好直接帶走…
這些寧不歡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按“規矩”的話,王府必須要釋放第一個人了。
遙望高臺,一個男人的鎖鏈被打開,隨后抹著眼淚揮了揮手。
寧不歡依稀記得,這人應是正巧在梁家做客的行商。看來,讓外人先走,一定是梁甘風的意思。
望著烏壓壓一片人,寧不歡只覺得眼皮有些重,心里還算著:“這才第一個…”
沙場清理完畢,寧不歡疲憊地降落到地面上,腹部兩排血洞觸目驚心。
“我好痛啊,小烏…”
“你能不能給我麻醉一下…”
“不然我打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