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心如刀絞
“任升？”
一處酒吧，屬于任升的桌子面前擺滿了紅酒瓶、香檳、龍舌蘭和伏特加空瓶子。
任升趴在桌子上，醉熏熏然。
晴雪為了躲雨，走了進來，便訝異看見了正趴在桌子上買醉的任升。
現在這個時間段，客人都走了，可是老板不敢催任升離開，特意叫服務員加班加點，所以原本該關門的酒吧，此刻還未打烊，晴雪亦是驚訝于如今這個時間段，這家酒吧還營業著。
名叫kiss的慢搖吧，以氣氛優雅而在附近小有名氣，偏偏人氣稀少，雖然位于b京市區，由于客人較少，便不會通宵達旦。
“任升？”晴雪驚訝的站在任升旁邊，口吻訝異。
“是你啊怎么你也會來酒吧這種地方？”任升笑著，酒精不受控制地自嘴角狼狽滲落。
游樂場門口，周末人聲鼎沸，擦肩過踵，各種推著小車小販叫賣聲，此起彼伏，除了遠方各種各樣的游樂玩具讓人開顏外，路過的這些琳瑯滿目的小巧首飾，亦賞心悅目。
尤其是，陳蕓紫換了一身衣服，精心打扮過的她，遠遠便只覺猶如一株亭亭玉立的百合花。她當然不是步行過來的，黑色轎車將她送至此地，待她下車后，便自行離開，躲入她看不見的角落，如侍者般等待。
小汐早早站在門口等待了，奉行著完美男友準則，只不過神情格外陰冷，頭發也是沒精打采四散著，仿佛出門完全沒梳理一樣。
但路過的行人，無不繞行，不敢看她。生物都有一種潛意識里面的危機感，下意識會躲開會給自己帶來恐怖結果的生物，對普通人而言，小汐的美，與她如影隨形的災厄，成正比。
“早！小汐哥哥。”
“嗯。”
“你看上去，好像有些不開心。”
“還好。”
“那就好，還以為你會怪我遲到了呢。”
“我們去咖啡屋好了，我給你推薦一本書看。”
“啊，好啊。讓小汐哥哥在意的書，一定很精彩。”
無人打擾的咖啡雅座，陳蕓紫通過自己手機著小汐推薦的《魔法少女之逐漸黑化物語》，看著看著，不自覺睡著了。
似乎因為太無聊的關系，輕微的鼾聲，于這空曠寂靜的雅間里，格外突兀。
一直旁觀陳蕓紫反應的小汐，眸子越來越黯然，直至在她徹底睡著的剎那，霍然起身，望向了窗外，來不及躲開，偷窺的精靈們。
別逃了，我已經知道你們的存在了。
第二卷的末尾，我已經死掉了對吧。
如果不是黑化，又怎么會有你們存在呢？正常的契約精靈，絕對不會是你們現在的樣子啊。
呵.本以為她會是李冷鳶的，原來，并不是嗎？
什么反應也沒有呢 無聊到睡著了，和所有普通女孩子一樣。
忽然，桌子上的空杯子自行破碎，自小汐為圓心，所有脆弱的容器，全部龜裂。
陳蕓紫被這異常的魔力波驚醒了。
“呀。”
陳蕓紫的驚呼，讓異變終止。看見小汐低沉得可怕的側臉，站起身抱歉道：“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的，就睡著了。”
小汐。
回去的路上，兩人坐在公交車上。
“那本，挺好看的。”
“.嗯。”
“能和你一起出來玩，覺得很開心。”
陳蕓紫本想依偎在小汐懷里的，可是看見小汐那駭人的側臉表情，又不敢靠近。
“接下來，接下來，還要去逛逛嗎？.天色還很早。”
“不了。”
公交車停站。
“我下車了。”
“小汐哥哥.”陳蕓紫站在車外，看著一動不動，連轉身也不轉過來的小汐背影。
陳蕓紫轉頭離開，小汐還是沒有半點開口，甚至再見亦無一句傳來。
第二天再于學校見面時。
寬闊的大學城街道，野蠻生長地綠化帶隔開了噪音與車尾氣。
兩人相顧無言。陳蕓紫皺著眉看著面無表情的小汐。
擦肩而過，是如此絕情。
專業課上，任升看著小汐糟糕的神色，一向開朗的他，亦首次不敢打擾。
校景亭。
今天中午，小汐沒有如約而至。
陳蕓紫坐在石凳前，望著遠方嘻戲的精靈們，不知所措。
當她想真正那本書時，拿起手機看看起點網里面的《魔法少女之逐漸黑化物語》，卻發現，書不在了，404的大字，突兀至極。
陳蕓紫再找盜版，依舊毫無所獲，仿佛這本書，一夜之間，所有痕跡被某種強大的強行清除。
日復一日的校園生活，教授換了一個又一個，路過的同學，一張張陌生面孔，如流水般自撕開飄飛的日歷表逝去。
小汐漠然旁觀，瞳孔渙散。
任升一直看著旁邊的小汐，神情跟著開心不起來，與往常神采飛揚的任少相比，簡直似換了一個人。
終于，任升自微信里敲來詢問。
“怎么了？最近，發生什么事情了嗎？還是和陳蕓紫相處不如想象中那么好？”
“沒有。”
“肯定發生什么事情了。”
“沒有就是沒有，你煩不煩。”
“對了。那本，你推薦給我的，不見了。”
“不會就因為這個吧？很正常啊！那種類型，本身就違禁，變身類不會有好的結局是應該的吧，但是作者偏偏設定了一個完美的結局。”
“完美的結局？”
“前幾天作者已經大結局了啊，那個少女被李冷鳶歷經千辛萬苦救贖，然后過上了幸福的生活，第二天書就不見了。”
無人的夜里，小汐坐在陡峭的一處無人施工，廢墟掉的高樓大廈危崖邊，后仰的身子半彎曲倒懸地坐著，頭發飄蕩在半空，漆黑而大大的雙瞳，仰望著天空。
四周，似乎感召到主人的心意。
無數契約精靈，朝圣一般向她涌來，將她包裹，靜靜仰望著她。
和她一同，仰望著天空，大得詭異的藍色月亮。
當契約精靈們發現主人根本不在乎它們后，便肆無忌憚的出現了。
似乎由于濃郁的魔力太過巨大，無形的結界張開，旁人無法看見的結界，將此地完全隔絕于現實世界之外。
翌日，小汐如常步入校園。
陳蕓紫主動小跑到小汐面前，輕輕喘息道：“.早上好。”
“早上好。”
陳蕓紫低著頭，緊張問道：“晚上，有空嗎？”
“今晚有事。”
“這樣嗎？”
專業課堂。
小汐沉默看著窗外。旁邊的任升，亦一言不發，悄悄關注著她。
暮色降臨，如帶著血跡流淌灑下。
空無一人的教室里，任升叫住了小汐。
“晚上一個人回去？”
“嗯。”
“你還是那么孤僻。”
“為什么呢？明明一切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為什么說放棄就放棄了？”
“你不懂。”
任升反問道：“我是不懂，但你又懂什么呢？你只有一雙眼睛，站在你的角度而已，可又不是神靈對不對？”
“..這就是我啊。”
“那么自我嗎？”
“你知道嗎？陳蕓紫每天中午都在校景亭等你，包括現在，可是因為害怕你不高興，從來不敢靠近。”
“這樣傷害一個人，真的好嗎？”
小汐：
任升低聲道：“我覺得，你有她當作過朋友對吧。”
“既然當作過，為什么要傷害呢？去見她一次好嗎？無論什么誤會，悶在心里不說出來，遲早會腐爛掉的啊。”
“說出來，她也不會理解的。”小汐偏過頭，緊咬嘴唇。
“即便她不理解，可是只要說出來，她也不會那么痛苦了對不對？作為男人，首先不能讓自己喜歡的女孩受傷對吧。”
“無論怎么樣，先去見見她吧。”
小汐抬起頭，眸子是如此漆黑，像盛著整個黑夜，讓任升心中一顫。
也許她真正憤怒后，會成為最恐怖的夢靨吧。任升心中暗道。
“嗯。我知道了。”
轉角處的走廊，窗戶邊，漆黑羽毛的烏鴉不知自哪里飛來降落于窗臺，看著角落里呆呆佇立的陳蕓紫，直到小汐走近，烏鴉驚飛逃掉。
“小汐哥哥.”
“我送你回家吧。”
“嗯嗯。”
“對不起.”小汐低著頭，歉意道。
“小汐哥哥？”
“嗯？”
有片刻沉默，小汐耐心地等待著空氣間踟躕不語發酵擴散的曖昧。
忽然，秀發飄揚。
墻角拉出長長的墜影，投入于另一片黑暗中，義無反顧之態，融于一體。
小汐感受著鼻端下熟悉的芳香，不知道該說什么。
“阿紫？”
陳蕓紫身子顫抖，此刻她才體會察覺，原來小汐的體表，是如此冰冷徹骨，沒有一絲暖意，猶如空有靈魂的軀殼。
“我已經.離不開你了。”
“不要離開我。”
盡管如此寒冷，她依然雙手握緊，執著不松。
無人的角落，明明見到此幕應該為此高興的任升，卻神色悲戚，目送兩人直至遠去。
怎么夠不悲戚呢？
自己喜歡的女孩正牽著別人的手啊。
任升轉身離開，殘陽將他的影子拉得斜長。
空曠的校園道路，白色的鴿群，盤旋于天空，咕咕聲不絕于耳。
午夜。
陳蕓紫家燈火通明。
“啊拉阿紫還沒睡啊。”
“啊！媽媽回來了？”
“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卻沒有睡覺，有什么事這么開心？興奮得半夜還在不斷給自己換衣服？”
纏繞紫色藤蔓的巨大玻璃鏡前，倒映著一個珠光寶氣的中年女人，推門而進。被猶如群星供月般大堆女生衣服簇擁的陳蕓紫，不由打趣笑道。
陳蕓紫面色羞紅，正似含苞綻放的百合花，“啊！對了，媽媽！生日的時候你不是有給我一套哥特式洛麗塔衣服嗎？怎么我找不到了？”
“在最里面的衣柜里面，這么久不穿，還以為你打算徹底封藏了呢。現在拿出來干什么？明天學校有什么活動嗎？”
“現在不是很流行穿此類型的衣服嗎？學校還成立了專門的社團，比如漢服社，洛麗塔社等等呢。”
“很意外，以前你雖然喜歡這件衣服，卻一直很害羞，不敢穿出去，現在膽子有所增長啊。”
“難道？”陳蕓紫的媽媽伸出一根手指戳著自己尖尖的下巴，笑道：“我的寶貝女兒在學校有男朋友了嗎？”
見陳蕓紫面色羞紅不語，她媽媽嘴角的笑意便更深了。
“那件衣服款式已經很古老了，要不明天媽媽給你買幾套新的吧，這樣他一定會很高興。”
“我.她她不是....”陳蕓紫紅著臉想要解釋什么，被她媽媽強行打斷道。
“哦啦哦啦只要女兒開心，無論你做什么事情，媽媽都會支持你的。”
“.嗯。”陳蕓紫低聲點頭。
夢里。
一切都是黑白色的線條。
沒有其他建筑，沒有其他存在，一切的一切，除了遠方，那個不斷前行的背影。
陳蕓紫一直在追逐，奔跑，害怕失去什么。
直到，前方的背影停了下來，陳蕓紫不顧一切投入了他的懷中。
那是個男孩的身影，嘴角始終掛著淡淡陽光的笑，梳著齊眉長的短發。
世界于這一刻充滿了幸福。
盡管還是什么變化也沒有。
但沒有關系，女孩的嘴角，原本平直的弧度，現在彎曲上翹，變成了充實的心形。
我愛你。陳蕓紫大聲呼喊道。
周末，校景亭。
陳蕓紫穿著類似于jk制服般小巧精致的洛麗塔裙擺，安靜的坐在小汐旁邊，得到了小汐意料之中的，贊賞。
“今天很漂亮。”小汐淡淡說道。盡管，她的口吻毫無溫度，一如她冰冷的身子。
“平時不敢穿出來，可是在小汐哥哥身邊，就什么都不怕了。”
“原來如此。嗯，我這個人，確實有點嚇人。”
“(__)”陳蕓紫掩嘴笑道：“確實很嚇人的，和那個賣早餐的店老板一樣，可是真正靠近，就會特別溫暖。”
“對了。”陳蕓紫像是想起了什么，“我還沒有和其他人一起去看過電影呢，要一起去看嗎？上次游樂場的事，因為我的緣故，沒有盡興，我一直覺得很歉疚。”
“已經過去了。”小汐搖頭，“電影的話，如果有時間，隨時都可以去。”
“嗯嗯。”
“今天想去嗎？”小汐問道。
“今天我這身衣服，走太長的路很不方便。”
小汐看著她白絲襪的小腿下，精致的高跟鞋，鞋后跟尖細脆弱，才想起，大概進入學校走過來這一路，她已經很累了吧。
“那明天吧，今天就讓我好好欣賞你現在的樣子。”
“嗯嗯。”陳蕓紫重重點頭。
小汐側頭看著她與李冷鳶一模一樣的相貌，截然不同的性格，一時有些失神與恍惚。
她不知道該怎么去尋找到她，但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小汐扣心自問，忽然心痛如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