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酒秘方乃是立店根本,順天酒樓生意興隆,飲酒之人不分三邦四夷,全部仰仗自己對酒水的特殊調劑方法,做了大半輩子的生意比誰都清楚這份秘方的緊要。
此時不僅隨隨便便被官家搜出來,而且還在上面憑加了不用出現的輔材,段掌柜明白,不是酒出了問題,是官府有意為難自己。
若是尋常衙役,打發一點銀錢自也能說通過去,可如今十幾條人命,哪里是紅白之物便能抵消的。
段掌柜在心中輕嘆一聲道,段卿流啊,劫數難逃了,說不定脖子還要挨上一刀。
饒是段掌柜心中做了最壞的打算,卻并不甘心蒙此不白之怨。府尹大人把一切做得天衣無縫,可還是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當日在三樓上酒的伙計,他來了自然能證明自己清白。
“府尹老爺,這份釀酒配方很明顯被人做了手腳。”段掌柜老臉佯裝焦急,爭辯著配方真假。
“大膽,你這刁民難道是說本府分辨不出物證真假么。”元侃面上微怒,心中卻對寇隼暗暗抱怨起來。
方才早在上堂之前,寇隼托宮燕把這份配方塞給他,并告知他此乃至關重要的物證,只管拿來用,段掌柜自然伏法。
因為時間緊迫他也沒來得及細詳這份物證,如今丟出去,不僅段掌柜拒不認罪,還惹來不必要的爭辯。(、域名(請記住_三<三小》說(網)W、ω、ω.x、彡、彡、x`¥s.c、oм文)字<更¥新/速¥度最&駃0
段掌柜眼見元侃聲色俱厲間,眼神有意無意瞟向衙役手中的水火棍,頓時渾身一緊,心道還是莫要在此事上糾結了。惹急了他,無故吃上幾棍,徒遭了皮肉之苦。無奈之下只好說了聲:“小人不敢”,便不敢再言語。
“既然嫌犯已對人證物證皆無質疑,那順天酒樓十七口命案就此…”
“且慢!”
就在元侃即將結案,判定段掌柜為殺人兇手的關鍵當口,堂外人群中突然傳出一個元侃十分耳熟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說話。
話音落畢,人群漸漸分開,從中散步走出兩人。
當先之人面貌紅如炭烤,發髻高扎穿一根白玉發簪,身罩皂色綢袍,金色腰帶緊束腰身。五月天,還未及盛夏,走動間卻搖著一紙折扇,仿佛在熄滅面上火色。
跟在其身后的,一身伙計打扮,邁步間畏畏縮縮。尤其是看到段掌柜后,眼睛一亮,張了張口,最后還是畏懼的沒敢說出一個字。
元侃一看來人,眉頭輕蹙,心暗道,他怎么來了。心中縱然千般不喜,他還是從椅子上站起,頷首低眉,不無敬意道:“兄長還請在后堂稍坐,待元侃案子審完后,自去請安。”
“無妨,今日我來一是要帶一個人給三弟。再有就是向三弟討教一番,平日父親總言元侃明事知理,公正不倚,這公堂之上正好可以一觀三弟風采。”
剛剛進堂的紅面白袍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元侃同胞兄長,更是當今皇帝長子元佐。
元佐自踏進衙堂就未正眼瞧過低頭請安的元侃,一張無事也生三分怒意的紅臉略顯譏諷。
元侃交叉合在一起的雙手肉眼可辨的輕微顫抖,他沒想到今日已如此低聲下氣,元佐話語間的冷嘲熱諷,還是不留一點情面。
他暗吸了一口氣,壓下面上怨毒之色,輕輕抬起頭,繼續和顏悅色道:“既然兄長有此雅興,那三弟也就獻丑了。”
元侃說完后復又坐回椅子上,口中卻不再提讓元佐自行坐下的話。
雖然沒有明言,但元侃的小心思還是被元佐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嗤道:也不知父親相中了哪一點,只知行微末技巧之事,能成什么氣候。
如是思忖著,也不和元侃計較,自行走到手握毛筆的刑曹身邊,眼睛一立,居高臨下瞪著坐椅上的刑曹。
“真是倒霉,你們兄弟爭斗,卻讓我遭了晦氣。”刑曹心中諸多怨氣,卻也不敢發泄出來,一邊賠笑,一邊迅速歸攏起桌子上卷走、毛筆,將椅子讓給了元佐。
元佐大刺刺坐下后不發一言,恍若真是來討教一般,隨他進來的伙計也是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
“罪民段卿流,你可知罪?”
因元佐突然出現,打斷了剛剛對案子的宣判,元侃只得再走上一遭流程。
“小人知罪,可是敢問府尹大人,不知草民罪犯哪條?”
段掌柜搖身一晃,猶如換了個人一般,絲毫沒有了適才不善言辭的怯懦之色。此時再看他,竟是面色沉穩,雙眼迎視。
“啪!”
“大膽刁民,人證物證俱在,公堂之上豈容你抵賴。來人啊,大刑伺候!”
元侃先是一愣,緊接著氣的渾身發抖,沒想到元佐一來,段掌柜突然推倒不認賬了。氣急之下,高揚驚堂木就要施刑。
“府尹大人明鑒,小人釀酒幾十年,汴梁城上下都飲過順天酒樓的酒,不夸口的說,半城百姓之數還是有的,為何只在這幾日才出了人命。”
段掌柜瞥了一眼元佐后,見其輕輕點頭,頓時有了底氣,語氣毫無懼色道。
“好好本官問你,癩子可是飲酒身亡。”
“確實飲酒而死。”段掌柜聽到癩子二字時,眉宇間浮上一點悲傷。
癩子本是沿街乞討的叫花子,幾日前餓暈在順天酒樓門前,段掌柜不忍他受餓而死就留下做了伙計,誰曾想,這一收留反而送了命。
“雖是飲酒而死,可所飲之酒是被歹人下毒所致。”段掌柜收住心中悲痛,心知此時自己命懸一線,實在不是分心之時。
“你有何證據證明酒中無毒。”元侃微微一笑,繼續問道。鄭八對酒缸下毒,他是知曉的,只要段掌柜承認癩子是因為飲酒而死就足夠了。
“我…我能證明。”
元侃笑意尚未消退,堂下忽然響起一個令他驚心的說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