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rn129.陰謀、誘導與沒退路了
“是我的記憶出現了偏差嗎？”游昊之說道，“我雖然不大記得你樣子，但至少，差別沒有現在這么大。”
“想要我命的人有不少，況且，為了防止腦電波被反向掃描，我更改了自己的外觀，以防止一些針對性的意外發生。”
“然后隱姓埋名，在你創造的這個世界稱王稱霸，暗中搞風搞雨，然后看著自己生態球的變化嗎？”
聽到游昊之那不善的話，King并沒有急于動怒，只是沉思了一陣，似乎是在觀望游昊之的態度。
游昊之并沒有動怒，剛剛所說的話也并非興師問罪，他只想知道自己父親，眼前的King究竟在做什么，又究竟做到什么地步了。
“我們有多久沒見了呢？昊？一個世紀？兩個世紀？或者說…整整數個紀元？”
“無數個紀元。”
游昊之回答道。
“我在這個世界也同樣呆了半個紀元，自太古代時期，我就登錄到了這個世界，那個時候，這個星球上才剛剛有了生物的概念，但是，正常的人類能活這么久嗎？”
“我不是正常人類。”游昊之回答道。
“啊，確實，”King懷念的說道，“和那幾個曾經來監視我的人有關是嗎？你已經不再是人類了，恭喜你，昊，你擺脫了名為‘人類’的這個狹小囚籠。”
“正常人類的壽命，上限只有一百三十多歲，能活過一個世紀，已經是絕大多數人的極限，只是，能活過無數個紀元的你，又有什么資格指責人類尋求永生呢？”
“我沒有指責你，”游昊之說道，“但是，人類以同胞的巨大犧牲換得的超越人類，沒有價值。”
“呵呵，價值觀的沖突啊，”King慈祥的笑了笑，“這一點我不反駁，我們換個話題吧，
這個被我用數據作積木搭建的沙盤，原本應該從人類文明自身開始，但是卻偏偏從地球的演化開始了，想知道為什么嗎？”
游昊之思索片刻，“是老媽？”
“沒錯，的確是她，那個時候，全人類的意識都被分散封鎖在不同的物種之間，想要找到他們并聚合到一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母親的所作所為，差點毀滅了這個星球的人類，是我找到了方法，在機械與生物之間協調，才讓人類得以延續他們的文明。”
“以那樣的方式嗎？”
游昊之想到了那些鋼鐵都市，以及在其中以生產資料的形式存在的人類…
“那叫做‘延續文明’？”
“不然呢？”King笑了笑，“要知道，毀滅外面那顆他們賴以為生的星球的，可不是我。”
“早在我們剛剛抵達這個星球的時候，這個星球就因為戰爭和過度開采，資源瀕臨枯竭，而他們的資源上限，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們抵達下一個星球，
作為替代方案，我為他們提供了這樣的世界，我建造了那樣的鋼鐵都市，用數據在虛擬世界創造了一個另外一個地球供他們揮霍…”
“那么，為什么你作為一個世界的締造者，卻凄慘到在這個小城市開了一間壟斷公司？”
“你的母親，是一個很有心機的人，”King似乎陷入了回憶，“在設計這個小世界的時候，任何一個代碼的變化，都有可能改變整個世界，
比如一個正負號的變化，直接改變了操控世界權限的主從關系，你的母親，我的妻子，奪走了我對這個世界的操控權。”
“為什么你不重新創造一個世界呢？”
“已經太晚了，”King說道，“直到我躺入休眠倉進入冬眠的那一刻都沒有反應過來。”
游昊之可以想象得到。
一個意識，作為最初的生命體，誕生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中，恐怕老爸當時也一臉懵逼。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作為這個世界的副管理者，和被抹去了智慧、同樣轉生在這個世界化作各種生物的人們不同，
我還保留著自我意識，我還能思考、學習和計算，甚至可以做到不斷在死亡后將意識轉移到新生的生物身上，借此一直生存到哺乳類誕生的那一刻。”
游昊之終于明白了為什么SOL公司能推動人類歷史。
那是一個野心家跨越了寒武紀到人類徹底進化完全時期所醞釀的巨大陰謀和計劃。
“老媽從你那里奪走了世界的控制權？為什么？”
“世界本來沒有意識，”King說道，“一切都是在宇宙規律的自主運行下，于巧合之間誕生了生命，于是生命又誕生思想，
但世界又可以有意識，比如這樣一個，雖然一切都按照既定的法則運行，但是這個世界卻有自己的意識，她不會操控一切，
但必要時，又可以操控一切，只是一切都必須按照既定的軌跡，在她所制定的規則范圍內，一旦脫離規則，這個世界就會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偏轉。”
這個世界，是有意識的。
甚至自主誕生了一個可成長的防御單位。
游昊之陷入了沉思，為什么父親要和自己說這一段話，他說這些東西的意義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一些理論和現實一個接一個的拋出來，被游昊之用線索串聯在一起，lost事件、漢諾計劃、伊格尼斯、another…
終于，線索指向了一批最有可能的答案。
整個過程中，King都在靜靜的等待著，他在等待著游昊之自己找到答案。
終于，游昊之抬起了頭。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我想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正在尋找掙脫這個世界的力量，至于你的母親，”King頓了頓，“我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那你找到了嗎？掙脫這個世界的力量？”
“我需要足夠龐大的計算力，為此我需要伊格尼斯，我需要它們和能復制它們的力量，然后尋找到登出的通道。”
游昊之沉默不語。
疑點太多太多，他無法確信自己的父親找不到區區一群伊格尼斯，也無法確信自己的父親無法離開這個世界。
“你需要我做什么？”在長久的沉默之后，游昊之終于開口問道。
“我并不需要你為我做什么，昊，這個世界是我和你母親一起創造的，你來了就來了，可以暫時在這里放松一下。”
“是嗎。”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幫我一些小忙，”King繼續說道，“在我無窮無盡的研究和尋找之中，總有一些副產品自實驗中誕生了，
他們不屬于這個世界，只屬于那個更加虛擬的世界，所以我想請你，幫我將他們送回他們應該去的地方。”
“我明白了。”
游昊之點了點頭，顯得有些無所謂。
“…”頓了頓，King繼續說道，“不問問為什么我會讓你做這種事嗎？”
“如果這是你的意愿的話，”游昊之說道，“那么為什么？”
“哼哼哼哼…很久未見之后，你的話還是這么有趣，你應該有兩個網名，一個是你用手中的決斗盤登錄的。”
游昊之低頭看了一眼，那個曾用名“優”登錄的決斗盤。
“另一個是很久之前非法登入的…scarecrow，稻草人。”
“對，那是我。”
“你對我有很多不滿嗎？”
“說不上來，”游昊之回答道，“幫助你違反了很多我人生的信條，比如你在我很小的時候從我身上抽取的黑暗力量。”
“但只是一場游戲，”King接著說道，“一場在所有人都醒來之后，會讓他們感受到不幸的游戲。”
幫助人類毫無意義，這一點游昊之心里清楚，幫助他們逃脫這個虛擬的世界？然后呢？
要知道，進入虛擬的世界是這個世界全人類的意愿，而出了那個虛擬的世界，外面就是他們無法忍受的地獄。
“我知道，所以我會幫你。”
游昊之的回答讓King很滿意。
“昊，無論你是否在意這一切，你永遠都是我唯一的繼承人。”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游昊之的一切回答都是敷衍的，同時也是復雜的，他會幫助父親拿到對方想要的。
這過程中，注定會違反很多他人生的誓言和信條，但是對他而言，這一切都無所謂。
只要能帶著爸爸媽媽回到幽幽身邊，這個世界的人死活與他根本毫無關系。
也許用機械文明取代人類文明，會是更好的選擇。
棋盤并沒有消失，但是游昊之已經找到了通向外界的閘門，打開大門之后，離開了這片球狀的空間。
King盯著游昊之離開的背影，在閘門緩緩關閉后，自網絡的另一端也同樣陷入了沉思中。
他相信了嗎？
不，他在意的并非是真相，而是我的身份嗎？
有趣，不愧是我的兒子，就算是聽出了那些真相背后的特意引導性的話術，也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來行動。
“他回來了，那么計劃的下一步也要開始了。”
“收尾工作，就拜托了，我的孩子”
游昊之走出球狀空間，等在外面的是老管家亞爾弗列德。
“少爺，房間已經為您準備好了。”
“留著吧，今晚我就要出去。”游昊之頭也不回的說道。
“那我去準備車和人手。”
“不用，”游昊之說道，“我出去之后就不回來了。”
“但是少爺，”老管家說道，“恕我直言，在老爺公布了您的身份之后，您就一直處在危險中，暗中有多少人想通過少爺對老爺不利，我也不清楚。”
“想通過對我的不利來影響我父親的想法嗎？那恐怕會讓很多人失望。”
老管家聽得一驚，連忙低下頭，“少爺，我想您對老爺有很多誤解，您是我見過的老爺的唯一繼承人，一定對老爺非常重要…”
是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游昊之反而會感覺到心安。
但是在這里，他只感覺到自己的父親想讓自己去頂缸的目的。
可惜，他沒有一絲被重視的感覺。
“而且，”游昊之接著說道，“如果他們自以為能威脅到我，那他們會更失望。”
“您…”
“我不需要什么護衛，管家先生，我的父親也不需要什么繼承人，”游昊之將決斗盤遞到了老管家面前，“幫我收著吧，我還會回來拿的。”
“…是。”老人收下了決斗盤，不知道該勸說些什么，只好弓著身恭送游昊之離開。
從密道離開豪華的宮殿莊園，游昊之也不知道自己應該何去何從。
重新走上那座無人經過的大橋，他知道想要離開還有一段很遠的路要走。
但就算是離開，應該去哪里呢？
“成為了豪門大少爺，感覺如何？”
眼前的路燈背后，忽然間轉出來一個人。
看著那張和自己別無二致的臉，游昊之笑了笑。
“別逗了，你應該知道，和創造模式中的村民炫富毫無驕傲感可言。”
“但你還是當回了你的大少爺，站在燈光下，接受所有人敬佩的目光，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人生中最高光的時刻，是在決斗臺上打敗了一個現在想想都感覺不可思議的人啊。
“所以呢，你又來找我做什么？表達一下你的欽佩之情？或者是…”
“我是來問你，你和他說了什么。”
“合作而已，”游昊之回答道，“你不愿意幫助我，那么，總不能阻止我尋找新的合作伙伴吧？”
“和一頭貪婪的惡魔合作嗎？真不愧是父子！”帕斯冷冷的說道，“我果然應該在那之前消滅你！”
“無論如何我都要達成自己的目的，將老爸老媽帶回自己的世界，這是我給那孩子的承諾。”
聽到游昊之的話，帕斯沉默下來，他明白了此刻無論如何游昊之都無法停下。
而與惡魔合，只是他實施的步驟之一。
“所以呢，要打嗎？”游昊之說道，“我知道消滅你的辦法，但之所以還讓你繼續活著，也只是希望你能與我達成合作。”
“我別無選擇！”
帕斯冷冷的回復道，“我不會拋棄我的世界！就算是你也不會！”
“我可以帶你一起離開。”
“我拒絕！”
“為什么？”
“我信不過你。”
笑話。
游昊之笑了笑，“你不是信不過我，也不是不愿意離開自己的世界，你是…放不下還活在這個世界的人對嗎？”
“不是！”
“我很清楚，你有著超越普通人的權限，但更清楚的是，你是以我的童年時期作為模板制作的，
如果爸爸媽媽全部都離開了這個世界，一切都交給機械運轉，那么，這個世界的人就會切切實實的聽天由命，
你放不下他們，也放不下同樣放不下他們的老媽，所以你才會好幾次遲疑和猶豫。”
“…”這一次，帕斯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帕斯的聲音才緩緩響起：“找你麻煩的人來了。”
身后傳來了由遠及近的轎車引擎聲。
帕斯的身影緩緩融入黑暗，“你最糟糕的身份暴露了，今后來找你麻煩的人會絡繹不絕，這樣的世界你能呆多久？”
SOL公司的繼承人，這個角色的身份，既沒有多大意義，對于現在的游昊之來說，也是他實現自己使命的一大阻礙。
在消失前，帕斯的聲音再次緩緩傳來，飽含著憎恨與厭惡。
“我不是你復制體，不要過于自負了！”
看著帕斯消失的地方，游昊之在心里無奈的嘆了口氣，我沒說過誰是誰的復制體。
想到這里，游昊之抬起頭看向夜晚的星河。
“沒退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