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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推演

  博望軍營,鄧艾穿一套新發的北府號衣,只是沒有標示番號隸屬、軍階高下的負章,肩章。

  這件號衣穿在身上,中秋前后的季節里,溫暖宜人。

  “戶封八縣,家給千兵!高冠陪輦,驅轂振纓!

  世祿侈富,車駕肥輕!策功茂實,勒碑刻銘!”

  這里北府軍各營正在進行晨跑,不管識字不識字,會不會寫字,北府吏士都在唱《千字文》。

  押韻的篇章才算是文,不押韻,不對仗的則稱之為筆,隨筆。

  押韻的文章,朗朗上口,是可以歌唱的。

  就跟小學生運動會一樣,晨跑的各營分作三個曲隊,經過田信大帳時改為列隊闊步前進,格外用力齊呼。

  “北府強兵,天下之冠也!”

  鄧艾聽到一名同行的軍吏贊嘆,他也是默默點頭很是認可。

  晨跑隊列、軍紀展現出來的團隊素質,證明這樣的軍隊能在戰場上完成許多高難度戰術。

  比如槍陣沖鋒,比如交替變陣。

  大帳正中天窗下燒著一爐旺盛木炭,五頭山羊大小的老虎趴臥在爐邊,爐上湯水沸騰彌漫肉香。

  邊上軍吏將昨夜推演的沙盤恢復如初,敵我兵棋放到盒子里。

  做完這一切,田信才傳見鄧艾這些人。

  人是會成長的,有變化的。

  比如現在的神將關羽、張飛,也是打了三十年爛仗磨煉出來的。

  之所以關羽、張飛能成為萬人敵,當世神將,原因大概就三個,第一是本身有這個資質、潛力;其次是劉備愿意培養,給他們練手的機會,最后是因為他們活到了現在。

  有這樣資質的人不少,可活到現在的,還有機會領兵練手的,也就關羽、張飛了。

  同樣的道理,鄧艾只是有這方面的資質,今后能不能成長起來,受太多的因素干擾。

  比如這里有沒有可供鄧艾發揮、鍛煉的舞臺,鄧艾會不會中途夭折等等。

  所以,保持平常心即可。

  鄧艾跟陸議沒法比,陸議已經成長定型。

  比如田紀,成長潛力就可以跟鄧艾作比較。

  不是田紀厲害,而是自己厲害,自己說的話,田紀會聽,田紀能逐步改掉不好的習性,能保持耐心手不釋卷去學習,幾乎可以視為呂蒙模板。

  不只是田紀,只要是受自己感染的親兵,都會聽從自己的話,改去惡習,積極學習。

  自己才能殺多少人?

  真正恐怖的是田紀這些人對自己命令的執行效率,起個帶頭、楷模作用,自己再以身作則,那么軍紀想不好都難。

  鄧艾因為體型高瘦,站在最后一排跟著入帳,就看到五頭胖乎乎的半大老虎蜷縮在帳內呼呼大睡。

  這些軍吏互看一眼,并無多少畏懼表現,跟著李衡來到一側的沙盤。

  鄧艾沒見過田信,動作慢一拍,與其他七名來降軍吏一起施禮:“拜見夏侯。”

  “我已聽聞宛口之事,司馬懿殘暴嗜殺,他日兩軍遭遇,我自會為遇難義士復仇。”

  田信說著輕拍沙盤:“宛口以北,魏軍如何布置,爾等各抒己見,羅列出來。”

  一名叫高瓊的軍吏最先拱手應下,田信讓李衡提銅壺來給眾人倒茶,褐紅茶湯色澤透亮,這些普遍消瘦的軍吏雙手捧著小飲,相互低聲議論,找出魏軍各部的兵棋,擺列在宛口一帶。

  如果是渾渾噩噩混日子或只顧性命的軍吏,才不會關心魏軍各部駐防信息。

  這兩千被打散編入屯田部的吏士,經歷了大魏朝廷的遺棄,妻離子散…在漢軍這里沒受過的罪、苦難,在魏軍自己人那里經歷了一遍。

  這些吏士若還能心平氣和為大魏出生入死,才是咄咄怪事。

  本就是于禁臨走選拔的新銳吏士,幾乎可以視為于禁七軍中的骨干苗子。

  說的莊重一點,于禁當時選走的兩千人,最差也是良家子出身,都是有籍貫可查,父祖信息可查,自己有名有姓還有表字的體面人家。

  但在魏國嚴酷的軍人投降、逃亡連坐法律之下,這些人不再體面,兩年時間里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伏。

  現在家室破裂,對曹魏的仇恨,還在田氏、田信之上。

  這些軍吏相互議論,補充,有條不紊擺列魏軍兵棋,鄧艾插不上話,也沒人理他,只是站在桌子邊觀察沙盤,回憶自己總結的信息。

  宛口一帶的軍情與漢軍偵查的類似,并無明顯的差異。

  田信也在旁觀地圖,能不能看懂地圖,是中級軍吏與低級軍吏的根本差距。

  自己領著夷兵營向夏侯蘭報到時,夏侯蘭讓自己看地圖,何嘗不是一道考驗?

  地圖都看不懂,也配當營督?

  有一件事情小學生常常忽略…三國武將都是識字的,哪怕王平‘不識字’,也有不錯的文化素養。

  很顯然,自己當時通過了夏侯蘭的考驗。

  擺完兵棋,高瓊表示:“下官曾往葉縣運輸糧秣、器械,也有袍澤往昆陽運輸器械,但葉縣城小,昆陽只有一座邸閣。自汝南、潁川而來的糧秣、器械,有往堯山調動跡象。”

  也有軍吏跟著表示:“葉縣以西,乃張文遠督管之地,不許我等外軍涉足。葉縣所儲糧秣,多有轉運堯山跡象。我等懷疑張文遠有退守堯山,存依山固守之意。”

  高瓊也跟著說:“下官系陳留高氏子,曾與鄉黨相遇,他任職于河內。說河東郡守趙儼集結河東、河內人力,從河內清水口走延津向摩陂所屯之曹洪部衛軍輸送器械、糧秣。”

  清水口是袁紹討董時駐軍地,故名意思,是清水匯入黃河的入河口。

  清水口正對著的就是延津,是黃河中游重要的渡口之一。

  與延津常常一起出現的官渡,則是鴻溝、汴水之間的渡口,是東西走向的渡口,不是溝通南北的渡口。

  河北、中原之間的渡口,主要是延津、濮陽津、高唐津等。

  高瓊口吻確信:“張文遠前軍之北,是曹洪衛軍。衛軍已得三河輸運糧秣、器械,自不需要從汝南往北運。故,下官等推論,張文遠意儲糧堯山,欲自置死地。”

  說著他拱拱手:“夏侯天下無敵,張文遠自度難守宛口完整,應是有意放棄澧水兩岸,好集結兵馬于堯山,倚仗地勢固守。”

  宛口長城算什么?

  幾乎是一捅就破的防線,越是傾注兵力于此,越是容易總崩,很可能打成第二場昆陽之戰。

  葉縣是一座城,可這座城無險可依,修在那里適合收往來客商的關稅,卻不適合當軍城。

  自然地,最適合張遼的就是斂眾,背依堯山立寨,放一條口子讓漢軍進場。

  只要堯山陣地在,漢軍就無法傾巢出動。

  這是逼著漢軍來打堯山,借山地戰的防守優勢來消耗漢軍銳氣,也能很好的保存自身。

  糧食、水源穩定,援軍又在不遠處,張遼有把握守到老死。

  這跟田信推演、預料的差不多。

  而鄧艾則是目瞪口呆,這個陳留人把話都說完了,自己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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