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上酒過三巡之后,大家的話題也放松起來,不少人在展望未來…
司馬朗見證著金陵的日新月異,心里也越發突突,尤其是…戶部還特地有人來在司馬朗周圍叭叭,關于海軍與公孫康交易的事情。
事實證明,大半年前認為“白圖要與公孫康交易是癡人說夢”的他,才是真正的愚蠢!
司馬朗也只能期盼,海運的成本最好高一些,否則…與遼東交易馬匹,怎么都看都比和曹操交易的性價比更高。
更可怕的是,這些人天天都在嚷嚷發展緩慢,指責其他部門拖后腿,不顧在司馬朗看來——你們都要上天了好嗎?
這也是最令司馬朗無奈的一點,其他事情,司馬朗還可以推脫“不在其位”,然而…觀察將軍府,可是曹操給他的最新命令。
這是年節前,名義上來對白圖送還玉璽的行為,加以恩賞的朝廷使節,背地里給司馬朗帶來的曹操私信。
司馬朗也能感覺到,曹操正迫切的想要模仿白圖!
鹽場、煉鐵的秘密,有專門的探子去刺探,司馬朗要做的是,探尋大將軍府其他方面的改變。
然而…
司馬朗在金陵的官場中,如今人緣也算不錯,雖然身份尷尬,大家不怎么愿意和他交心,加上還有一個“張叔叔”沒事兒就在那花式嘲諷…但是總得來說,還算吃得開。
不過一提起將軍府如今成就的功勞…
工部的朋友會告訴他,這些都是我們研究出來的,科技、科技懂不懂?主公說了,科技是第一生產力…至于其他部門只是給我們打下手,有沒有都無所謂,他們的活兒,給塊白公肉狗都能干。
民部的朋友會和他舉例子,這些水渠、我們建的,這些河道、我們整理的,這些田地…我們教農戶種的,還要我多說嗎?什么?工部,只會高屋建瓴,還是我們做實事,吏部,拖后腿的、早晚彈劾他們,戶部…替我們收錢的嘛!
戶部的朋友則是會他哭訴,只有他們是耕地的老水牛,其他人都是坐享其成的餓狼,沒有他們,什么工程能展開?什么研究能立項?而且這些人還不知道感恩…
吏部的大佬,只會一臉倨傲的說,沒有他們兢兢業業的季度考評,其他部門會盡心力嗎?是誰的功勞,以你司馬朗的眼光還看不出來嗎?
禮部的謙謙君子們,會用盞茶的功夫客氣一番,夸獎其他各部,之后稍稍提一下,各部的官員、尤其是基層官吏,有多少多少是禮部舉薦、甚至培養的,小小一點幫助,不值一提之類的說上兩三個時辰。
刑部的冷面客,基本都是每個季度評定的那個月會耷拉些腦袋,其他時候都將揚州的治安穩定歸功于自己,還信誓旦旦說什么犯罪率對生產力的影響云云…
甚至連豬肉佬宋憲,都會一口一個“司馬老弟”的和他闡述“沒有騸豬肉、就沒有將軍府”的邏輯辯證關系,講述他在養豬的時候,遇到了多少困難,每天記錄數據、調整每欄飼料比例,研究最佳出欄時間…搞得司馬朗在吃豬肉時,總能看到碗里浮現出宋憲那油光锃亮的大光頭!
讀了好多年書的司馬朗明白,你丫就是在騙我。
然而…從宋憲臉上,甚至從每個人臉上,司馬朗看到的都是滿滿的“相信”。
在他們心里,自己不是在“爭功”,而是發自內心的這樣認為!
不管司馬朗信不信,反正他們自己的說辭,自己是相信的。
這也正是將軍府可怕的一點,各個部門都無比相信,自己才是將軍府的大重心、大功臣。
司馬朗相信,這背后一定是有人在對他們持之以恒、從各個方位的大吹彩虹屁…
可惜司馬朗的身份,決定了他只能結交些中層官吏,更不敢去“調查”白圖的行蹤,否則會發現,白圖四分之一的時間,都是去金陵的各個官署溜達,一半的時間,是在去其他各縣官署、以及去官署的路上。
“我太難了…恩?安國,你在寫什么?”司馬朗好奇的看著曹邦。
經常在宴席上,表現得令司馬朗與曹丕無語的曹邦,最近十分安靜,經常拿著小本本、用什么便攜筆在寫寫寫,甚至現在飯后甜點都沒有吃超過一盤,令司馬朗有些驚訝。
曹邦則是迅速捂住,令司馬朗很是尷尬。
“咳咳,安國公子,我是不會偷看的。”司馬朗嚴肅的說道。
而一旁的曹丕,則是偷瞄了兩眼,曹邦只顧著防司馬朗,沒有注意到曹丕…
只見在手掌中,露出小半篇的第一頁,能夠看到一些斷斷續續的文字“劇本描寫了體弱多病的主角,從小懷揣著從軍的理想,但被體質所限…后來堅定的意志被工部女主簿肯定,參與工部的最新單人軍械實驗…最終與竊取了工部研究成果的麯義同歸于盡的故事”。
曹丕眼角直抖,覺得司馬朗還是不要看到比較好!
沒錯,最近禮部下屬的“咸知館”,正在鼓勵民間編寫劇目,并且進行統一的征文,據說取用之后,將改編為戲曲,主題不限…
咸知館,取得是“咸使知聞”的意思,負責管理的就是劇目、話本,以及最近被抄的很火的民用邸報,諸如此類的事務。
說是主題不限,但誰都知道,主題肯定是限的,最好和官方劇目的價值觀保持一致,曹邦…不僅興致昂揚的要參選,而且的確很好的理解了這些潛規則。
只是曹丕有些不知道從哪里吐槽這故事比較好。
其中曹丕最想說的是,為什么那位主角最后是和麯義同歸于盡?將軍府在和袁紹交戰嗎?那我爹呢?你可敬的叔父呢?默認被干掉了嗎?你這樣會失去你可親的堂弟們的!
事后曹丕還是忍不住,小聲向“曹邦”問道:“你的書里…我和我爹呢?”
“恩?沒有啊!現在將軍府和丞相府是結盟的,當然不能亂寫了!”曹邦理所當然的說道。
“啊…原來是因為結盟啊…”曹丕這才松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曹丕才反應過來——合著不結盟的話,主角就是和我爹同歸于盡了?
心情復雜的,還不止曹丕和司馬朗…
面巾倒扣上去、覆蓋上半張臉,不斷令面前的菜品和甜點消失的黃月英,這時也臉色深沉,只是別人看不到。
畢竟在周圍同僚們展望的未來中,都在期待著能夠從荊州獲得更大的利益,一個個恨不得趁著荊州士族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迅速占領荊州的工業份額、主要是工業人口才好。
黃月英雖然對黃氏的感情不深,對南郡世家缺少歸屬感,但此時也出于人之常情的想到了自己的家族、想到了她小姨和表弟…
正月初八,白圖一路從金陵到壽春,沿途慰問軍屬及烈士家屬的路上,路過某小縣城時,被黃月英堵了個正著。
“黃祭酒,工部不是還在年假中嗎?怎么想起來隨行走訪?”白圖好奇的問道。
“不是隨你走訪,是另一件事情。”黃月英嚴肅的說道。
“恩?”白圖好奇了一下。
“到官署內私談吧。”黃月英看了看周圍,之后說道。
雖然只露出兩只眼睛,不過白圖還是能看出,黃月英似乎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說是私談,不過呂玲綺還是跟著,理由很充分——萬一你進去就掏出袖箭,把白圖biu了怎么辦?
黃月英也沒有介意呂玲綺在一旁的意思,而是嚴肅的對白圖問道:“主公準備怎么對南郡世家?”
“誒?我之前不是說過嗎?一視同仁…只是他們比江東世家起步要慢,總是要吃些虧而已。”白圖坦然道。
不拿他們發福利就不錯,總不能讓白圖,特地按住自己的老部下吧?
“主公還說過,不會牽累家人對吧?”黃月英追問道。
“沒錯,怎么了?”白圖好奇的看著黃月英,雖說對于其他諸侯來說,可能有些困難,但是白圖覺得以自己的“人設”和信譽,應該不會令黃月英不放心的反復確認才對。
黃月英深吸一口氣之后說道:“那如果我小姨和表弟,愿意獻州而降,主公可愿意論功行賞,許我那表弟永鎮南郡?”
“不可能。”白圖直接搖了搖頭。
黃月英聞言,不由得氣鼓鼓的問道:“為什么?如果他們愿意獻一州之地的話,區區一個南郡…”
不過黃月英的語氣,與其說是不滿,不如說是“不服氣”,而且感覺還并不是為她小姨和外甥不服氣。
白圖詫異的看了看黃月英,有些明白過來——黃月英雖然在機關學上天賦異稟,而且為人聰穎,但是…在“與人斗”方面卻有些遲鈍。
永鎮南郡?恩,還好沒說“永鎮荊州”,不然就真成了玩笑話,畢竟劉表自己都鎮不住荊州。
至于鎮不鎮南郡,顯然不是一個太守的問題,而是白圖如果同意,并且真的履行承諾的話,形同許諾南郡世家自治。
“如果只是為了你小姨和外甥的話,我可以舉其為縣侯,食邑千戶、與楚同休,真正的實權官職,肯定不會用來交易的,也不會有‘永鎮’。”白圖也并不是小氣,真能減少軍隊傷亡,“食邑”可以分出去。
黃月英詫異的看了看白圖,之后隱約似乎搖了搖嘴唇道:“還真的和老頭子說的一樣…”
“什么?”白圖沒大聽清。
“之前我爹找我過年,我讓他幫我勸勸小姨、投靠將軍府的事情,我爹和我說…讓我問問主公你這個條件,如果主公不答應的話,他就去想想辦法。”黃月英說道。
沒錯,不答應,黃承彥才會去想辦法。
潛臺詞就是,如果答應的話,就說明這個男人根本靠不住!
白圖則是大翻白眼——好家伙,我說怎么劉表還沒咽氣,你就來拿獻荊州誘惑我,合著八字還沒一撇,你這大過年的逗我玩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