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六十六章 理所應當
清晨，林瑤在明媚的陽光中醒來，頓覺神清氣爽，忘了所有疲憊。
她剛剛踏出房門就看到李淑蘭打拎著幾個色彩鮮艷的塑料袋從外面回來。
李淑蘭一看到她就驚喜道：“林姐，你起來了？”
林瑤正準備去洗漱，而李淑蘭已經從面買了菜回到家，其中的差距不可謂不大。
買菜？
“是啊，你這些…”林瑤有些不解地指了指她手中的大袋小袋，“你這么早去哪里買菜了？”
李淑蘭將手中的塑料袋放下，她有些害羞地捋了捋耳邊的黑發，說道：“祥符橋那邊的菜場菜既便宜又新鮮，我去那里買菜了。”
“祥符橋？”林瑤驚訝道：“那里很遠，得轉好幾趟車才能到吧？你幾點起來的？”
“也沒多早，我和我老公一起出門的，然后他去上班，我去祥符農貿市場。”李淑蘭笑起來很靦腆，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反正我早上醒得挺早就和我老公一起出門了。”
原來是為了和她老公一起出門，這小兩口的感情還真是好得不得了。
“可你現在大著肚子呢。”林瑤指了指她的巨肚，說道：“下次還是去邊上菜或超市吧，不要跑那么遠。”
李淑蘭輕輕撫著肚子，不以為然道：“林姐放心吧，我和寶寶都挺好的，而且我早上去買菜的時候，車子很空，都有座位的。”
那倒也是事實，林瑤點點頭，“你有數就好，總之你還是多注意點，別累著自己和寶寶。”
李淑蘭笑得越發甜美，“好嘞，林姐放心吧。”
林瑤也不方便對一個大肚婆說一些危言聳聽的話，她說完便朝李淑蘭揮揮手，轉身直走進了衛生間。
林瑤今天起得晚，她匆匆洗漱完畢就挎起小包下樓了。
上班的路上，林瑤滿腦子都在想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她必須承認在李先生這件事上犯下了一些錯誤。
首先，臨走時，她不應該好端端站到李先生邊上去，怎么著也得站簡雯邊上，這樣就不會讓人誤會她了。
其次，李先生提出那種非份的要求后，她完全可以當作聽不懂，裝傻充愣，或者不予理會，然后趕緊逃離現場就好了。
法制社會，又是大庭廣之下，誰能將她怎么樣？
再不濟，她也該打著哈哈，不動聲色地將話題繞開去，想必在場的其他人都會幫她解解圍。
可她那時太過震驚也太過緊張，結果她一本正經地表示了拒絕。
這其實是最不妥當的做法，讓客戶很下不來臺，也讓氣氛驟然變得很僵，簡雯等人就算想打圓場也不知道該怎么下手。
既然做錯了，她應該勇敢承認。
上午十點，林云和秦董事長一起來到公司，他們的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林瑤的第一反應就是，林云果然知道李先生的事了，接下來，她肯定會將昨天晚上留在LA會所的三人狠狠批一通，而她的重點教育對象，無疑是自己！
林瑤雖然想好了要主動承認錯誤，可是當她真正看到林云面色不善地站在自己面前時，還是慫了。
林瑤被林云罵過，不止一次，面色鐵青，怒目圓瞪的模樣，她光是想想就覺得膽顫心驚。
在凌云實業，沒有人想面對她的怒火，林瑤也不想！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林云到公司后的第一件事是將簡雯叫進辦公室。
總經理室，林云和簡雯閉門談了半小時左右。
她們具體說了些什么，大辦公室里人，包括林瑤在內都不得而知，但是他們都看到簡雯從林云辦公室出來時臉色煞白。
坐在簡雯對面的林瑤更是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眶已然泛著紅。
無辜的簡雯被林云訓得眼淚汪汪了，作為罪魁禍首的自己又該迎接什么程度的怒火？
簡直無法想象…
林瑤心弦繃得愈發緊了，大辦公室里的其他人也和她一樣。
正當眾人惴惴不安時，林云打開門走了出來，她目不斜視，面無表情地去了秦董事長的辦公室。
奇怪的是，她似乎不像林瑤以為的那樣生氣？
更奇怪的是，接下來，不論林云還是秦董事長，都對昨天晚上的事只字不提，更別說教訓林瑤了。
這算得上意外之喜，可是林瑤總覺得這件事透著些許古怪，到底是哪里古怪，她又說不上來？
林瑤有種錯覺，仿佛昨天晚上李先生那句“go
me”，以及他被林瑤惹怒，到最后的不歡而散…一切都只是幻覺而已。
當然，她知道那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
難不成秦董事長后來擺平了李先生，所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那簡雯為什么會挨訓？
她得罪李先生，卻讓簡雯挨訓，這是什么操作？
莫非秦董事長只告訴林云，有人得罪了李先生，卻沒告訴她，得罪李先生的是自己？
以至于林云誤以為簡雯得罪了李先生？
這種事數月前發生過，那時是簡雯做的一份合同上錯了幾個型號，結果林云把林瑤狠狠批了一通，在簡雯面前卻只字不提。
被冤枉的感覺實在很糟糕。
林瑤越想越不安，她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比如主動和林云說明真相！
不過，她不能莽撞！
她得先從簡雯那里了解真相，然后想出一個對策。
沒錯，就是這樣！
簡雯特別能喝水，過不多久，她就捧著水杯去茶水間了，林瑤趕緊跟上。
李仁海也一直留意著簡雯和林瑤，見狀也跟了過去。
到了茶水間，林瑤急聲問道：“她把李先生的事怪你頭上了？”
簡雯仰起臉，有些茫然地看著她，“沒，她沒和我說起李先生的事。”
林瑤愣了愣，莫非林云還不知道李先生的事？
還是說，秦董事長真的將他擺平了？
一旁的李仁海很是不解地問了句，“那她找你去說了些什么？”
林瑤也懷著同樣的疑問，“對啊，她為什么找你？”
簡雯略微遲疑，她苦笑，“其實也沒什么，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不知道她為什么忽然想起找我翻舊賬。”
舊賬？
真的假的啊？
若說林云和簡雯之間有什么舊賬，林瑤驀地想起年前，秦董事長把林云往死里揍的時候，簡雯還替她挨了一巴掌，她們之前到底是誰欠了誰的？
顯然林云翻的不是這種舊賬。
“翻什么舊賬？”林瑤有些不相信，問道：“你不是一直做得挺好么？”
這絕對不是奉承話！
簡雯從來不用上班時間做和工作無關的事。
簡雯做事一板一眼，極有條理，她對待客戶更是細致入微，總之讓人挑不出錯來。
就算撇開這一切，單論業績，簡雯在目前公司里的業務員大部分還沒有接下的單的情況下，一口氣談下來七八個訂單，可謂一枝獨秀。
雖然這些新客戶下的新訂單大部分是試單，但是加在一起不算太少。
要是簡雯這樣都算做得不好，那么其他十四名業務員都該立刻收拾東西走人！
但凡做老板的，能遇到簡雯這樣的員工，應該偷著樂才對吧？
怎么還拿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來數落她？
再說，太極國的李先生也是簡雯的客戶，雖然前景有些不容樂觀，但是雙方并沒鬧到撕破臉的地步，尚有回旋的余地，正好到了關鍵時候。
李先生和秦董事長相談甚歡，而且雙方已經達成了合作意向，據說他回國后就會下正式訂單過來。
至于昨天晚上那點事，李先生那時“喝多了”在他酒醒后，完全可以當作什么都沒有發生，凌云的眾人也絕對會守口如瓶。
“她對昨天晚上的事只字不提？”李仁海也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他撓了撓頭，問道：“難不成她還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
這也不是不可能，秦董事長是和李先生一起離開LA會所的，他們到酒店應該有兩點了，如果秦董事長為了安撫李先生，留下來和李先生徹夜長談。
憑他的水平，想必能夠力挽狂瀾。
所以李先生那里已經沒事了？
既然沒事，林云為什么還要針對簡雯，而且只針對簡雯？
這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簡雯面帶愁容，“老實說，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她找我去她辦公室的時候，我心里也慌著呢。結果她從頭到晚一直沒提李先生，只和我說原本哪里哪不好，怎么怎么不對，總之就是表現欠佳，讓她很失望之類，我聽了也是莫名其妙啊。”
簡雯原本是高中英語老師，她來凌云之后才開始接觸外貿這一行業，做為新手，她不可能從一開始就做得面面俱到，林云忽然開始雞蛋里挑骨頭，是讓人很不解。
林瑤扯了扯她的衣袖，“那你怎么和她說的啊？”
簡雯的語氣很無奈，“我還能怎么說啊，就聽她訓話唄，她說的也是實情。”
實情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方式，在一起工作半年，一點摩擦都沒有是不可能的。
比如說在面對難題的時候，員工對老板說：“這件事，我恐怕做不到。”
老板：“你做都還沒有做，怎么能說做不到？”
員工覺得老板說得很有道理，于是大膽地去做了。
如果做成了，老板會歸功于自己，是他的大膽嘗試，收獲了可喜的成果。
反之，如果他做不成，老板會說：“既然你覺得沒有把握，為什么還要去做？”
總之，錯的不可能是老板。
然而，在哪兒打工不用聽領導訓話？
都是些瑣碎的事，她怎么據理力爭？
李仁海啞然，或許是因為在公司里，他究竟沒有放出“…我就不干了！”之類的豪言壯語，不過三個人臉上的神情都不輕松。
接完水，他們就回座位上繼續工作了。
林瑤投入到緊張而忙碌工作中去，很快就將這一插曲拋在腦后。
原以為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沒想到，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同樣的事每天都會上演。
一個星期后，簡雯遞交了辭呈，黯然離去。
林瑤還來不及傷感，就被另一個消息震懵了。
就在簡雯辭職后，林云立刻找了林瑤去她的辦公室。
林云難得沒有抽煙，她的臉上帶著無法掩飾的喜色，“小林啊，這段時間，你的工作表現很不錯，現在簡雯走了，她留下來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客戶我已經分配給其他業務員。
不過，李先生的情況比較特殊，我擔心其他業務員處理不好，我想了想，還是把他交給你來處理，放心，提成率和以前一樣…”
林云的一雙大眼里閃著光，一臉興奮地說著什么，林瑤的思緒卻已經飛得很遠。
等到林云終于說完，林瑤并沒有表態，而是頭也不回轉身離開了。
簡雯為什么辭職，那是因為她受到了林云幾乎無休止的刁難。
林云為什么刁難簡雯，林瑤起初想破頭也想不明白，現在她明白了。
原來李先生的采購計劃單早就在林云手上，年采購量超過一百萬米元！
簡雯不得不離開凌云的原因，并不是因為她做得不好，而是因為她做得太好了！還因為簡雯的提成率是利潤的10！
林云把李先生的訂單交給她處理，想必也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她處理老客戶的訂單，提成率僅為0.2！
去她的“老客戶”！
林瑤心中有些自嘲地想著，今天林云可以為利潤10的提成而逼著簡雯走人，終有一天，也會用同樣的法子讓她離開。
畢竟就算她的提成率僅為銷售額的0.2，累積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很可能在簡雯之上。
那么，接下來，等到他們為她找到更廉價的接班人時，也該輪到她被掃地出門了。
這樣的公司，有什么值得留戀的？
快下班時，秦董事長慌慌張張地從他的辦公室出來，推門進入林云的辦公室。
林瑤不知道太極國那邊發生了什么，她只知道，最后林云和秦董事長都沒有等到李先生的訂單，一個都沒有！
很奇怪，林瑤一點都不覺得失落或難過，反而覺得松了口氣。
在她看來，仿佛這才是理所應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