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六十七章 東方不亮西方亮
簡雯走后，便和凌云實業的眾人不再聯系，除了林瑤。
原因是她們每周都要去新世界外語學校上三天的課，雖然不在一個班，但是大家上下課的時間是一樣的，而且教室離得不遠，偶爾碰到了還能聊上幾句。
下課后，她們極有默契地找了間茶館，坐下來聊起了近況。
林瑤辦大概說了公司的情況，簡雯時不時點頭微笑，并沒有插話，似乎對凌云的一切都并不在意。
林瑤忍不住問道：“你最近怎么樣，找好新工作了嗎？”
簡雯抿了口花茶，淡淡道：“我不急。”
那就是還沒有找好的意思了。
莫非她在凌云受了很大的打擊，需要一點時間來調整心情，再整裝上陣？
不過，林瑤倒是覺得，盡快找一份新的，更好的工作，那才叫揚眉吐氣！
就像她當初一樣。
“為什么不呢？”林瑤詫異道：“當初你去不了那些大公司是因為沒有外貿工作經驗，現在不同，你已經有外貿經驗了。”
憑簡雯的資歷，說杭城一半多的外貿公司任她挑選也不為過。
簡雯糾正了她的措辭，“我不是去不了，而是不想去。”
林瑤有些懵，不知道簡雯這話應該怎么理解？
要不是她清楚簡雯的為人，肯定以為說這話的人是在吹牛了。
林瑤詫異道：“那你為什么不想去？”
簡雯抿唇笑笑，避而不答，只問她，“你還記得展會上，有天來了一個長得特別像圣誕老公公的白胡子老頭嗎？”
林瑤回憶了一下，是有這么一個白人老頭，留著長長的白胡子，看起來有點像圣誕老人。
不過他讓林瑤印象深刻的原因，不是他的長相，而是他見到簡雯時的反應。
對方一見到簡雯就驚為天人，對她的美貌贊嘆不已，不住地說她是東方的辛迪克勞馥。
簡雯的五官其實算不上多驚艷，但她的腹有詩書氣自華，她的氣質很出眾。
但是她的長相出奇地符合西方審美，加上絕佳的氣質加持，簡雯在參展期間，簡雯被不少客戶夸贊過。
一同被夸贊的還有她的工作能力。
所有這些客戶中，表現得最夸張的非那位白胡子老頭莫屬。
林瑤正是因此而注意到，簡雯對老外的驚人吸引力，她想了想，問道：“叫卡洛斯那個？”
“你還記得他的名字？”簡雯驚訝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微微一笑，“沒錯，是他。卡洛斯原本正準備給我下單，結果收到了其他人發給他的郵件，告訴他我已經從凌云離開了。他趕緊打我的手機，問我是什么情況，我當然實話實說。然后他主動提出，想在華國開一個分公司，問我能不能幫他管理？”
“其他人”是指沈晶晶。
沈晶晶是凌云的實習生，雖然她對凌云沒什么貢獻，但是林云特別信任她的“能力”，簡雯走后，沈晶晶接手了簡雯的好幾個客戶，其中包括卡洛斯。
林云和秦弈為了省下本該給簡雯的提成，臉都不要了！
不曾想，提成是省了，而且還省得這么徹底，連客戶都丟了！
想想還真是諷刺。
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一般，簡雯卻陰差陽錯地即將擁有自己的公司！
如果不是考慮到影響不好，林瑤很想為她鼓掌，“天吶，你這是因禍得福了啊，往后，你可是外企金領了，你的工資怎么發，直接升級成米元嗎？天啊，你走運了！”
簡雯被她夸張的語氣逗樂了，“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卻也沒有否認。
簡雯臉上帶著釋然的笑。
人只有在過得稱心如意的時候，才會不計較過往，可見簡雯離開凌云后非但沒有一蹶不振，反而過得更好了。
“現在還在籌備階段，說那些還為時尚早。”簡雯然后伸手拿過放在一旁水壺，幫她將杯子添滿水，笑了笑說道：“但是，我永遠不會忘記，在我人生最為灰暗的時候，是卡洛斯向我伸出了橄欖枝。”
“看到你過得挺好，我就放心了。”林瑤由衷道：“恭喜你！”
簡雯抬眸看著林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噙在唇角的笑容漸漸淡去，“你不是也有個米國客戶？”
卡洛斯也是來自米國。
林瑤點頭，“是的，不過還沒有談下來。那家公司的采購量很大，他們完全可以直接找廠家采購，不需要和凌云合作，所以，我遲遲沒能取得進展。”
“沒有進展也不是壞事。”簡雯微微仰起了下巴，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等你正式拿下訂單，恐怕也要步我的后塵了。”
林瑤正準備拿杯子喝水的手一僵，而后縮了回來，她坦承，“不瞞你說，這正是我眼下所擔心的。”
簡雯離開凌云的時候帶著很大的怨氣，林瑤和簡雯聊天時，會下意識地略過李先生后來的消息。
她至今沒有和簡雯說過李先生的訂單計劃早就在秦弈手上了的事，但簡雯顯然并非一無所知。
當然，這并不意外。
簡雯在凌云時，做事盡心盡力，從來沒有犯過大的錯誤，就算她剛進公司時犯的那些小錯誤，也沒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林云每天揪著那點事，翻來覆去地罵她，只要有點腦子都該能猜出來真正的原因吧？
簡雯離開凌云是因為她對凌云，對他們兩夫妻感到失望透頂。
林瑤對他們何嘗不失望？
林瑤苦笑，“我知道的啊。”而且她最近一直為此而糾結。
“你知道就好。”簡雯眸光微冷，不屑道：“原本我以為就秦弈狼心狗肺，沒想到林云也這么拎不清。他們把別人當成傻子，其實，他們自己才是最傻的。”
林瑤對此不能更認同了，“是啊。”
就拿李先生的訂單來說，就算簡雯的提成率為利潤的10又怎么樣？
她看過他們和簡雯簽的合同，利潤的計算方式是由他們定的，這其中大有文章。
就算訂單做成后，簡雯一分不少地拿到了一成利潤，不是還有九成是他們的？
不論簡雯拿多少提成，最大的贏家仍然是他們！
而且凌云實業并不是只有簡雯一個業務員，如果她率先拿到了高薪，對其他人將會是莫大的鼓舞和激勵。
如果大家都能源源不斷地接下訂單，那么可想而知，在不久的將來凌云實業的業績將真正實現soaring。
但是，他們無視簡雯為公司創造多少利潤的能力，只一味盯著將來要付給她多少提成。
他們一腳踹掉了凌云的得力干將，還親手折斷了凌云的翅膀，他們把一切都搞砸了！
“你也知道，我原本是老師，我離開教育行業，并不是我不喜歡當老師，而是不喜歡處理復雜的人際關系。”簡雯輕輕地嘆息著，也許是因為心結打開了，她的話匣子也徹底打開來，“我并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就算現在，我也只是想要找個人際關系簡單點的工作環境，然后認真工作，按時拿到自己應得的那部分，僅此而已。”
其實這也是正是林瑤所向往和追求的，可是顯然不是那么容易實現。
她原以為在凌云，這一切都會實現，但是從簡雯這件事上，她明白她錯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凌云實業再也不是那個能讓她施展抱負、實現理想的平臺了。
林瑤斂了斂思緒，安慰道：“你會找到的，說不定你已經找到了。”
簡雯沖她淡淡一笑，“但愿如此。”
林瑤打起精神，饒有興致地問道：“說說你的公司進展到什么地步了？”
“再說一遍，那不是我的公司，是卡洛斯的在華國設立的全資子公司。”簡雯臉上的表情有些云淡風輕，可她的瞳仁里盛滿了希冀的光，“目前，我還在找合適的寫字樓，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一點都不勤快，我就想找個離家近、交通便利的寫字樓，最好別太貴。可是我住在西湖邊，是全杭州房價最高的地方…”
簡雯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
林瑤內心有些不知是何滋味。
她一方面為簡雯有了更好的去處而感到高興，另一方面卻為自己的尷尬處境而憂心忡忡。
林瑤上完西班牙語課后，又和簡雯聊了一陣才回家。
她回到朝陽小區時已近十點，若是在平時，李淑蘭肯定在家，可是今天不一樣，302室靜悄悄的，居然連人影都沒有一個！
難不成他們兩口子出去約會了？
不會吧！
李淑蘭懷孕六七個月了，而且她懷的是雙胞胎，連走路都吃力，怎么可能這么晚跑出去約會？
他們去哪里了？
為什么這么晚還不回家？
林瑤心中滿是疑問，她看了看手機，有些糾結，但她終究還是沒有撥出李淑蘭的號碼。
林瑤洗漱完畢后，李淑蘭他們還是沒有回來，她又是好一通糾結，并沒有給他們打電話。她這么晚了還給一對小夫妻打電話挺不合適的。
不論他們去哪里，去做什么，和誰一起…都不用和她打招呼。
說到底，他們只是室友關系。
這一晚，林瑤思緒萬千，她想起了公司里的人和事，還想到了李先生、卡洛斯、簡雯…
臨睡之前發現現李淑蘭他們依然沒有回來。
李淑蘭是個很賢惠的姑娘，不過她畢竟才十八歲，這個年紀的姑娘，能照顧好自己都算很不錯了，她卻即將成為一對雙胞胎的母親。
林瑤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算了，要打電話也等明天吧，明天再問問她…
困意襲來，林瑤沉沉入睡。
第二天一早，林瑤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她的第一反應是李淑蘭他們回來了？
不過，人家敲的不是她的房門，而是外面的門，那就意味著敲門的不是李淑蘭他們。
這就奇怪了，天還沒大亮，誰會這么早過來敲門？
關鍵是，外面人聲嘈雜，好像來了很多人！
她急忙起身出去一看，發現在外面敲門的是李淑蘭的父母還有一對膚色黝黑，頭發灰白的夫妻，看情形，那對小夫妻的雙方家長都來了。
他們或許是來得太匆忙，身上居然穿著種莊稼穿的衣服，顯得風塵仆仆，他們的臉上，無一例外都帶著揮之不去的愁色。
林瑤心里一咯噔。
再結合李淑蘭他們昨晚整夜沒回，答案似乎已經漸漸浮出水面：李淑蘭，或者她的寶寶們出事了！
如果只是一般的問題，不可能讓雙方長輩這個時候趕到杭州來！
會是什么問題呢？
林瑤光是想想就覺得一陣心驚肉跳。
李淑蘭的父母看到林瑤來給他們開門，也只是匆匆朝她點點頭而已，一行人焦急地湊在一起，嘰里呱啦地說著家鄉話起來。
林瑤很想問問李淑蘭的情況，不過她完全插不上話。
林瑤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么，而他們也無意和她多說，林瑤只得將到了嘴邊的問題重新吞回肚子里。
不大的客廳里因為他們的到來而顯得格外擁擠，氣氛越來越緊張。
林瑤替他們搬了凳子，“叔叔、阿姨，請坐！
不過，誰都沒有心情坐下來說話。
“對不起！一大清早吵到你。”李淑蘭媽媽仿佛這才注意到林瑤在旁，她努力擠出一點笑容，說出來的話有些語無倫次，“還有，謝謝你啊！”
林瑤朝她擺擺手，“我沒事，你們坐下來說話吧。”
“謝謝你林小姐！”
李淑蘭媽媽道完謝才坐下來，她朝其他人說了句“#￥！”似在招呼他們一起坐，可惜無人響應，就連李淑蘭的爸爸都沉著臉站在那里，完全沒有坐下來的意思，最后她也重新站了起來。
竟然連坐一坐的心思都沒有，可見情況很不容樂觀。
林瑤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問李淑蘭的媽媽，“阿姨，淑蘭怎么了？”
李淑蘭媽媽愁眉不展道：“淑蘭生寶寶了，可是兩個寶寶的情況都不太好我們都想去醫院里看看。可是阿輝說，太晚了，不能看，讓我們先在這里住一晚上再說，我們哪里睡得著…”
李淑蘭媽媽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林瑤杵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人家都說懷胎十月一朝分娩，李淑蘭懷孕最多七個月就生出來了，這也太早了吧！
過了一會，李淑蘭的老公風塵仆仆地從外面回來，都在焦急地等，一見房門打開，第一個箭步過來，“怎么樣了？”
他用方言和雙方家長嘰里呱啦說了一通，最后帶著李淑蘭的父母去了醫院。
302室轉眼只剩林瑤和李淑蘭的公公婆婆面面相覷。
李淑蘭的婆婆尷尬地嘲她笑笑，然后回屋了，林瑤注意到，他們似乎連普通話都不會說。
林瑤回到自己的小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