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之一,是先前曾一力阻擋大唐軍兵,卻又虎頭蛇尾,有摸魚罷工之嫌,中途離去的司兵仙官,伏魔天王。
這次她沒有戴面具,露出了一張清麗無雙的臉龐。
如果只看這張臉,任誰也無法將之與司三界兵戈,掌三界生殺的天界神將聯系到一起。
還有一個隨仙光降臨的男子,也是一張看起來不過二三十左右的臉。
卻是一臉凜然正氣,頭發在頂上挽了個發髻,根根分明,一絲不茍。
身上衣物,也板板正正,似乎連長短、搭配都經過精確的度量,連一絲衣角,都蘊含著某種法度。
全身上下,根本找不到一絲毛病。
陳亦都不用去猜。
這個肯定就是九司三天王中的最后一位天王,司憲仙官,正法天王。
九重云霄,也只有這三位天王可以登臨。
這三人,也是陳亦勢在必得的。
因此,既然已經出手,根本就不用遲疑,多廢功夫。
直接同時對三人出手。
此舉自然引得三人震怒。
大小也是天界天王,除天帝之外,便是希有神鳥上的那兩位仙君,也不敢說就能穩勝他們三人聯手。
何況區區一個小輩?
三人雖俱都有心給陳亦一個教訓,不過心中是不怎么將其出手放在心上。
尤其是還沒有跟陳亦有過接觸的正法天王。
另外兩位,伏魔天王已經猜到在人間之時,那根擊退自己的手指,十有八九就是眼前這和尚。
雖然如此,但她也并不認為自己就真的不如人。
因為當時她確實是有些出工不力,也無心糾纏,才退得這般干脆。
至于劫輪天王,雖自視甚高,但剛剛被陳亦輕而易舉破去自己的劫炁,自然多了幾分慎重。
但只在下一刻,還有些漫不經心的正法天王就悚然一驚。
另兩位心中雖早有準備,也被嚇了一跳。
陳亦聚集幾個界萬千武法,與真經中的佛法梵意融匯貫通,耗費五百年創出的阿含武藏,已豈是等閑?
只是這簡簡單單的兩手一抓,就包羅萬象,掌中似有乾坤運轉,萬物生滅。
在這一抓之間,三人就頓覺自己如同被吸入了另一片天地。
且三人所見,盡皆不同。
在伏魔天王眼中,是刀劍的世界。
無數刀劍,變幻萬端,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武者眼中的不世之招。
但在她眼中,也不過是平平無奇,甚至從未入眼的凡間刀法劍法。
而這些不入她眼的刀劍,卻在一絲一縷地割裂著她的神意。
在正法天王的眼中,是拳掌的世界。
上下四方,無一處不是拳和掌。
毫無花巧,只是一拳又一拳,一掌又一掌,向自己擊打而來,永無止境。
這讓他心中升起一種荒謬的恐懼。
就像是三歲孩童拿著一顆顆小石子,不斷地擲他,雖然對他來說幾乎沒有什么殺傷力,但他卻偏偏無法躲閃。
如此無休無止,毫不停息的投擲,哪怕是他,總有一天會被這些可笑的“石子”砸死。
在輪劫天王眼中的世界,整個天地只有一只眼睛。
只是看到這只眼睛,卻令他心跳、血流加速,沒有止境地加速。
他很懷疑,再這么下去,他自己血脈爆裂而亡。
“憲者,法也,典也,禮也,”
“欽天成憲,其永無愆!”
“天憲既布,不行憲者,罪死不赦!”
正法天王被無數的拳掌打得心神躁動,仙身隱有潰散之兆。
不由大怒,周身仙光迸射,口誦天規正法。
其聲上達于天,廣布四方。
道道仙光照臨,太虛云海之間,如同出現了一個光之牢籠。
陳亦置身牢籠之中,不由自主地想要整理儀容,端正行止。
耳中有無數聲音在告訴他,要遵紀守法,克己復禮。
這讓陳亦心驚的同時,也很無語。
這都什么能力?
給小學生洗腦嗎?
無語歸無語,這些仙光卻不是開玩笑。
剛才他都有一瞬有很慚愧罪惡的感覺,想要就此束手。
連他都能影響得這么深,要換了別人,恐怕一道仙光下來,就已經伏首認罪,任人施為了。
就這么瞬息間的恍惚,上下寰宇,俱是青焰兵煞,化成無數刀兵,如天地彌合,朝他斬落。
一如陳亦大羅佛手之下,令其置身的刀兵世界。
劫炁成形,如天地終結,乾坤崩塌,萬物俱穢,幻化無數黑臭惡獸,污穢、吞噬著一切種種所見,自然也包括陳亦。
兵煞戮形,劫炁銷魂,仙光噬神,三災加身,上天入地,無路可逃。
陳亦一雙手所化大羅乾坤,也在霎時之間被破。
正法天王脫出困頓,神色稍顯難看。
“罪人,天規不可犯,還不束手伏法,否則,三災六劫之下,要你形神不存!”
身在三災之中,陳亦略顯狼狽,卻并未有急懼之色。
聞言反而抬頭笑道:“不愧是九司天王,周紫薇能你們這樣的人甘為驅使,確實非同一般。”
“大膽!”
聽他直呼天帝名諱,伏魔天王與劫輪天王倒罷了,正法天王勃然大怒。
“欽天成憲,其永無愆!”
“吾名正法,代天伐罪!”
正法天王一步登空,金口成憲。
如同有無形之手,執無形大印,將一個個金色神文印在空中。
“天意如刀!”
“斬!”
霎時間,天威浩蕩,其意如刀。
整個天地如化身一座巨大無比的斷頭臺。
陳亦脖間只覺一線森涼之意。
剎那間,那天意之刀已落。
“六神如一,如來住世,”
“唵——”
光明之音似自混沌之中炸響。
一點光明,驅除無邊災厄。
陳亦身后一尊金佛高坐,身周五神如環。
虛空之中,金光彌漫,重重佛影,如琉璃照影。
兵煞、劫炁、仙光,與金色佛光相互糾纏,你來我往。
“萬法歸宗,如來神掌!”
陳亦低眉垂目,合什在胸,一掌緩緩推出,掌心之中一顆卍字法咒輪轉不休。
身后大佛也隨之做出一樣的動作。
正在第二重云霄爭戰的雙方,早已被四人交手泄露的余息所震懾。
哪怕相隔幾重云霄,也難以完全隔絕四人的神通法力泄露。
絲絲縷縷的青色兵煞鉆過層層云霄,來到戰場。
劫炁反化,散發惡臭的黑色粘液一滴滴滲入其中。
道道仙光,帶著一絲絲浩蕩天威照落。
僅僅是泄出的一絲絲余息,也能讓人丟了性命,甚至形銷神滅。
宛如天災降臨。
“怎么回事?!啊!我的胳膊!”
“我草!這玩意兒好惡心!啊!”
“我有罪!我有罪!殺了我吧!”
“嘶誰這么不要臉?偷襲老子!”
不僅是天兵,與天兵忘我廝殺的玩家們也紛紛中招。
或被兵煞切成幾段,
或被劫炁沾染,輕者倒霉得走路都要磕到敵人的刀鋒上,重者自己就承受不了,直接灰灰了去,
或被仙光照臨,直接就像是瘋了一樣。
行星堡壘中,一眾聯軍首腦眼見變得更加混亂的戰場,不由皺起眉頭。
他們倒是對此有些猜測。
這場代天之戰,決勝的關鍵并不在于他們。
而是在于他們無法接觸的層次的戰斗。
現在看來,那個層次的戰斗,已經開始了。
但是這種層次的戰斗,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估算和想象。
“這究竟是什么樣的手段…”
說話間,就看到一只巨大的佛手忽然出現,在九重云霄之中都烙下了虛影。
佛手虛影隱見卍字法咒轉動,金光綻放。
驅散著兵煞劫氣與仙光。
“是帝師,諸位不必過于憂慮,”
李誦站在五岳神山上,透過屏幕道:“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出入口,攻占仙門。”
申時行道:“夏大俠與黃女俠已經尋到那位司水仙官滌厄真君,此君雖是九司之一,但他二人聯手,當能取勝,還請唐皇陛下驅動神山,鎮壓仙門。”
“好說!”
聯軍這邊大有破竹之勢。
九重云霄上。
陳亦一記如來神掌,破了三大天王聯手之勢。
令得三大天王驚駭之際,也更為震怒。
陳亦也不輕松。
這三個人的實力超出他的預料太多。
面對這三人,若只以本身力量,能維持不敗已經不容易。
想要拿下三人,到底還是太勉強。
看了一眼已經九千多進度,陳亦暗嘆可惜。
他將三人的的神通都偷學了過來,依然還差著幾百才能完成“識法”。
看來想要靠對方三人就完成是不可能了。
“你們兩個,若再留手,本司主必要在陛下面前,參上爾等一本!”
那正法天王忽然冷聲道。
其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抱著一根金色笏板。
伏魔與劫輪沉默不語,卻各自拿出一物。
伏魔天王橫起那根奇形青銅戰戈,另一只手在戈上抹過。
原本還微微閃爍著金光青銅長戈,竟變得灰撲撲一片,還有斑斑銹跡。
看起來毫不起眼,但其鋒芒煞氣,卻直令陳亦眼角生澀。
而劫輪天王手托一枚不知材質的黑色圓輪,看起來并沒有什么特別。
但陳亦卻心中一凜。
所謂神物自晦。
這三件東西,有著威脅到他的能力。
果然,這個世界,連那只小狐貍都有那么多寶貝,這三人身為天王,怎么會沒有一點拿得出手的東西?
打不過開始砸法寶了?
陳亦心里有些不忿。
誰讓他手里沒有法寶?
倒也不能說沒有,但不是等級太低,就是不稱手,能用來打架的更是沒有。
除了雷峰塔和摩尼寶珠外,幾乎都是“順”來的東西,能指望多好用?
也就是佛爺的定海珠還沒練成,否則一珠子就能砸死你們這三個家伙!
“夠了…”
“停手吧…”
正當陳亦忿忿不平地和三人對峙時,一個威嚴宏大的聲音自頭頂太虛降臨。
“拜見陛下!”
無論是一板一眼,毫無情調的正法,還是腦子不大正常的劫輪,抑是那個似乎有反骨跡象的伏魔,此時都乖乖地躬身站立,望天一拜。
“免了…”
伏魔與劫輪這才站直身子。
那正法天王卻一板一眼整理衣冠,一絲不茍依禮參拜。
然后才站起,懷抱金笏道:“稟陛下,此人率眾攻打天界,逆犯天庭,私入九霄禁地,言語間又對陛下大不敬,干犯天規天條,還請陛下降罪捉拿!”
天地間一陣靜默。
似乎那位天帝對位正法天王的一根筋也有些頭疼。
“若是朕要赦免他又如何…”
正法天王神色一變,大聲道:“萬萬不可!”
“此人所犯,條條皆是死罪,罪無可赦!”
“只是此人頗有些手段,若我等出手,恐需多耗時日,敢請陛下親自出手,擒拿此人,問罪抄斬,以正天規,以懾三界!”
陳亦:“…”
給你臉了是吧?
“…劫輪、伏魔,將正法帶下去,打開仙門,讓他進來。”
太虛之上,久久才響起天帝聲音。
“是!”
“陛下!”
“你二人干什么?大膽!放開本司!”
“陛下!不可啊!如此亂法,天規不存,天界難安啊!”
看著伏魔與劫輪架著正法天王離去,哪怕是在這種情況下,那位正法天王掙扎之際,也不忘偶爾停下整理自己的儀容…
陳亦看著前方門戶之中一道道仙光絲絲縷縷,如煙如幻,沒有多想,一步就踏了進去。
踏入仙門之后的景象,既在陳亦意料之中,也在他意料之外。
這是一座堪稱偉岸的宮殿。
其瑰麗、恢宏,可以說是除了小雷音寺外,他所見之最。
這座宮殿立于九霄之上,又在太虛之中。
殿下是無邊的云霧,穹頂有蒙蒙云煙、仙光繚繞,穹頂之外便是無垠的太虛星空。
一個同樣偉岸的身影,高坐在殿上,層層云煙、縷縷星光之后。
陳亦兩眼微瞇,向前走了幾步。
這殿中并沒有地板,一步踏落,便有星光白云凝聚,將人托起。
陳亦隨口道:“你的手下很有意思。”
“五百年未見,你可是有了勝吾之法…”
高坐殿上那身影沒有理會陳亦的調侃,說出了一句讓陳亦瞳孔微凝的話。
那身影像是沒有察覺他的驚異,自顧道:“從來就沒有什么地藏王佛…”
陳亦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展顏一笑:“那你便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