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間已近亥時。
揚城內,依然還有一家酒樓還開著業。
酒樓內,三個披麻戴孝的孝子正狼吞虎咽地狂掃著美味的菜肴。這三個孝子,正是披麻戴孝給李家夫人和三少爺哭喪的鐵刀會副幫主一行人。
三人正吃著,二長老忽然說道:“副幫···幫主,今日早晨幫中有議事。我們不去參加,沒什么問題吧?”聲音中滿是忐忑不安,他本就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一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把這二長老的位置傳下去,平日里也是在幫主和副幫主之間左右搖擺。
副幫主李典擦了擦手上的油漬,慢條斯理地道:“我說,我這帶頭的都沒怕,你怕什么?夫人和三少爺突發重病身亡,乃是一等一的大事,我等為李家效命,自當親身前去哀悼,這幫中議事不過小節,不足掛齒。”話說得搖頭擺尾,好似自己是個久讀詩書的讀書人一般。
‘你那是去哀悼嗎?披麻戴孝,哭得比死了親娘的大少爺和二少爺還慘。你自己親娘去世的時候,你都沒哭得這么慘吧。’二長老心中腹誹,不過想想,他自己當時哭嚎的比李典還大聲,心中也略微有點汗顏。
“況且,”李典聲音忽轉高昂起來,“出了這么大事兒,他李信還想著議事,一點也不關心主家的事情,還當什么幫主。聽說,他老娘昨夜也是突發疾病,不治身亡。要我說,肯定是那下賤的婢女染上了什么傳染病,還傳給了夫人和三少爺。這回,我看著婢女生的私生子有什么好下場。說不得,我這副幫主的副字,也差不多時候該去掉了。”
言語中,盡是對幫主李信的不屑,以及對幫主的勢在必得。
李家發生這么大的丑事,子食母肉,導致母親毀容,懸梁自盡。李平笙想的,自然是把這事的風波壓下,當時在場的丫鬟家丁,都被警告不能泄露風聲,就連早早離去的李信,都有家丁專門跑去告誡。
“高,幫主真是高。得知消息后,一夜未睡,今日便召集我二人火速趕往李家,開始幫忙布置喪事。以免家主以及兩位少爺,既要經歷親人逝去之痛,還要操辦這些瑣事。家主當時深深看著幫主的眼神,必是被幫主忙得蒼白的臉色所感動,繼任鐵刀會幫主,指日可待啊。”邊上的大長老也是賣力吹捧道。
“哈哈哈······”聽得此言,李典不由得意地哈哈大笑。二長老見大長老占了討好這未來新任幫主的先機,心中暗恨之余,也是不甘落后,使勁吹捧李典。
二人賣力吹捧下,李典笑聲不斷,仿佛已經看見自己登上幫主的寶座,李信那見不得人的小崽子也跪伏在自己身前的場景。
“哈哈哈哈······”比李典還要大聲的笑聲傳來,聲音中氣十足,完全蓋過了李典的笑聲,中間還夾雜著一些拳頭砸桌的聲音,似乎是笑到無法自制,使勁砸桌。
李典得意的心情被打斷,不悅地轉頭四處尋找妨礙自己心情的人。
時間已近午夜,尋常客人早已歸家,尋歡作樂的公子哥們也不會跑到酒樓找樂子。李典四下觀望,周邊客座空無一人。笑聲依然不絕,李典循聲看去,只見一個店小二打扮的身影正趴在平時掌柜站邊上的柜臺上,已經是笑得直不起腰來。
“小兔崽子作死。”自覺之前表現有點失分的二長老見狀,抬腳就想沖過去教訓這打擾未來幫主興致的店小二,挽回之前失分的表現。
“等一下······”李典拉住急于表現的二長老,他雖然為人有點狂妄,卻也不是蠢笨之人,不然也不會被李平笙派去鐵刀會鉗制李信這個幫主。尋常小二,別的沒有,眼力見兒是十足的,他們三人平常也是經常上街作威作福,在這些小老百姓眼里,是比李家章家這些家族的人還要眼熟的存在。這小二敢打擾他,必有所恃。
大長老和二長老二人見李典如此,也是收起教訓的心思,如臨大敵。
“閣下,究竟是何人?有何貴干?”李典十分小心謹慎地道。
店小二的笑聲漸息,他抬起頭來,在那有點骯臟的小帽下,是張清秀的十五六歲的少年的臉,正是清羽。
清羽看著這如臨大敵三人,感覺剛剛快笑抽筋肚子又要開始抽搐了。這三人,一點也沒有龍套該有的無腦莽,反倒是十分從心,這從心態,都快比得上自己了。
“談不上什么貴干,只是感覺好笑。看到幾個小丑,已經一腳踏進鬼門關尚不知,還在洋洋得意。更好笑的是,這鬼門關,還是他們自己主動踩進去的。”清羽笑著道。
“什么意思?在下鐵刀會副幫主李典,亦是揚城四大家族李家的人,閣下做事前還需三思。”直覺對方來者不善,李典立馬先抬出靠山。
“不是鐵刀會幫主嗎······”李典的老臉有點燙。
“你們可知,你們今天的行為,已是觸了李平笙的眉頭,禍事不久矣。”
見三人不解,清羽繼續道:“李家三少爺李丘言昨日下午,身中奇毒,大發狂態,猶如尸鬼般,噬咬人肉,將他母親臉上咬了塊肉,導致其毀容。昨夜,李丘言已是身死,他母親也是受不了打擊,懸梁自盡。此等丑事,李平笙掩蓋還來不及,你們三人還大張旗鼓,把已經蓋上的蓋子掀開。大禍臨頭尚不知。”
李典渾身冷汗,熬夜蒼白的臉上更是一絲血色都無。一只顫抖的大手抓到他的肩膀上,李典回頭,看到的是面色如出一轍的慘敗的大長老和二長老,他們的眼中,盡是絕望。
李典慘然一笑,還真是自尋死路啊······
不,不對,李典忽然神色一振,欣喜大笑:“差點被你嚇到。李家的丑事,連我這在家族中耳目眾多的李家中人都不清楚。我不信你一個外人,消息比我還靈通。
除非···你就是那個下毒謀害三少爺的人。”
“外人不一定消息就不比李家的人靈通。不過,你倒是才對了,給李丘言下藥的人,就是我。”清羽笑著說道,眸子里映著逐漸變大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