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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頭七

  今天注定是陸坊的熱鬧日子,陸坊碼頭上人山人海,敬信坊的大街上也是人滿為患。因為今天除了是閥中發放錢糧的日子,還是陸儉的頭七…

  這些天,在長老會不遺余力的造勢之下,族人們對那陸儉死因的關注,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那些人按照設計好的臺詞,在族人中一遍遍的重復講來,別說效果還真不錯,好些個族人都開始相信,陸儉的罪名是閥主強加給他的,他不過是斗爭犧牲品這一說法了。

  就算有人表示異議,說陸儉先是買兇殺人,然后親自刺殺同族,而且他還縱容兒子不法,怎么都不能算是好人。那些人也會說,陸儉是不知情的,是被逼的。他做的事情都是情有可原的,不過是個可憐的父親,為兒子報仇之類…總有許許多多的說辭為陸儉辯解。實在沒法洗白的地方,便用一句‘死者為大’,又可以完美的搪塞過去。

  越來越多的族人,開始對陸儉報以同情了。加之那些人又不斷的把陸儉做過的好事拿出來講,弄得很多人對陸儉好感倍增,遠遠超過了他活著的時候。

  結果這幾日,每天到敬信坊前來吊唁的族人都是絡繹不絕。幾天下來,陸儉的故宅門前已經被挽幛招魂幡、素紙素花之類的東西堆得看不見大門。花圈一直從他的大門口,擺滿了整條敬信坊大街。

  也不知那些人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把好些紙人紙馬之類的冥器,都堆在陸信的家門口。把個陸向氣的七竅生煙,這不是咒自己死嗎?見老爺子發火,護衛們便趕緊把那些冥器搬走,誰知第二天,那些冥器卻又出現在他家門口。

  護衛們本來以為是有人故意這樣干,來惡心自家老爺老太爺。他們便半夜守在門口,想抓對方個現行,誰知那些紙人紙馬,竟像活了一樣,根本沒有人動手,便自行移動到他們家門口。而且四周還有鬼火閃動,甚至還能聽到鬼叫聲:‘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護衛們嚇得魂不附體,全都在門房里縮成了一團。他們雖然被訓練的悍不畏死,但不代表他們不怕鬼啊!

  結果族中很快便傳言四起,說這是陸儉的鬼魂死不瞑目,在陰間做法驅動那些冥器呢。還說頭七這天是回魂夜,陸儉會回來向陸信一家索命之類,總之越傳越邪乎,結果就是那些原本不想在頭七這天來拜祭的,也不得不過來燒個香、磕個頭,求陸儉的鬼魂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千萬別遷怒無辜。

  辰時左右,街口方向傳來一聲興奮的喊叫道:“大長老到了!”正竊竊私語的族人們,聞聲便齊刷刷的望向街口,果然看到幾輛掛著長老會標志的馬車,緩緩駛到了敬信坊。

  馬車在坊門處便停了下來,倒不是車夫不想往里走,而是前來吊唁的人群已經把大街塞滿了。

  幾個年輕些的長老搶先下車,小跑到大長老的車駕前,也不用奴仆,他們便親手將車凳安放好,又殷勤的挑開了車簾。

  大長老那張總是板著的臉龐,便出現在眾人眼前。看到面前烏壓壓的人群,大長老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一邊向眾人抬手示意,一邊對身旁的幾個親信道:“這就是人心向背。”

  “是是。”幾個親信一邊點頭,一邊小聲對他道:“后頭還有好戲呢,大長老瞧好就成。”

  “嗯。”大長老饒有興致的點了點頭,便在親信的攙扶下,緩緩向人群走去。待走到人群面前,大長老和一眾長老的臉上,已經滿滿都是悲痛,悲痛中還夾雜著絲絲的激憤,渾然看不出半分得意之情了。

  “大長老,大長老…”大長老所到之處,族人們紛紛閃到一邊,一面行禮一面讓開一條去路。

  陸問面色嚴肅的向眾人點點頭,便在一眾長老的簇擁下,來到了設在陸儉故居大門口的祭臺前。但之后,陸問卻一言不發,只是肅容立在那里而已。

  “大長老在等什么人?”看陸問的樣子像是在等人,族人們小聲議論起來。

  “還能等誰?族中還有什么人,夠資格讓大長老等候?”有事先安排好的家伙,便啟發一眾族人道。

  “那就只有閥主了。”眾人恍然大悟道:“說起來,閥主和八大執事一個都沒來呢。”

  “太過分了,他們怎么能一個都不來呢!”族人們不由義憤填膺起來,大長老和一眾長老都來了,陸尚和眾執事有什么借口不露面?

  陸向滿意的看著一眾族人的反應,待人聲越來越大,眾人的情緒也越來越激動時,他才裝模作樣嘆了口氣,對擔任司儀的一位長老點了點頭。那長老便拉長聲音,宣布儀式開始,場中登時哀樂齊鳴,族人們在大長老的帶領下,垂首向陸儉表示哀悼。

  敬信坊的哀樂聲,隱約能傳到碼頭上。但碼頭上的族人,已經顧不上去聽那哀樂了,因為賬務院的船終于出現了。

  “來了,來了!”看到懸掛著本閥旗號的幾條大船緩緩靠岸,眾族人便不由自主的往前擠開了。

  待那幾艘大船停快要被擠下水的碼頭人員,趕緊接過船上丟下的纜繩,將其牢牢拴在碼頭的石樁上。

  族人們眼巴巴的看著看些大船,便見幾位賬務院的管事,簇擁著新任度支執事陸信,出現在甲板之上。

  不少離得近的族人,已經能看到陸信那鐵青的臉色,心中登時不由一緊。

  “諸位,”陸信向眾人一抱拳,沉聲道:“在下陸信,奉閥主之命署理賬務院事務,至今已有半月了。”

  “知道…”一眾族人卻不買賬道:“不用自我介紹了,趕緊發糧吧!”

  “就是,當初陸儉在的時候,可從沒這樣耽誤過!”一眾族人等得心焦,早就失去了對上位者應有的敬畏。“怎么只看到糧船,運錢的車呢?”

  “抱歉諸位,本月只能發糧,不能發錢。”陸信深吸口氣,道出了這石破天驚的一句。

  “什么?!”碼頭的一種族人聞言一愣,很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朝陸信大聲嚷嚷道:“你再說一遍!”

  “本月只能發糧,不能發錢。”陸信便清清嗓子,將聲調提高了一截道。

  “胡說八道!”族人們這下徹底沒了僥幸,轟的一聲,登時就炸了鍋。他們一個目眥欲裂,朝著陸信便詈罵起來,轉眼之間,已經問候了他的十八代女性親屬。渾然不顧往上幾倍,大家都是一個祖宗的事實。

  他們實在是太氣憤了,全家一個月的開銷用度,那么多的人情世事,都指著這點錢呢!

  “陸信,你才剛上任,就敢斷大家的生路?信不信大家這就送你去見閻王?!”族人們怒罵聲中,紛紛擼起袖子上前,賬務院的護衛拼了命的阻攔,才沒讓他們跳到船上。

  甲板上,幾位管事都面露懼色,恨不得立即開船就跑。陸信卻依舊不動如山,只見他運起天地正法,浩然正氣噴薄而出,聲如炸雷般在眾人耳邊炸響道:“諸位,請聽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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